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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苏东坡有一句诗,”男生趴在草地上,支起下巴看着身边白衣白裙的女生,“人生有味是清欢,我看你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吧。”

学校花园大大的草地上,错错落落地坐着几对情侣,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大家也都懒洋洋地或坐或卧,享受着校园的宁静与安详。

苏清欢拿着一块干净的丝绢擦着心爱的小提琴,对男生的话不置可否地笑笑,并没有答话。

这个男生名叫容东阳,两个月前第一次见到转学来的苏清欢就惊为天人,迅速地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很快地,两人便以情侣的身份在学校出双入对。

“你最喜欢哪支曲子?”容东阳是个好脾气的男生,苏清欢虽然没有理他,他也并不生气,不多时又重新找到了话题。

“巴赫的,”苏清欢仍然没有看他,“《众望吾王》。”

“少有女生会喜欢巴赫,”容东阳有趣地看她,“你真的很特别。”

“不喜欢巴赫的人,”苏清欢收起小提琴,这才正眼看他,“是因为不懂得神的重要。”那一刹那,她的眼神明净如水,似乎里边正闪耀着神的光辉。

“很有趣的说法,”他其实并不十分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喜欢她那一瞬间的眼神——很圣洁,“现在,对神有虔诚的信仰的人已经不多了。”

“那是他们没有衷心渴望又永远得不到的东西。”苏清欢轻声低喃,似乎是失了神,但立刻地,她恢复了常态,拿起小提琴,她站起身,“走吧,快要上课了。”说完也不等他,自己就先走了。

容东阳连忙追了上去,他不是不明白她对他的冷淡,只是因为他太喜欢她的浅淡,所以,他不能怪她。

这是两个月前的事——

“是巴赫的《众望吾王》,”一个男生侧耳听听学生琴室里的传出的琴声,有点惊讶地说,“竟然有学生能把巴赫的曲子拉得这么好?东阳,要不要过去看看?”

“也好。”容东阳左右无事,再说也确实震惊于如此虔诚而纯粹的巴赫,便与那男生一同走到琴室门口,门没有关严,从门缝里,他看见了一个女生,然后,他就呆住了。

眼前的女生白衣白裙,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映出一抹暗色的阴影,让她那小小的脸庞更是楚楚可怜,琴声从她的手中流泻,竟是如此的虔诚,像是跪在神殿中向主真心恳求的信徒。

琴声住了,他竟然忍不住鼓起掌来。

白衣女生抬眼向门口,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得竟像刚从冰泉中洗出来一般,她也只看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低头收拾桌上的乐谱。

容东阳自知长相相当英俊,一直以来少有女生见了他不多看两眼的,如此浅淡的女生,一直以来,都是他梦寐以求的珍宝。

“你是新来的转学生吗?”容东阳不知如何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唐突地开口,“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苏清欢。”女生拿起琴盒就要离开。

“我叫容东阳。”他急急地报上自己的名字,“你记住我的名字。”

“容冬阳?”苏清欢慢慢地转过身,看了他半天,忽然轻轻地笑了,“这个名字很好。你,你是哪个星座的?”她忽然问道。

“双子座,”容东阳受宠若惊,急忙回答,“我是双子座的。”

苏清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你比他幸福。”说完就不再看他,出去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从那时候开始,容东阳就知道,他喜欢这个女生,他要她做他的女朋友。可是,她也真的是太浅淡了。

容东阳轻叹了口气,朝她远去的背影追去。

“东御音乐学院近期会派校友代表团出访我校,届时我们会准备音乐会欢迎他们的到来,”顿了一顿,说话的老师看向苏清欢,“苏同学,你是东御音乐学院交换过来的学生,你也准备一个节目吧,就和容同学一起。”

“是,老师。”苏清欢站起身点点头又坐下了。

“苏同学准备什么曲子?”其实老师也对这个总是很淡的女生很好奇。

“《众望吾王》。”苏清欢没有问容东阳的意见,甚至也没有抬头,很快地回答。

“是巴赫的曲子,”老师转向容东阳,“容同学可以吗?”容东阳是一个相当浪漫的小提琴手,诠释巴赫可能会有困难。

“可以。”容东阳勉强笑了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下课后——

“清欢,你为什么一定要拉这支曲子?”容东阳其实是有些着急,他没有把握表演这种严谨而少有变化的曲风。

“因为我必须。”苏清欢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我必须每天用这支曲子赞美上帝。”

