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张去长春参加研究生复试被淘汰,回来编个理由说,那里不怎么干净,所以懒得去就读。我一直不太相信张的说法。但我对东北所有的印象都得自于******、潘长江,说句不太恭敬的话,这两人给我的感觉离张给我说的差不太多。特别是在我还没有亲自印证东北之前,又出来个雪村和翠花,这种感觉尤其强烈了。
但老实说,对东北我一直怀着神往,也许是那里肥得流油的黑土地,也许是那里漫天的飞雪,也许是大片的白桦林,也许是具有西方情调的Ⅱ合尔滨,也许是从小说里知道的呼兰河,总之因为一直没有机会去一次,这种神往从来没有消失过。
去东北的机会终于来了。那本来是领导去的一个团,可领导体谅下级,便让我去了。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飞行,夜间九点左右,旅行团到达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前来接站的导游个儿不高,瘦弱而精干的样子。他先向大家致意,然后介绍自己,说他姓林,可简称为“领导”,抄着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是压低的、轻缓的,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感到了一种轻松和愉快。在从机场往市区的路上,就着昏黄的灯光,我看清他的脸,是一张清秀而颇具现代气息的脸,着一件深橘色夹克衫,里面还穿了件白色圆领汗衫,下面穿着牛仔裤。也许我是南方人的缘故,这位导游给我印象很好。我因此对哈尔滨、甚至对整个东北的印象都好起来。
接下来几天,我们在哈尔滨、牡丹江、绥芬河以及出境到俄罗斯的海参崴,都是这位导游陪着,每天晚上把大家安顿在旅馆,他才回去,第二天大家还没起床他又来了,而且车票啊、护照啊、在哪儿就餐哪,什么事都安排好了。
我一直表示纳闷,难道他不需要睡觉?白天哪来那么多精神啊?可事实就是这样,他每天都是精神抖擞的样子。特别是在往海参崴的路上,他一路上教着大家俄语,什么“借我十个”就是小姐,“借我七个”就是没长大的小姐,也就是小女孩,“打死他大娘”是再见,“死吧去吧”是谢谢,说得我们团里几个大胖子笑得直打滚。教完俄语,他又给大家唱上了,说是要表达他一片心意。因为话说得多,加上连日休息不好,嗓子明显地坏了,可他硬是青筋暴跳着,给大家唱了一首《东北人都是活雷锋》。你还别说,他唱得真还不错,比雪村的差不到哪儿去。
到海参崴的第二天,似乎换了个人似的,除了作为导游必须要交代的事情,他忽然不怎么说话了,脸上的笑容也不怎么自然了。团里面议论开了:“肯定是昨晚我们没去赌场,让他拿不到回扣不高兴了。”“干导游的就靠拿回扣,你舞也不看,赌也不去,叫人家从哪儿赚钱哪?叫你能高兴吗?”我很不喜欢听这种老于世故的话,尤其当他们说的是一位给我印象不错的导游。反正我也不参与,只是看一本从家里带来的《萨哈林旅行记》。
随后两天,“领导”每天照旧安排好大家的饮食、游程,只是不怎么说话,而且一到旅馆就仿佛消失了。玩了两天,大家对导游的依赖似乎不那么强了,所以也不太在意“领导”的表情变化,直到回哈尔滨。
火车是凌晨到达哈尔滨,一场大雨使北国冰城空气更加清冽。又有导游来接站了,这位导游替下了“领导”。在分别时,“领导”用伤感的语调说:“此行我们有缘相聚,来日还望有缘重逢。说分别不免让人伤感,让我祝大家一路顺风吧。”他下车了,不停地向大家招手。看着他瘦弱的身体消失在人群中,我忽然想到“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诗句,一种伤感涌上心头。
接替“领导”的导游告诉大家,小林在陪我们到达海参崴的第二天,他父亲突然去世了,今天他要赶回家为父亲出殡。到这时,团里大多数人才恍然大悟,有好几个开始虚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