第57章 你才是我真正的毒药
“流梨,回音现在怎么样?”
回音是指我吗?
明凌突然问起我干嘛?
他记挂着我这个呆子王妃吗?
轩辕说:“王妃主子现在还不明显露出状况,不过,据属下的观察,主子的性格开始有点变……”
王妃主子是指我吗?
我听得糊里糊涂。
轩辕当我是什么人,我性格变,我是变性人吗?
明凌冷淡清越的话语穿透我耳膜:“不管回音怎么闹,不能让她再吃那种点心,一点都不行,必须让她戒掉。回音若不能忍,你就用强!总之不能碰那个点心,一点也不能碰……”
我囧了,我说明凌你这厮至于那么小气吗?
人家只不过咬了他的手指一下,他都不知道趁机占便宜咬了我的脸多少下,我没有同他算账,我这呆子就那么好欺负吗?
“属下遵命。”
轩辕也华丽丽地秀逗了。
我绞着手指,咬着牙,裙子都被我的手指拧得斯斯索索的。
轩辕突然说:“王爷,只是,王妃那难受的样子,属下看起来不忍心。”
嗯,嗯,好样的轩辕,贴心的轩辕。
我是很难受。
明凌继续说话:“倾萍的毒性比彼岸花要强烈,西方国家都叫做委生花,依附着彼岸花生长的,足假乱真。点心里面的分量高,本王是个男人,吃了两个点心,都血液加快,中毒了。真不知道那个傻丫头怎么忍受,每隔十天服食一次,吃了十五年……”
明凌的声音好冷。
我全身都落水的冰冷。
我的点心有毒吗?
明凌曾经中毒吗?
“属下明白,一定不会让王妃再碰。王爷,王府这边轩辕好安排,只是,回太傅那边……”
“本王会找回太傅问明白这事情,不过,先要让回音戒了那毒瘾——等等,殷夙,去一趟雪北军营,查清楚,回太傅每个月去军营,给绯夕送过去的药膳,其中有没有一味是倾萍……”
原来我所喜欢的点心——我最喜欢的爹爹,给我的最喜欢的东西——同御膳厨房的点心的味道完全不一样,是因为爹爹在点心上面放了倾萍,倾萍是一种缓慢缠绵的毒品,吃了会让人的精神严重依赖,也就是所谓的上瘾。
真相总是很残酷的,还有更加残酷的。
指尖一下一下狠狠地掐入了裙子里面,从大腿上蓦然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意,全身上下一片麻木,我才明白自己突然梦魇了。
闷气、恼火、失落、隐痛,没有爆发,最后却转化为一种绵绵的清流细雨,沾湿了青花绣色的衣袖。
无从抵抗的那股力量无处宣泄、冲袭上心头。
压得满满的。
心中最绵软的那一块。
沉重落地。
听到这个声音,一摸胸口,才知道心已经失落了重要的一瓣。
极力蜷缩在柜子里面,形同一只极度畏光的刺猬,抱住自己的刺,只有这种幽深的腐烂味道、这种无底的黑色,才令我感觉没有时空、没有我,也就没有痛。
心安入渊,无色无声,便不再听闻外面的声音。
迷迷糊糊沉睡过去。
一切在睡醒之后就会好起来。
一觉醒来,耳边寂静,外面就已经静悄悄了,我才松动着麻木的手指,推开柜子的小门出去外面。
漆黑的夜,焰焰的烛光。
已经是晚上。
那股淡淡的梨花清香笼罩在身上,说不尽的暧暖,肩膀上放下的那只手异常温暖,头顶的声音传过来说:“终于肯走出来了。”
叹息。
落到心中。
填补不了。
我迷蒙着睡眼,正想要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手指的冰冷从瘦小的肩膀摩挲到了手臂,轻轻握住我的颤抖:“看到抽屉开了,但是却少了点心的袋子,那么这个偷进来的小贼的身份也就很简单了。以后不要躲到里面,里面有老鼠。来,捧着,暖手。是不是都听见了?”
我垂下脸,发丝覆盖。
盖到光釉滑腻的白色瓷杯中的发丝,黑色黑色的无底。
手掌心贴着捂住,暖气流到手中,手指慢慢平息了发抖。
沉红色的茶一片涟漪。
微微扩大的波纹。
扑鼻的茶清香。
静静弥飘。
世纪的遥远感觉。
好久了,我才带着迷惑不解地扬起眼脸,执拗的迷惘,不明白,还是想不明白的,忍不住要倾吐出来的不明白:“毒药,是因为它是毒药,所以,才会如此喜欢?还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会介意它是不是毒药呢?”
我顾不得我的眼睛会有多模糊。
我顾不得我的声音会有多颤抖。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语,并不是一个脑子简单的呆子可以说出来的话,但是我却能完整地表达出来。
“你不是傻,你是迟钝。”
我咬着下唇,有点痛,有点真实。
放下那只剩下一片水冷的茶杯,我走出外面,月色皎洁,美得清透,整个梨花树林飘渺着银色的雾气,潺潺的流动的水光,一点也不冷,捂着胸口,因为那股伤心的酸味已经涌上胃里面。
我艰难地咽下了酸味。
墨色的黑夜中,纤细的身影越过三里的大街小巷,无人的寂静,凉风挽留不住的飘飘淡青色纱衣,朱门深户,重缓肃穆,寥落沉静,爹爹亲口同我强调的地方——娘家,不可以随便回来的家。
不可以随便回去的地方,还叫做家吗?
穿越过屋顶,轻巧而过的几重屋檐,只有最辽阔的那个院落才是目的地,就落到爹爹房门前的百年古树凤凰之下。
巨大的凤凰花在绽放,宛若一团一团火在燃烧。
朦胧灯火明窗里,那一抹冷寒绝色容貌第一次如此的不可捉摸。
我徘徊了。
冷冷的月光下,守候在这里,仿佛守住心中那一片柔软。
伫立夜寒风宵。
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
我的内心一片白色的宁静,空乏的脑子就在想着一个问题:我是个傻子吗?这十几年来,我以为我不傻,我以为我只是装傻,但是到了这一刻,我觉得我真的是个傻子。
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啊!
身体突然软了下去。
当支撑着整个世界那唯一一根柱子轰然倒塌的那时候,当没有人能接住我的时候,那种坠落的碎裂将痛得很彻底、很彻底。
手指的细细纹理摸到了脸颊,轻轻抚过的柔软,留下如水冲洗过的淡淡眷恋,但是冰冰入丝的感觉却严重唤醒我的呼吸,我慢慢才睁开眼睛,就看到身边的一身素白的雪花,独特的清香飘降而下。
他的声音淡定沉稳:“音在爹爹的门口睡倒,如果不是被爹爹发现,都会冻僵了。告诉爹爹,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也没有呵责我三更半夜出来。
我的出现,就仿佛春花秋月一样顺其自然。
他的手掌就覆盖着我的眼睛,手指撵着一些东西化开,无色的冰唇微微的弯出一个迷倒众生的光度:“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儿,睡醒了,爹爹就叫人送你回家去,不能让王爷担心。否则人家会说爹爹没有家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