“为什么?”容东阳不解地问。

“你不需要明白,”苏清欢轻轻地拍拍他的脸颊,轻声说,“你知道吗?你是一个很幸福的双子座。”她笑了笑,“放心,我会帮你的,我们一定会奏好这支曲子。”

苏清欢没有说谎,他们确实成功了,音乐会上,《众望吾王》成了整场演出的最大亮点。

“赢了!”容东阳大大地松了口气。

苏清欢看着他兴奋的脸,仍然只是笑了笑。

“确实值得庆祝。”好听的男声传来。

苏清欢回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惶,很快地,她又镇定下来,“你身体不好,怎么会到香港来?”是那个人,狄仲玄的弟弟,狄仲修。

“我来,当然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狄仲修的声音总是没有什么力气,但是却很有慑人心魄的力量。

“我不要听。”苏清欢迅速转身,“这不关我的事。”说完转身就走,容东阳莫名其妙地看着狄仲修若有所思的微笑,又看看苏清欢逃开的背影,连忙追了过去。

“你其实一直很害怕。”狄仲修没有拦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无论如何,你都还是要去面对现实的呀。”

“我看见枪口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就把我挤了出去,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量,但是他在那一刹那夺回了他的身体。”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如果你拦着他,他就不会死。”

“那你就会死了,他是为了你。”

“我才不要他为了我,没有他,我今后怎么办?”

“你必须好好活着,你知道他有多难吗?当时他幻化成灵体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就是这样他还是把本来就强于他的我给挤了出去,这种爆发力,太可怕了,引发他这种力量的人,是你,清欢。”

“我宁愿他没有这种力量。”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是为你而死的,你必须好好活着。”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苏清欢坐了起来,满头大汗——是梦!是一个不断延续的梦,梦中,那另一个狄仲玄不断地向她讲述着过往的种种,今天,他说他已经死了。

她已经迅速地抛弃了他,她不相信他会不来责问他就死掉,他一定还活着——就算他死了,她也要等着他的魂来责骂她,她会等。

东御音乐学院专场音乐会。

“听说今天演出的都是东御音乐学院历届知名校友,现在都是有名的音乐家了。”容东阳的眼睛亮亮的,很是期待。

“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多音乐家?”夜里的噩梦让她的精神很差,苏清欢疲惫地揉揉额心。

“你怎么了?”容东阳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你不舒服吗?”

苏清欢似乎僵了一下,但她终于没有拒绝,柔顺地将头搁在他的肩头,轻轻一笑,“只是昨天没有睡好。”

“要不要回去休息?”他体贴地问。

苏清欢轻轻摇头,“东御音乐学院确实有许多非常了不起的音乐家,你还是不要错过比较好。”幕布拉开——

舞台上只有一架钢琴。

有人走上台了——清瘦的身形,微褐的长发,雪白的衬衫,裁剪合身的燕尾服,白净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他站在台前向观众席鞠躬行礼。

台下欢声雷动,苏清欢唇边泛出一丝微笑,她仍然靠在容东阳的肩上,一动不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热切的光芒,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人。

“是狄仲玄哎!”容东阳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狄仲玄是著名的音乐天才,音乐界称他“狄王子”,这样的人物,他竟然会来参加这种学校音乐会!

苏清欢没有说话,那双眼睛里,现在只有那个清瘦的身影而已。

狄仲玄坐在钢琴前,全场寂静,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有力地跳跃,宏大的音乐奔涌而出,一种震慑人心的欢乐反复敲击着人们的心灵,沐浴在神的光辉中的神圣的欢乐,纯净得有如初生的婴儿。场内观众已经被这种震慑人心的音乐夺去了呼吸,开始不由自主地齐声歌唱——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怀着火样热情,走进你的圣殿里,

你的光辉照得人们消除一切隔阂,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一切人类成兄弟——

一个间段过去,狄仲玄就不再往下弹奏,他站了起来答谢观众的掌声——

“还没完呀,”容东阳一边鼓掌,一边莫名其妙地说,“他怎么不往下弹了?”

苏清欢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缓缓合上的幕布后面,忽然跳了起来,直朝后台奔去。

“清欢——”容东阳急忙跟了过去,出什么事了?

