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不想放开你的手
我抱着他的腰。
我的脸蹭到他的衣服里面。
那里流动的热量便开始变冷。
他的怀抱渐渐松软,突然又清醒过来,用力拧着我的背,靠拢一下,继而轻轻一笑,花香尽放:“真是无药可救的傻丫头……血咒,我自己的不能解开。不过,我还是找到解开的方法。等你第一次发作的时候,第一次想要杀人的时候,你就去……”
他吻到我的耳边:“雪北军的大牢里面,那里有我留下的手札。雪北大牢啊,记得小丫头,勇敢一点,不要害怕……”
邪气从他嘴角蔓延。
闪动的光芒有着说不明白的奇异。
绯夕再一次露出天然单纯的笑容。
他清透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杂色,就是那么简单,那么简单,心中的渴望一眼可见——看着爹爹,缠绵、用力、深刻……
“我同你没有关系,即使你是我的女儿……我还是不会认你的,不会……”话语渐弱,不知道从何开始,也不知道从何停止。
我其实不期望他会认我这个女儿。
我是穿的。
实际我不是他的女儿。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亲口说这样的话——他不要我——我的心有一块暗影非常的不舒服,像是哽咽着,像是在无力地恸哭着。
我,其实,真的,并不期待他能喜欢我。
我的手从他的腰上放开、抽出。
大魔王轰轰烈烈的嗜杀仿佛得到永恒的休息和沉寂。
他原本也不过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个春晓不愿起床的孩子,有点别扭,有点迷糊,有点霸道——酣眠旖旎的春梦中,精致水润的红唇含着迷糊的甜笑仿佛会说出吓人的故事,纤长黑亮的眼睫毛随时都能绽放出涌动的流光,但是,原来这一切都是幻觉,而他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爹爹……”
我的手伸出触到爹爹的衣服的瞬间,爹爹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指——冰彻,若无……
看不透爹爹的表情,只见他垂着脸,黑发丰盈而落,遮盖着俊美无双的脸容,融化的淡香气息,微微蹲下,对着那一抹牵挂了几十年、牵扯了一生的躯体,纤细白皙的指尖,摸着安恬安睡的眼角、抚平秀眉的精致,呼唤着:“绯夕,绯夕,起来,不要玩了,夕……”
“爹爹……”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爹爹!”我慢慢地呼唤着,但是那个声音如此之小,他完全听不见。
我身子粘着爹爹的腰间,抱着他的腰,用力摇晃着,说:“爹爹!”
爹爹的身子突然就失去力气,依靠着我的肩膀,将我的身子搂入怀里。我低着脸,突然感觉有着一阵温热的气息,慢慢地滑落我的衣服里面。
我的衣服上都是流动的鲜血。
我顿时惶惶然。
爹爹的脸埋着我的颈窝,他冰冷的身体,涩涩发抖,他的手挽住我的背后,突然低声说着:“我只想把你留住,留在大牢里也罢……就算你真的无药可救,就算你真的杀人如麻,就算你真的要下地狱,就算看着你忍受痛苦,我也不想放弃,不想放开你的手……”
剩下的,我完全听不见了。
这个是爹爹给绯夕的回答。
我并不是绯夕——侵袭着血腥甜味,爹爹的身上特异的幽香变得浑浊不清。
看不到的黑色。
风吹,雨落……
冰冷的雨落到我的脸颊。
冷……
那种冷入骨髓。
我第一次有种晕厥的想法。
“爹爹,爹爹,不要啊,爹爹!”我再一次轻声低吟呼唤,穿越时空,只是时空的尽头,等待的不一定就是期待的那一抹惊为天人的灿烂笑容。我颤抖着喉咙,低低呼唤着爹爹,但是这个呼唤连自己的心都碰不到,更加不要说是爹爹失落的心。
爹爹冰冷的身子突然从我的肩膀上滑落下来。
我的肩膀都是血。
冰冷在侵蚀胸口的窒息。
捏在爹爹的掌心,感觉手松开无力,我才用力握紧——爹爹刚才不顾一切硬要冲开穴道,穴道开了,但是他也付出代价,将五脏六腑都破碎,淤结的经脉血憋着胸口,又一次涌出来。十年前爹爹就因为绯夕而内力全失,现在他究竟还能用什么力量冲开穴道啊?
我无法相信。
茫茫然抬头所见,没有人,没有树,没有天,没有雨,到处都是一片血红——我全身浴血,那种红晕的感觉袭击上脑,于是我便倒了下来,最后的那一点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手继续握紧。
一切的颜色都随着手指的微细感觉,渐渐消失。
我的身子软软挨着床边,目不转睛注视着这张脸。即使眼睁睁看了十五年,但是却一直看不清楚他的美,无法解释的美。
因为那种色相之美不是他的全部,真的不是全部……
红烛跃动,苍白无力,凝集冰结。
我紧握着他的手。
冰冷……
爹爹透明的脸孔染不上一点红色。
爹爹咳嗽了两声,抽空肺部的咳嗽,我的眼泪就要溢出来了。
爹爹才幽醒过来。
我仿佛等待了几个世纪的漫长,茫茫然都不知道自己的神智去了哪个时空,顿时失语,不知所谓。
爹爹的手指微微一握紧,握着我的手指。
他清淡的眼神游走了一圈,最长的时间都落到我的脸上,剔透的脸孔流动着柔和依恋的光彩。
我正无语失神。
爹爹眼神一转,看向我身边的媚娘,抽搐了胸膛的空气喘息着,说:“媚娘,这么多年,这个家让你操劳辛苦了。”
媚娘清丽淡减,雪色脸容不着胭脂,却流露着自然成熟之美。
媚娘靠着我身边,斜依靠着,柔滑的肩膀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清亮的眼睛都红了一圈。
她稍微点了一下头,向前倾身,握着爹爹的手,护在她自己的手心中。
爹爹心中早有着那个不能取代的身影。
但是,他同时也是媚娘心中不能取代的存在。
爱,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爹爹眼神有点迷离艳丽:“回音嫁人了,有摄政王照顾,我是很放心的。我唯一担心的是回璧。媚娘,回璧他……我就将他托付给你。回璧他……我对不起你,媚娘,如果不是因为我,我们的孩子就……其实,我瞒了你一件事,回璧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媚娘美丽动人的眼神有点闪光,咬着细细的牙齿,突然点头:“嗯,我知道。”
爹爹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媚娘娟好的脸容非常苍白:“你抱着他回来的时候。其实,那天晚上,我预备要告诉你——就是我们的孩子失踪那天,他刚刚长出了一颗牙齿,白白的小点。三天后,你把孩子找回来,我一看,他嘴巴里面没有出牙。所以,我就知道璧子不是我们的孩子。那时候是东越国被围困,我就明白了。你的风尘仆仆回来第二天,就是东越灭国……”
我看向媚娘,清露色的衣襟裹着苗条的身体,仿佛有种不堪一击的娇柔,但是却能支撑到现在,这一片天空充满着黑幕。
原来媚娘是一直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