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玲在雨中奔跑着,她真想就这样一直跑着,不让自己停下来,让有节奏的雨滴狠狠的落在自己身上,冲蚀着自己凌乱的心。
“小玲……小玲……”项默跑上前抓住了她,“你这样淋下去会生病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在突然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彭小玲哭着说。
“你刚才也看到了,他那种人不值得你为他这样。”项默说。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贺佳痕会这样对我。项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对不对?!贺佳痕他不会对我这样的……”彭小玲双手握着项默的手臂,哭泣着说。
“这是事实。小玲,请你睁开眼看清楚这是事实,不能改变的事实,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的爱过你,他只是为了达到他想要的目的而利用你而已。”项默说道。
“你骗人,你骗人,贺佳痕他不是这样的人,他说过他爱我,永远爱我的。”彭小玲疯了似的说。
“你醒醒吧,他不爱你了,他不要你了。真正在乎你的那个人是我,永远爱你的人也是我。”项默大声的说道。
“坏蛋……你们都是坏蛋。”彭小玲像失去理智一样,哭着猛捶项默的胸膛。也许是因为太过伤心了,倒在项默的怀里,晕眩了过去。
“小玲……小玲……你怎么了?!你醒醒呀?……”项默看见彭小玲晕了过去,担心的摇着她。
医院里头,彭志刚双手紧紧的握着还在晕迷的彭小玲。尽管医生已经告知没有任何大碍,只是因为伤心过度,再加上淋了雨,有点发烧而已,多注意休息就会没事了。
可他内心仍旧隐隐约约的在痛恨什么,也许是因为太过心痛,心痛自己的女儿为了爱情而受到这种从来就没有受过的罪;也许他是因为害怕,害怕失去自己的女儿,就像曾经失去自己的妻子一样害怕。
他无比的讨厌医院,讨厌医院里那种瞬间让人窒息的味道。那种味道弥漫在医院里的每一个角落,勾勒起他曾经因为在此失去,而到现在始终还跨不过去的坎。妻子是在医院里去世的,这个冰冷得让人无法触摸的地方,她每天被病魔折磨着,挣扎了大半月后就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安然的离去了,而不是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因此成了他此生的遗憾。所以,他讨厌医院这个地方,一进入医院,那种敏感的神经就会猛然被掀起,丧妻之痛的画面就会随之涌来。他无法抗拒,又无法抉择,只为了不让悲痛再次重蹈覆辙而时时刻刻奋力的抗衡着。
所以,即便彭小玲安然无恙,可躺在医院里,对他来说,就是与内心奋战中最大的挑战。
项耀天在病房内走来走去,晃晃悠悠了大半天。他始终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真的担心事情发展的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担心贺佳痕会不会因为周宇欣和项默一次又一次的找他麻烦而变得更加憎恨自己,那自己想要挽回就会因此而变得更加困难了。
彭小玲为什么突然晕倒而住进医院呢?!为什么是项默送她来医院的呢?!她和贺佳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一大堆问号在项耀天的脑海里来来回回的涌现!看着周宇欣那丝毫不担心的表情,看着项默那时而欣喜时而又担忧的表情,看着彭志刚那伤心欲绝的表情……他很想问却又无从开口。
病房里显得更加沉默了,连呼吸的声音都压抑得特别的冷清。冰冷的气息像穿针插恐一样透入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体里,分辨不出他们此刻藏在心里的各种伪装。
周宇欣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表情上偶尔显得淡淡伤怀,却又立马陷入到一种大功获胜的情绪之中,那种如愿以偿的滋味实在好受。她相信这一次,彭小玲一定恨透了贺佳痕,也相信彭志刚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再受到贺佳痕这样的伤害。
风还在拼命的吹着,却怎么也煽动不了贺佳痕此刻内心的凄凉与懊悔。这个世界太灰暗,这个城市太冷淡,人生越是精彩,反而更加让人觉得劳累。这种明里争斗却暗渡成伤的感受更是让人无地自容。
在贺佳痕的眼中,生活,紧紧只是为了活着。只要活着,快乐与悲伤,什么都可以……
彭小玲缓缓的醒过来,梦里的缠绵始终还是拗不过现实的驱使。于是她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么多人围在自己身边,看着爸爸双手紧握着自己的手发呆的样子,她的心更加凉了,“爸……”
“嗯,你醒了?……”彭志刚回过神来,所有的人也都聚神过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彭小玲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他们都是来探望你的,希望你能够快点好起来。”彭志刚回到。
“对不起,爸,又让你担心了……”彭志刚深感愧疚的说道。
“这是哪里的话,我是你的爸爸,关心你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彭志刚说道。
彭志刚目光低沉了下来,沉默不语……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彭志刚问道。
“挺好的,没有不舒服。”彭小玲回到。
“小玲,没事儿了吧?……”周宇欣凑上前来虚情假意的问道:“突然这是怎么了?!可吓死我了都?……”
“没事了,周姨……”
“发生什么事了?!让我们小玲这般难过?!告诉周姨,周姨替你主持公道。”周宇欣继续扬眉吐气的说道。
“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对不起啊,周姨,让您担心了……”彭小玲淡淡的说道。
“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担心你,还回去担心谁呀?……”周宇欣说。
“对呀……”项耀天附和道:“有什么事情不妨都说出来,别一个人憋着,受着,我们都在呢,会帮你一起解决的……”
“真的没什么事!我只是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已,不过现在都已经完全好了,你们都不要太担心。”彭小玲逞强的说道。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者想做什么?!都告诉周姨,周姨替你去办?……”周宇欣说道。
“不用了,我有点儿累了,想再睡一会儿,你们先回去吧……”彭小玲说。
“是不是……”
“没事的爸,真的没事,放心吧……”彭志刚担心彭小玲会不会又不舒服,却被彭小玲意识到而制止了。她不想再让自己的爸爸因为担心自己而变得犹犹豫豫的。
“哦,那好吧!你好好休息,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彭志刚说。
“嗯,知道了……”
“那你好好休息哦,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周宇欣说着。
“嗯……”彭小玲挤着微笑应道。
彭小玲躺在床上,思绪又再次回到了原本不该回到的位置,对他们余音未落的关心已经随着他们离去的脚步随之散去。此刻的她已经完全被情感的蚕丝团团围住,无法挣脱,无法束缚。她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贺佳痕回突然对着周宇欣说出那样伤害自己的话?!如果说这些话都是真心的,那么之前他和自己说过的,到现在还清晰如昨的誓言又出于什么理由呢?!那些才是真的?!自己应该相信那些呢?!