后台一片忙乱。

苏清欢刚冲进来就看见幕布后躺在狄仲修臂弯里一动不动的狄仲玄,她推开众人,缓缓地走到他面前——

狄仲玄脸色惨白,双眸紧闭,微褐的长发无力地垂在脑后,散在颊边。

“他怎么了?”苏清欢迟疑着开口,声音微微发抖,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没关系,”狄仲修扶着他的身子,镇定地说,“他只是身体太弱,晕过去了,快把后台清理一下,台下还有观众。”说完,他抱起狄仲玄走出后台,把他放在车上,“你会开车吧,马上送他去医院。”话刚说完,他就咳喘起来,退了一步,“你快去吧。”

“清欢——”容东阳追了上来。

“正好,”狄仲修马上把他塞进驾驶座,“送他们去医院,快!”

容东阳发动了车子,后视镜里,清清楚楚地映出苏清欢焦虑怜惜的脸,她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已经紧紧地锁在她怀里那个人身上。她,竟然也不再浅淡。也许,一直都是他错了,她本就不是一个浅淡的女子——

他真的来了。

苏清欢静静地伏在病床边,看着他戴着氧气罩的惨白的脸,他的眼睛仍然闭着,长长的睫毛沉沉地压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显得十分疲惫。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来了,虽然他没有能够当着她的面责问她,但是只要他来了就好。她只要能看到他,她就很幸福了。

门开了。苏清欢看了一眼走进来的容东阳,也只看了一眼,就调回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脸上。她的眼睛里,此刻,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人。

“清欢——”容东阳开口唤她。

“别说话。”苏清欢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站起身随他出去,显然是怕吵醒了狄仲玄。

“什么事?”两人在门外站定,苏清欢问道,下意识地朝身后的病房看了一眼,“你说吧。”

“他——”容东阳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苏清欢略带歉意地看着他,忽然说道,“对不起。”

“你为什么道歉?”容东阳看着她的眼睛。

“无论如何我都是要道歉的,”苏清欢再一次回头朝病房看去,声音低低的,“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样我都没有话说。”她抬起头,眼睛里放出火热的光芒,直直地看着容东阳,“我是必须陪着他的,如果你怪我,你甚至可以打我。”

“我明白了。”容东阳心头酸楚,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浅淡的女子,她如火,如明净的火,她的浅淡如蛰伏的花豹在积蓄力量,而这种力量,是为里面那个人准备的,“我不怪你。”

苏清欢怔了怔,半天才说:“你真的很适合叫这个名字,冬阳,冬天的暖阳,跟他的笑容一模一样。”

“我叫东阳,东方的东。”容东阳无奈地笑笑,这是他的女朋友,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她的心,根本从来就没有一分钟在他的身上,心里忽然一动,“他,我是说狄仲玄,他也是双子座的吗?”

苏清欢笑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火样的光芒,“被你发现了!”

容东阳也笑了,笑得很开心,“你还会拉《众望吾王》吗?”

苏清欢故意皱眉,“可能不会了吧,天天拉这支曲子,我都拉得有点害怕了!”

“看来要换我来拉了。”容东阳又笑了起来,“没办法,谁叫我要开始请求上帝了呢?求他给我一个白雪公主!”

苏清欢朝他伸出一只手,“加油!”

容东阳握住她的手,不仅握住了,还给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你也要加油!”

带着解脱的轻松,苏清欢含笑走进病房,却发现狄仲玄已经醒了,那双无比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定定地看着她。

“什么时候醒的?”苏清欢跑到床边俯下身子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他看来还是非常疲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来?”

狄仲玄缓缓地抬起手,扯掉了氧气罩,他的声音很低,但是却清晰地送入她的心里,“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没有血色的手抬了起来,伸向她的脸。

苏清欢急忙握住那只因为血气不足而稍嫌冰冷的手,紧紧地把它按在自己脸上,“我在这里,不会走的。”

“我听说,”狄仲玄轻喘了一下,才又说道,“听说你不理我了,还,另外交了一个很棒的男朋友?”

