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汇新民报业大厦的底层大厅,见到了心仪已久的周慧琚老师,她身体略微倾斜地靠在一把沙发椅子上,很安静,很随和。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就是周慧珺老师,在我印象里,她年纪好像还要大一点,身体也不像这么好。但是,这的确就是周老师。
一看见她,我立刻想起大学的同学张先生。他酷爱周老师的字,一有空就看见他在练,报纸上,黄表纸上,渐渐练得有点像了。后来,他自己写门对,竟有一点乱真了。张先生给我的印象,就是比较专一,虽然兴趣不是那么广泛,但是喜欢的事,就要持之以恒做下去。他是中文系毕业,对现代文学感兴趣,所以尽管工作比较稳定,还是要去考研究生。一而再、再而三,连续考几年,终于考上了,实现了做大学教授的愿望。
一个人短暂的一生其实做不了很多事,能够把一件事做成功、做好,也就不错了。但是人就是“欲望”的代名词,绝大多数人都是被欲望牵着乱走的,所以能安心把一件事做好的人还真不多。果真能把一件事做好,也就足够令人敬佩。
我从旁看着周老师。她的目光既不仰视,也不斜视,更不俯视,只是一种极其安详的平视。这种人一看就是意志专一的人。所以,她能放弃人间所有的俗物,只做一个写字的人。她的字,不用我这外行在这里说,自然是当代大家之一,若以性别论(我估计周老师不会喜欢这样分类),肯定是当代首屈一指的女书法家。因为身体缘故.周老师说.她已经不能天天写字,但是她希望书法这门艺术能一代代传下去,小学里的写字课不能停。
专事于一,需要足够的定力。而定力从哪来?自然要靠修养,最关键的是能够放弃。放弃可以说是修养的极境。放弃功名利禄,需要修养,放弃荣华富贵,还是需要修养。一个不懂得放弃的人,反过来说,一个什么都想得到的人,不可能是有修养的人。只有放弃,才能使人心智清明,才能使人专注于一,才能做一个对社会所求不多贡献不少的人。
我经常有机会听人家讲话,听多了自然也知道了高低好坏。最有水平的,当然是要言不烦,“我口说我心”,只说自己的话。次之,虽然不能全部说自己的话,让人似曾相识,但最起码不照本宣科。最差劲的就是那种嘴巴给别人当传声筒,从头到尾没有自己的心得,完全照本宣科。这种人,其实也让人同情,他术业没有专攻,今天干这个,明天干那个,坐上了一个位置,就好比当上了演员,演张三、演李四,演行家、演里手,都不由自己决定,“导演”让他演什么,他就得演什么。所以说起话来,为避免不懂出错,只有照本宣科。其实,一个人未必非要弄到这一步,好好读书,在一个专业上多下工夫,不轻易改换门庭,或者学会一门手艺,越做越精,最后无论是在台上说话,或者只是跟人谈心,至少可以讲一点“自己的话”、“通行的话”。
周老师跟我说,练习书法,当代人的作品看看就行了,最重要的还是要学习古代那些大家,那是基础。看看,说得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