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恍然又想到了自己其实很喜欢海棠,还有一些从前的事情。
那年,大约是刚刚大婚的那年吧,她也记不清楚。南方有乱党肆行,朝廷几次派兵都没有剿灭,那时江祈也在与梁若打仗,内忧外患,轩辕北十分头疼。于她是旁敲侧击地向领兵镇压的大将献计,终将乱党一网打尽,连安插在朝中军里的奸细也连根拔除。她从不曾邀功请赏,直到那位大将向轩辕北进言,帝王方知是自己的皇后出手相助。
“既有妙计,为何不直接与我说,而是兜了一圈告诉我的臣子?”那时两人就走在他的武瑶宫的院子里,四月海棠开得正艳。
“我入宫时,母后便告诫我,后宫不得干政……”她闲闲地落下这么一句,帝王却轻轻一笑,连百花都羞惭。
“臣子立了功,我都要给他们加官进爵金银珠宝作为奖励,谁知真正该奖的那个人,却落下了。”
“莫非你还要给我奖励?那我可不会拒绝哦……”
本只是说笑,流转间身侧却不见了帝王的影子,她回首,却见他从枝头折下一束海棠,锦绣明艳,风姿潇洒……他将它递到了她的眼前。
“这个就当给你的奖励了。”
他这么说,她几乎要惊呼出来。
他将海棠送给了她,所以她的院子里,种的满满都是海棠。
一道尖锐的嗓音扯回飘远的思绪,她徒然一个激灵,虽只抓住最后两个音,但心中已然明了,是太后来了。
太后尚在修养,为何会来?轩辕北看着轩辕澈,后者则看向了尚婉梨,而尚婉梨显然是在萧罗那里碰了钉子,此刻也露出十分诧异的神色。
终于,他们的目光汇集到了一处,一直冷眼旁观的红月身上。
“你……”帝王刚刚发出第一个音,还没有来的及质问,太后的凤驾已经到了寝殿里,陶夭则紧随其后。
轩辕北坐着没动,红月随着轩辕澈给她请安,尚婉梨则行了大礼,跪地不起。
“皇上这是在干什么?”威严的嗓音荡开,凤眸流转间已将几人扫视了一圈,转过红月时微微一顿,随即移开,最后落在跪地的女人身上。萧罗紧抿着嘴,没有说话,目光有些复杂。
轩辕北长睫地敛:“母后请坐……”
红月挑眼看着尚婉梨微微僵硬的身体,知她定然心中难受。自己的儿子要将她拉去杖毙,却对别的女人尊敬有加。
萧罗叹了一口气,落座后看向还未起身的轩辕澈,语气温和、目光锐利:“本宫见门口有利器,还见了红,澈儿,可你又惹你皇兄生气了?”
轩辕澈忙道:“是儿臣鲁莽,冲撞了皇兄,还请母后和皇兄责罚。”
“哦,这样……武瑶殿中,君前动武,还伤了侍卫,澈儿这性子还真够鲁莽的。”萧罗话锋一转,语气越发温和,听的轩辕澈冷汗直流。她又转头对轩辕北:“皇上,该怎么处置,你拿个主意吧。”
对两个儿子萧罗倒是从来没有偏颇过,只是红月不知为何会觉得她这般举动有些刻意,但随即又释然……让轩辕北把气撒在轩辕澈身上,总比真把自己的娘亲拉出去杖毙好。
太后倒是护着他啊……
“儿臣不敢。”没想帝王并不领情,只凉凉地道了一句。
萧罗微愣,有些不可置信:“皇儿,你这是……”
轩辕北冷漠地打断她的话:“还请母后放心,不过是一点小误会,澈不过是看见了可疑人士,才把剑相向,并非殿前动武,儿臣怎么会怪罪他呢。”
“可疑……人……”只见萧罗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连着声音也僵硬,目光移到尚婉梨的身上。她想要说什么试图打破这僵局,帝王冰冷的命令又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来人,将这妇人拖下去,压入天牢严加看管。”
此言一出连着红月也有几分诧异。看来轩辕北是真铁了心不认这个母亲,轩辕澈这次已不敢再说话,只是仓皇抬头望着面前震怒的帝王,眼神中无声的乞求统统落入了对方的眼中。
然后轩辕北始终不为所动,尚婉梨全然无力,任由侍卫架起了自己的胳膊,就在将要将她拉出寝殿大门时,太后终于出口喝道:“住手!”
轩辕北挑眉看着她:“母后这是何意?”
萧罗吸了一口气,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嘴唇不住颤抖,却还咬着牙道:“皇儿,她确实是你的母妃,梨妃尚婉梨,她还活着……”
她说完深深地看向帝王。
半晌无言,轩辕北挺了挺腰杆,忽然扯动嘴角,讪讪笑道:“母后别开玩笑了……”
“轩辕北!”萧罗一下子变得严厉,褪去慈母的和蔼而换上太后的威仪。
“她确实是你的母亲。”
只差一点,就可以让轩辕北下令处死尚婉梨了。
想到这里红月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是满意的笑,本就不打算这么快解决尚婉梨,但没想到轩辕北竟然会失控至此,说明他的精神已经十分脆弱,看来相思引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但还远远不够,必须要一直这样下去,直到让他彻底崩溃的那一天。
可事情是否有些不对?红月总觉遗漏了些什么,思索了一路,直到回了偏殿也没有答案。
太后终是带走了尚婉梨,但没有带回永福宫,而是将她遣回佛堂,派人把守,再不许她外出一步。轩辕北冷眼旁观,大概是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或许根本就不想承认这个女人的身份,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插手干预,更没有派人安抚慰问。总之在对待自己的生母问题上,帝王显得分外冷漠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