苏清欢点点头,又很快地摇摇头,“我是等你来骂我,结果你却躺在这里,所以,我就只好替你骂过了。”

“你是说——”狄仲玄奇异地看着她,一时有些不解。

“我已经去把苏清欢给痛骂了一顿,然后,赶走了她那个很棒的男朋友,让她从现在开始再也交不到别的男朋友!”苏清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着诡谲的光,笑笑地看着他,“所以,如果你不要她,她就没人要了。”

“笨蛋!”狄仲玄苍白的脸上终于现出久违的微笑,却笑出了两颗眼泪。

“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种疯狂的家伙,”狄仲修懒洋洋地靠在长沙发上,享受地吃着切成小块的水果,他看起来非常舒适,“胸口中枪的人竟然在刚从鬼门关回来一个月就敢坐飞机旅行,还要登台演出,你还没死可真是奇迹。”

狄仲玄暖暖的目光落在苏清欢脸上,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还不是一样?”苏清欢不甘示弱地回敬,“像你这种身体就只配天天在屋里呆着种花养草,现在要逞强担负起狄家的产业,我看,用不了两年就该换我来这里看你了。”很显然,他们现在还在医院里。

“那是我的问题,”狄仲修舒服地坐直了身子,好笑地看她,“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苏清欢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和狄仲玄一模一样的眼睛里藏着某种深刻的东西,她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开玩笑,“你——”

“逗你玩呢,”狄仲修笑出了声,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我会长命百岁的,不会死。”说完走到病床前,用手拍拍狄仲玄不太有血色的手,“现在,你比我更像个死人。”

“仲修?”狄仲玄长眉微蹙,“我——”

“你不用内疚,”狄仲修将手插进裤袋,悠闲地说,“我接掌狄家不是为了你,我有我的使命,你只要做好你的音乐家,我就很高兴了。”说完轻轻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是什么意思?”苏清欢回想起他的眼神,他好像真的预感到自己会死。

狄仲玄摇头,低低柔柔的声音此时也带了三分忧色,“我一直就不是很了解仲修,他的心中,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苦处。”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苏清欢迅速振作精神,“你看你现在的脸色,真的很像个死人。”

“你说话真是难听。”狄仲玄笑笑地皱眉。

“你怪我吗?”苏清欢伸手抚平他的眉心,声音低低的。

“怪你什么?”狄仲玄闭起眼睛享受她的揉抚,漫不经心地问。

“怪我在你最危险的时候离你而去,而且还把你丢在脑后,与别的男生——”

“我当然怪你,”狄仲玄睁开眼睛打断她的话,“你知道吗?我前后一共动了七次大手术,每次从手术台上醒过来我都在心里狠狠地骂你,骂你竟然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跑得无影无踪,过得自由自在,然后我就想,如果我康复了,我该怎么样当着你的面骂你。”

“你想好了吗?”苏清欢眼角噙着泪花,嘴角却带着微笑。

“想好了。”狄仲玄轻轻地抬起身子,揽住她的肩,然后,一个湿热的吻就轻轻柔柔地落在她柔润的唇上,他反复温柔地吻她,诉说着深不见底的真情和刻骨铭心的相思——

良久——

苏清欢抬手掠掠微乱的长发,轻轻一笑,“看来我今后还得多做些坏事来让你骂。”眼波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温热的手抚上他冰冷的心口,柔声问道,“伤的,是这里吗?”

狄仲玄本来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点了点头,他明白她的心意,握住她的手,目光暖暖地落在她身上,声音也是暖暖的,“这是我愿意的,你不要难过,而且,如果不是为了来骂你,我也无法活下来。”

他,真的是她最最温柔的王子。苏清欢笑了,笑掉了一长串泪珠。

“他竟然没有死,他还是来到你身边了。”

“你知道他有多强的意志力,一颗子弹,还不能让他就此倒下。”

“那颗子弹离心脏太近,他虽然没有死,但是他的健康却就此毁了。”

“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他。”

“你们会幸福吧。”

“当然会。”

“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

“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不怨他吗?”

“本来我是应该怨他的,但是,从他幻成灵体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怨了。”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成了一个单独的个体,我对他来说,已经再不是他的另一面了。”

“我会记得你的。”

“你当然会记的,他的身体里,有我的记忆。”

淡去了,他的身影渐渐淡去了。

“清欢!清欢!”有人叫她。

苏清欢困难地睁开眼睛,四周黑黑的,鼻端环绕着一股消毒药水味,这里是医院。

“清欢!”是狄仲玄,他的声音很焦急,“你做噩梦了,没事吧?”

