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诺，不要！”秦安国咬着牙想要收回腿。
“安国！”许诺无比震惊的声音响起，她指着钛合金的冰冷义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许诺踢中了秦安国的义肢，他站立不稳跌倒了。许诺不知道他有义肢。那年，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还好好的，活蹦乱跳的，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她咬牙忍住泪意，撩起另一边的脚踝，还好，那里是有温度的。为了正视自己不是看得眼花，她伸手在他正常的那条腿的脚踝上掐了一下，确实跟正常的一样，有温度，有肉皮，有骨头，还有清晰可见的血管。
见许诺认真的样子，秦安国忘记刚才的疼痛，唇角勾起舒心的笑。
“还能走吗？”许诺颤着鼻音问。
“能。”那股痛过去后，冷汗也被走廊里的冷风吹干了。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地要站起来。
许诺赶紧弯腰架着他双腋帮他站好。
“我送你回去。”这次轮到她要送他。
秦安国也没拒绝。一走路，腿和义肢接触的地方有些摩擦的疼。他怕万一半路义肢掉下来。有许诺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扶着他来到电梯边，正好有两个电梯同时上来，许诺扶着他走进先开门的那个站了进去。电梯门又缓缓合上。
同一时间，另一个电梯里也走出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喊道：“秦羽，你看什么？”
秦羽从刚刚下去的电梯上收回目光，急忙跟上同事的脚步。“没事没事。”
昨夜下了场秋雨，清晨起来，天气更凉了了。路边景观树的叶子也变成了金黄。有环卫工人挥舞着扫帚清扫飘落下来的枯叶。
路面仍旧有些湿滑，许诺万分小心扶着秦安国。正巧医院门口停下一辆出租车，下来一个病人和几个患者家属。车子空后，他们直接坐进去回家。
秦安国的公寓她没来过，车子在小区停下，看着司机开车走远，许诺提醒他。“给你爱人打个电话，让她下来接你。”
见她没有上去的打算，秦安国也不好强求只说：“没事，你忙的话，先回去吧。”
秦安国云淡风轻的样子更让许诺担心，心里骂了他一声“倔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走开？给她打个电话能怎的？怕我给你们夫妻添乱是不？那我这就走！”
说着觉得鼻子有些酸，心里也开始委屈。她也没怎么的，就把他送回来，普通朋友不也应该这么做吗。他至于这么忌讳？
“小诺……”见她甩手就走，他伸手想抓却没够着她的手，抬脚想追，一动，腿跟义肢相连的地方一阵钻心的疼，忍不住嘶哈出声。
许诺停下来望着他紧皱的眉头，再次折回来。
秦安国咬着牙跟她笑。腿是疼的，心是愉悦的。“她不在这里。”
“那……我扶你上去。”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犹豫一下，许诺搀着他手臂进了单元门。
因为腿疼，等站到门口，秦安国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许诺帮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阵男人的气息迎面扑来。
扶着他在沙发里坐下，脱去皮鞋，找来柔软的棉拖。鞋柜里没有女士拖鞋，许诺就随便找了一双换上。
“小诺，帮我把裤管撩起来。”
小腿不能摆动，他弯腰有些费力。许诺依言将裤腿挽起。秦安国不知触动了哪里，义肢就被卸了下来。义肢跟小腿连接处的肉皮磨破了，有血渗出来。
许诺看着看着眼圈就蒙上泪意。她忍住问他：“哪里有药箱？”
秦安国指了指卧室方向，扶着沙发背就要起来。许诺扶着他。他又指了指杂物间的方向，“那里有我的拐杖。”
拄着拐杖进了卧室，他打开储物柜拿出一个银色的盒子。许诺急忙搬过来，让他乖乖坐到床边上，又搬过来一把椅子，搬着他的腿放在上边。
“你忍着些，我先消毒再包扎。”许诺低着头，强忍着不让心疼的泪水淌下来。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镇定，这么淡然。她的心疼的都碎了，他却在这里像是说别人的故事，看别人的生活。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明明这么严重，严重的都截肢了，他还不在意。
他怎么不懂得照顾自己？身体是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许诺不停自责。在医院怪自己冲动，干嘛踢他。偏偏还踢中他最脆弱的地方。她真没用。可是，若不是歪打正着。她还不知道他截肢的事。他究竟遭遇过什么？他一句都没跟她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他对当年的事连解释都没一句。他还是真的把那曾经的一切放下来。
他是完全放下了，可见他这个样子，她却放不下。好好的人，为什么一条腿说没就没了。
泪水再也忍不住扑簌簌落下来。她没有他那么狠心，她做不到对他视而不见。看他走路挺拔笔直的样子，她从来就没想过他一只腿上竟然安装着义肢。
再也忍不住，消完毒，许诺捂住脸泣不成声。
“小诺……”大手掰开她捂着脸的手，手心湿漉漉一片泪水。秦安国硬是抬起她下颌让她面对自己。
他眼里噙着淡淡的笑，眼圈周围是红的，也有些水光。
“小诺，别为我哭，也别为我伤心。我不值得……”伸出拇指擦去她鼻翼两侧的泪痕，仍旧笑着望着她，要望尽她心底深处，“你要想想，是谁让你怀了孕却没尽到丈夫的责任？又是谁害得你不得不抛弃孩子，二十多年分离？比死别更痛苦的生离啊……这么一想，就不值得为我哭了。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