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怨毒望着我,牢牢抓着匕首,尽显狰狞,互相对峙着,我与他的怒火,不相上下,几乎都想把对方生撕了,忽然间,树林不远处人声鼎沸,似乎有不少人,在朝这边靠近,何良才狰狞的面庞一僵,怨毒看我一眼,随即竟转身走了。
我怒火冲天,就想站起来追上去,衣服却被一只无力的手轻轻拉了拉,我一僵,低头看去,冯老爷子面如金纸,口喷血沫,他盯着我,似乎在说,不要去。
看着老爷子,我面庞剧烈抽搐,刚才那一刀,本该我来挨的,这与我相见不过数次,几乎是在被我借用身份而利用的老人,竟在最关键的时刻,替我挡了一劫。
我心中焦躁困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做,而对上他的眼神,我心里忍不住一颤。
老爷子眼神清澈透亮,哪里有半点浑噩?我拼命捂着冯老爷子的伤口,想让伤口不再出血,奈何他伤的太重,根本堵不住,我心中颤抖,冯老爷子…这是回光返照,在最后时刻恢复了清醒,还是……他本身就心底通明,并没有痴?
我死死咬着牙关,嘴里渐渐传出一股腥涩味儿,眼睁睁看着老爷子眼中神采渐渐散去,一旁水洼中,我的脸越来越扭曲,眼珠子红的瘆人。
最终,我没有忍住,眼里滴下几粒水珠,我的眼又红了,烫的厉害,颤抖的右手,慢慢离开冯老爷子的心口,带了一抔心头血,抹上脖子、喉间,涂向心口,猩红的视野,死死盯着何良才离去的地方,念出最诡异恶毒的诅咒……
“你将浑身溃烂,百虫噬咬,肠穿肚烂,千毒缠身,血骨分离,万魂噬身,永被业火灼身,永世不得超生,发作吧,咒成,诸般因果皆加我身……”
莫名念完,我浑身止不住战栗,如同有天大的灾难即将降临,只是我也没必要想那么多了,因为我及时体验到一股身心通达的畅快感。
眼前一黑,我沉沉向下倒去,昏迷前,我听到一声撕心裂肺,仿佛正在经历一种深入灵魂,难以言喻的极致痛苦,声如绝境野兽嘶吼,但痛苦显然大过了愤怒。
………………
醒来时,我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出神,不同以往几次昏迷,这一次,我清晰的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醒来时,有股看淡一切的通透感,心底平静,少有波澜。
“醒了?还好你没事。”床边,任叔的声音传来,声音中透着关心,他忙着替我倒水、削苹果,末了,拿着苹果递给我,笑眯眯说:“这次可辛苦你了,也难为你了,不过这次我们收获巨大,我市管辖范围内,竟然会出现恶性拘禁,以恶性教会性质传播,虐杀婴幼儿事件……”
我斜了他手上的削好苹果一眼,没接,淡淡问:“冯老爷子呢?”
任叔脸色微僵,讪讪拿回苹果,沉默片刻,神色沉痛道,老人去了,他是无辜被牵连者,老人生前没亲人,我们会妥善安排老人的后事。
“不必了,这些事由我操办,我就是他的亲人。”我轻声说完,随即盯着他,冷笑:“老任,虽然我不******,但我也知道一二,官场上要心机是自然的,可心机太重,不容易让人放心,可不是为官之道,难怪你一把年纪了,现在只是个中队长。”
我再也懒得跟他客气,直呼老任,对他的唯一一点好感已经烟消云散,起初他告诉我,他根本不信鬼神,这无所谓,可他盯着西山精神病院那么久,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那就见鬼了,这老货自己不敢来,还知道一些内幕,框我过来,我要是还能对他有好脸色就见鬼了。
老任脸上挂不住了,神色阴郁,看样子想要发飙,又觉得理亏,末了,他走了,留下一张十五万元的银行卡,还有一句话——有高人指点我,有你的帮助,一定能破这案子。
西山精神病院,但凡知道些内情的人,都明白,最终只活下来一警一匪,很值得玩味儿,老任猜测不错,其中一定有个人是大鱼,可究竟谁才是,这就无人得知了,而不久后,当警方决定严加看护两人时,意外发生,两名精神病人全跑了,不知去向,小道消息一传出,市内人心惶惶,生怕莫名遇上‘武疯子’。
我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精神异常疲倦,住了几天院就没什么事情了,期间,王栋、赵可、犊子来看过我,见我没事,也就放心了。
“你昏迷前,那只紫毛怪物,应该就跟何良才一起跑了,他们似乎怕被人发现,冯老爷子他……”赵可欲言又止,我忧伤点头,说我知道,不用说了,我会料理他的后事,赵可出乎意料的撇撇嘴说,算我一份,从我应得的那份里面扣吧,犊子和王栋虽未发言,但眼神已经告诉我,他们不会袖手旁观,几人离去,赵可热情的跟我道别:后会无期。