“我很好。”苏清欢忽然很珍惜这一刻的温暖,她轻轻地环住他的颈子,“我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你梦见什么了?”狄仲玄松了一口气,这才释然躺下。

“我梦见他了。”

狄仲玄身子一颤,又再紧张起来,“你——你还惦着他吗?”他本是十分敏感的人,清欢与那人之间若敌若友的关系他当然明白,有些时候,他甚至会觉得她爱上的不应该是自己,而应该是那个他。

“呆子!”苏清欢不满地戳戳他的胸膛,“我惦着他也是因为他曾经是我的一个朋友而已,你的身子还没恢复,不许你再胡思乱想。”

“可是我还是会紧张的。”狄仲玄郁郁地说,声音也是闷闷的,不复往日的低柔。

“那我告诉你。”苏清欢以肘支颐,趴在床上看他,轻声说,“我喜欢他。”

狄仲玄的眼神立刻一黯。

苏清欢笑笑,伏到他的身上,温润的气息轻轻地吹拂着他的耳际,声音低得有如耳鬓私语,轻得又如微风拂过,缓缓地送入他的心窝,“可是,我爱你。”

心头的黯然消失了,他不自禁地搂紧了她。

“他已经走了。”苏清欢低声安慰他,“他刚才告诉我他要去他该去的地方。”

“他该去的地方?”狄仲玄轻声重复,忽然想到什么,“清欢,我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事?”

“那一年,我被绑架的事——”

苏清欢掩住他的嘴,摇摇头,“你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你应该忘了它。”

“你放心,我已经不难过了,”狄仲玄拉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我的意思是,这些,本来都应该是他的记忆。”

“你是说——”苏清欢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他也许就在我的身体里面,只是,一直在沉睡而已。”

“我宁愿不是这样。”苏清欢眼波一闪,残酷地说,“他说过,你的身体里面会有他的记忆,我宁愿相信他已经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你真是个狠心的丫头,”狄仲玄敲敲她的头,“他是很爱你的。”

“但是如果他会威胁到你,我就绝对不会原谅他。”

“清欢——”狄仲玄抱紧了她。她真的是爱他的,也许她会变得残忍,但他知道她都是为了他,那他还有什么权利去责怪她,她,始终是他最珍贵的灰姑娘。

尾声

都市的街头,永远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都市人像箭,一支不知如何开始也不知如何结束却不得不拼命前进的离弦的箭,永远匆匆忙忙,永远不知所措。

大雨倾盆而下,整条的大街几乎成了水世界,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天气,也依然有人走在街头,莫问归就是其中的一个。

五彩缤纷的伞,很像水中漂浮的小船,莫问归淡淡地笑笑,她的眼睛很漂亮,但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满是事不关己的淡漠。

一个小男孩摇摇摆摆地走在她前面,似乎是与妈妈走散了,小小的嘴巴委屈地噘着,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他没有打伞,小小的身子可怜兮兮地在大雨之中走着,像一只落水的小鸭——

来往的人们怜惜地看着小男孩,莫问归知道他们都很想帮他,只是大家都太忙了,都必须匆匆忙忙地往前赶。莫问归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让她这个闲人来吧。

她撑起伞挡在小男孩头上,柔声问他:“小弟弟,跟妈妈走散了吗?告诉姐姐你家在哪里,姐姐带你回去。”

小男孩水气十足的眼睛警惕地望着她的脸,里面写满了防备,然后他退了一步,然后他转身就跑。

莫问归叹了口气,这个都市,连这么小的小孩都不会信任别人,全身是刺——马路上车虽不多,可是来来往往的还是有几辆,那么小的小孩,要是被撞到就不好了,她是大人了,当然不能与他一般见识。

“你别乱跑,很危险的!”莫问归几步跑上去抓住小孩的胳膊,想把他拉回路边,小男孩却更加害怕,拼命地挣扎想逃开她的钳制。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来不及了,莫问归抱紧小男孩的头闭紧了眼睛。

一切快得像闪电一般,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莫问归只觉得身子被什么一推,就滚到了街道的另一边,没有被车子撞到,莫问归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放开怀中已经吓呆了的小男孩。

不远处,一名长发女子跌坐在地,正在低头抚弄着脚踝,显然是这名女子在那一刹那推开了莫问归,而她自己却不知是被撞到了,还是扭伤了脚。

“你怎么样?”莫问归连忙扑过去,“要不要紧?你等着,我送你去医院检查看看——”说着就要起身叫计程车。

“不用了。”跌坐在地的长发女子抬起头来,轻声阻止。

莫问归怔在当场,眼前的女子肤色极白,小巧精致的脸上一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眸光明澈似水,倒似刚在冷泉中浸泡过一般,清清冷冷的,渗人心肺。

“我没伤着,”女子朝她笑笑,“你不用担心。你这个小女孩心地倒好,叫什么名字?”

“我叫莫问归。”这女子的眼神太干净,让她几乎没有任何防备,“今年十九岁。”

“莫问归?”女子诧异地挑眉,精致的脸上现出一抹微笑,“君问归期未有期,你不是日本人?”

“我刚到东京。”莫问归眼中闪出兴奋的光,“你懂得李商隐的诗,你也——”

“我叫苏清欢。”长发女子仍是笑笑地看着她,“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莫问归还来不及说话,便见一名穿着雪白衬衫的男子急急地跑了过来,“清欢?”他的声音里透着焦虑,那把伞也扔到了一边,雨水立刻淋透了他半长的头发,雪白的衬衫,他却丝毫不以为意,一径地低头检查她的伤势,“你扭着脚了?怎么回事?”声音虽急,却是十分低柔。

“对不起。”莫问归急忙低头道歉,“苏小姐是为了救我才被刚才那辆车子撞到——”

“你被车子撞到了?”男子没顾得上听完,便拉着苏清欢的手上下打量,“还伤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放心,”苏清欢伸手搭着他的肩,给了他一个暖暖的微笑,本来清冷的眼中此刻波光闪动,看去明媚动人,“我机灵得很,只是扭到脚而已,倒是这位小姑娘,你看看她有没有伤到哪里,顺便一起去医院看看。”

男子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莫问归,刚一转眼,忍不住就轻“咦”了一声,“是你?”

“你认识我?”莫问归看向眼前的男子,肤色白皙,只是略带苍白,秀长的眉,一双无比漂亮的眼睛里带着暖暖的波光,真如照拂冬日雪原的暖阳,就算是在这种大雨中,也是如此的暖人心肺。她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出色的人?

“你没伤着吧?”男子正是狄仲玄,他刚陪苏清欢从超市出来,不想只差几分钟就见她跌坐在雨里,害他吓了个半死。

“我没事。”这两个人,好登对哦!

“站得起吗?”狄仲玄不再看她,低头扶起苏清欢。

苏清欢扶着他的肩缓缓站起来,嘴里抱怨:“要是站得起来我坐在雨地里干什么呀?倒是你,自己身体不行也就算了,这么大的雨还不打伞,生病了别想我再理你。”两年前那一枪虽然没要了他的命,但是却严重地伤害了他的健康,他的身体从那就不太好,非常容易受寒。

苏清欢边说边拾起雨伞给他遮雨,狄仲玄索性抱起她朝车上走,两人都没有再看莫问归。

莫问归隔着重重雨雾凝望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忍不住轻声低喃:“苏清欢,苏清欢,人间有味是清欢,她也不是日本人啊!”

下雪了——

莫问归背上白色的书包,从超市走了出来,天已经黑了,漫天的雪花悠悠飘落,看去既凄清又美丽,呵了呵快冻僵的手,她咬咬牙走进雪地里,广场上人并不多,人们都已经回家迎接新年了。

“看,快看,是狄王子哎!”两个小女生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听起来像是追星族见到了偶像。

莫问归忍不住回头——

巨大的电视墙上,正在转播新年音乐会实况,站在指挥台上的人肤色雪白,眉长目灿,十分的秀气英俊,他身上穿着雪白的衬衫,合体的燕尾礼服,一头微褐的长发轻轻飘动,带着一种魅惑人心的力量。

“是他——”莫问归怔了怔,停住脚仰头观看。

两名小女生轻声低叹:“好帅哦。”接着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就互相嬉笑着走了。

钟声响起,音乐会开始了。

掌声雷动,狄仲玄手持指挥棒向观众席行礼,返身做了个手势。小提琴略带低沉压抑的声音奏出严峻现实,悲壮,充满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是她——”莫问归看着那双明澈如水的眼睛,她的琴声,充满了悲悯世人的感情——