隔天,我拖着还很疲倦的身体离开医院,冯老爷子的身后事不能拖延,我取出大学时候买的,只为耍帅,但根本没穿过的黑西装,开始着手冯老爷子的身后事。
王栋和犊子自然在场,他们同样一身黑西装,冯老爷子的身后事,我们始终保持肃穆,以后辈礼进行,直到冯老爷子的骨灰下葬,我们都清楚冯老爷子的一生过往,对他崇敬有加,遑论他还是因为救我而受难。
冯老爷子葬在离西山精神病院不远的一处墓园,为表达敬重,犊子执意要求亲手刻墓碑,虽然他的字跟狗爬似得,但他始终认真、严肃。
看着冯老爷子的墓碑,我穿着并不舒服的黑西装,思绪飘忽,冯老爷子临走前,他清澈,又充满解脱的眼神,刻骨铭心,我并不如王栋一般巧舌如簧,心底始终沉着冯老爷子的过往与最终的坚定决绝,他虽并非是我的先人,但逢年过节,我该烧纸上香的人,总算多了个。
行后辈礼,恭恭敬敬祭拜过冯老爷子,王栋忽然问我,那通道里的婴骨……我迟疑一下,轻叹说,我们塟了他们吧,他们无名无姓,就合葬吧,我们亲手挖坟,我话刚说完,不远处忽然传来‘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小心好心办坏事,事没做成,反而把大家的小命都丢了。
我一愣,迅速扭头看去,冯老爷子的身后事,我们没有叫外人,全由我们三人料理,加上古礼祭拜,用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入夜。
不远处,慕容烟巧笑嫣然,虽然一直抓着烟枪吞云吐雾,可那种我并不喜欢的味道,和她纠缠在一起,我偏偏看成了仙女下凡。
“那些小家伙可不好葬呢,尤其是你,要是接近的话,说不定得把你生吞活剥。”慕容烟笑眯眯说着让我毛骨悚然的话,我弱弱问她,那……放着他们不管?
“塟了也好,积些阴德,死了少遭报应。”
我脸色发黑,干笑问她该怎么办,那些孩子那么可怜,从出生前就没被当做人看,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慕容烟也不含糊,笑眯眯的告诉我一个办法,要想做好事,得有坚强的心志,办法简单,就看意志如何。
末了,慕容烟优哉游哉在洞口替我们‘放风’,我们三人持着手抄的一段经文,心惊肉跳的朝那魔窟里面走。
“若未来世有诸人等,衣食不足,求者乖愿,或多病疾,或多凶衰,家宅不安,眷属分散,或诸横事,多来忤身,睡梦之间,多有惊怖。如是人等,闻地藏名,见地藏形,至心恭敬,念满万遍,是诸不如意事,渐渐消灭,衣食丰溢,乃至睡梦中悉皆安乐…”
这是‘地藏菩萨本愿经’,是那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也是那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渡尽,方正菩提’的地藏菩萨的经文,慕容烟说,上次教我的道教经文,相对强势,若要度化这些婴灵,还是选取温和的佛教经文好些,用这温和经文度化懵懂无知,身怀怨气的婴灵比较合适。
再次见到婴骨时,连平日最淡定的犊子也不淡定了,这经文要诚心,我们很诚心,想要安葬他们,起初还没事,只是拿起婴骨后,却有许多浑身青皮,或是身体残缺,血肉模糊的婴灵,爬到我们身上,运送尸骨连带婴灵,居然要一起运送。
犊子和王栋还好,我念的最诚心,可TM我身上爬的婴灵却最多,几乎能挂的地方都挂了,他们虽然在我的经文下,还算安静,可那一双双怨毒的小眼,却显得异常不怀好意……
这眼神,寻常人看一次,难保都要做很久的噩梦,我看过那么多次,可也绝不会适应,每每看到这种眼睛,总会让我本能的产生巨大的惊恐。
婴骨很多,这是长年累月堆积出的,我们废了一番力气,才把所有婴骨运出。
我们三人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虽不用像经文上所述,要念满万遍,但谁也不敢停,慕容烟指点一处地方,让我们挖坑,埋葬婴骨,看着大量的婴骨,想必这活儿不简单,要挖不少时间,才足够掩埋他们,而慕容烟见我们开始挖了,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们顿时毛骨悚然,铲子翻飞,玩儿命的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