乐声越来越强,狄仲玄手中的指挥棒自如地挥动,整个乐团奏出威严有力,排山倒海的主题,现实世界,如此严酷,如此迫人——心,被震动了。

行进,行进,人类总是在不断地行进,活泼,轻快,田间劳作的人们,欢歌快舞的人们,团结友爱的人们,现实再怎么残酷,人类还是要行进,行进——

可是人类还是会思考,还是会热情,两大主题同时展开,静观的沉思,冷静的思考与热情的抒发,冷静,热情,人们在用自己的方法诠释着这个世界。

乐声转低,器乐开始了痛苦的低鸣,有如一个婴儿临世的阵痛,又如一个哲人苦闷的思考,忧郁,痛苦,人类在寻找着自己的出路——压抑,烦闷,被困在笼中的思考之兽不断盘旋,反复前冲,寻找着冲破樊笼的出路——

指挥棒有力地上扬,振奋人心的乐声仿若山洪暴发,有如惊涛拍岸,白浪翻天,排山倒海般袭来,交响乐团强烈地齐声奏出整个乐章的最强音,万人合唱——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怀着火样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光辉照得人们消除一切隔阂,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一切人类成兄弟——

如雷的掌声久久不息,狄仲玄优雅地弯身行礼,苏清欢走到他身边,两人再次挽手行礼——

莫问归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很痛,空阔的广场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纷飞的雪片几乎把她埋成个雪人。她竟然在这里听了一个多小时,莫问归轻轻一笑,白色的书包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肩头。有一天,她会奏出比他们还要棒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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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玄奕伏魔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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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可是如今的影视作品武侠系列似乎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苟延残喘的只剩那几年就会翻拍的经典作品!所谓花无百日红,笔者也深知其中道理!只是身为武侠的忠实拥护者,笔者也甚是痛心(拔凉))!笔者痛定思痛决心执笔一试,不求武侠系列能够崛起,但愿不要就此凋零灭绝…………爆笑武侠--新世纪小说的开辟之作!(友情提示:笔者零经验,求轻喷!留全尸!拿起鸡蛋捡起拖鞋跟笔者一起进入玄奕伏魔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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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常人的一生,也有很多不平常的时刻.自从遇到另一个星球的我,我的人生便有了很大的不同.也许,另一个星球也有一个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跟随我,让我们一起认识另一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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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酷爱火影的青年秦冥,在一个无良道士的‘帮助‘下,穿越到这个名叫‘火影’的世界,得到了一个系统外挂,从此和系统精灵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性)福生活。“喂,这个世界怎么感觉跟原著当中不一样啊!兄弟。”“小舞,快过来给主人抱抱”——某个倒霉穿越者。“哈,笨蛋主人,你真是笨死了。”“你抓不到我。。呵呵呵~”——某个无良的小萝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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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叫他七君子,有人叫他七王子,有人叫他弃子。一个生于王族家庭里的孱弱孩子,打小就被换外异国他都成为质子。生存的危机,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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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天大陆每三百年会发生一场巨大的兽潮,而能够拯救百姓的只有天赐的神女。君汐悦不喜欢苍天降大任于她,她也不喜欢苦其心志,不喜欢劳其筋骨,不喜欢饿其体肤。可是君汐悦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杀手深谙做事情不是全凭心情,于是只好极不情愿的接受了这个大任!南宫二少最喜欢干什么?当然是调戏君汐悦,恶趣味的他喜欢看着君汐悦一脸无可奈何的小模样。在外人眼里傻里傻气的南宫毓卿真的是一个草包?“你能不能温柔点!”这是君汐悦在怒吼了。“哦,我的小娘子,当然可以。”这是南宫毓卿嘴上答应却不干人事了。!看我们新一代女神是如何拿下腹黑少爷,甘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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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次神魔大战时,吴回和共工触不周仙山,天维断绝,地不满东南。群魔复出,十大魔兽与众神展开千年大战。造化之神为修天之残破,地之疮痍,取大荒唯一幸存之上神尧光虚肉与神魄,抚地之破碎。九婴钟爱尧光,拼死偷出一魄,女娲炼石补天,化其元神,寂灭之时,分散两缕神魄,一丝化作无幽祭坛困九婴,一丝则消失在茫茫大海。因而天之有不全死角,地之有不毛蛮荒。几千年后,太子长琴复出,九婴劫满归来,仙魔再战。而人间出现一女子,名唤花重,体质奇特,易招毒蛇,直到七岁那年害死了自己的养父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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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界》,没有简介,甚至连开发者都不知道网游,他叶未因为这个网游痛失亲人,母亲留下的遗物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