凌乱的思绪不容得她多想,在这一刻,她想要弄清楚他究竟为何决定要走进自己的世界,又为何对自己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为何他匆匆靠近又要匆匆离去?!为何一下子百般疼爱如今却要悄声匿迹呢?!
彭小玲感觉自己好像迷失在这团深深地迷雾当中,无论怎么呐喊都没有人理会,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通往出口的路。急切、彷徨、无奈……都无济于事,就连那点仅剩的牵挂也在这一刻被摧残得不堪一击。
放弃?!不放弃?!就在一念之间。该如何选择?!该何去何从?!
彭小玲带着团团迷雾走出医院,拦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贺佳痕的住处去了。此刻,她一心只想着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遭,她只希望贺佳痕对周宇欣所说的那些话都不是他的真心话,她多希望贺佳痕能够像之前一样爱着她。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去想,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这样就好。
已经很晚了,彭小玲依然傻傻的在贺佳痕的住处外等待。时间随着钟摆旋转,像飘向空中的烟雾一样散去。团团迷雾凝聚在一起,伴随着雷声而下的是阵阵大雨。
飒飒地晚风拼命的吹着,好凄凉……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彭小玲仍站在雨中一动也不动。雨水放肆的侵蚀着她的全身,却怎么也洗涤不掉那份执着的污垢。麻痹了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一丝感觉,也许是因为太过专注,也许是已经习惯了这种伤痛。
为了你,付出这点代价,算什么!
彭志刚着急得像发了疯一样,找遍了整个医院都没有看见彭小玲的身影,护士只告诉他白天看见她出去后就没有再看见她回来。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他只祈祷自己的女儿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情,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自己也没有力气再继续苟活下去了。
一想起妻子悲痛离去的那种凄凉,那种心碎的感觉就像锋利的针一样一针一针的刺向自己的心脏,无比的疼痛。
项耀天一家也闻讯而来,可除了手无寸铁的等待以外也别无它法。
周宇欣安慰道:“没事的,说不定她只是出去散散心,或者找朋友去了呢?!对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当然是最好了,我就是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昨晚看她那个郁郁寡欢的眼神我就有点不放心,真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呆在病房里。你看都出去一整天了到现在不仅没见到人影,就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彭志刚自责又担心的说。
周宇欣说:“不会的啦,小玲这孩子一向都挺乖的,她相信她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伤害自己的事情的。
“就是啊,会没事的,不要太担心了!“项耀天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以前她从来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连想都从没有想过。可自从这一次从国外回来以后,加上感情方面的事情,她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好多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她都去尝试了,连我这个做爸爸的都猜不透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彭志刚无奈的说。
“也许是她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也想有自己的隐私,也有对待事情所具有的敏感期。不过我相信,过了这段时间,她一定还会像从前一个,回到你身边的……”周宇欣劝慰道。
“但愿如此吧……”彭志刚缓缓的说,同时着急的心也慢慢的安稳了下来。
项默从一来开始就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有说。但眼神却极其诡异,隐约之中像是在向外透露着什么信息,却没有人发觉,连跟她走得最近,整天黏在一起的母亲周宇欣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窗外的雨仍旧在下着,越下越大。彭小玲依然站在雨中不动声色,雨滴拍打在她柔弱的身上,发出丝丝的声音。在她低沉的眼眸中,可以模糊的看见之前的那片曙光正在逐渐的,一步一步的变得黯淡下来,但她仍然坚信着自己的意念,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继续等待下去。
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是一个最难熬的过程。可是,此刻除了等待以外,剩下的还仍旧是继续等待。
雨放肆的下着,雷声更是一声高于一声,一阵一阵的敲打着彭小玲那破碎的心,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终于,雨滴停止了落在彭小玲的身上。她慢慢的抬起了一直低沉着的头,才发现,并不是雨停了,而是被雨伞遮住了,是被贺佳痕的雨伞给遮住了。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淋下去会没命的?!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贺佳痕责怪似的的吼道。
“没有你,我还要命干什么?……”彭小玲淡淡的回答,语气极其冷静。
“我们身份悬殊,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根本不必要为了我这样的人如此牺牲你自己……”贺佳痕痛惜的说道。
“即然是这样,当初为何要信誓旦旦的走进我的世界?!为何要给我爱的希望?……”彭小玲问道。
“那是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以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会幸福,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错得很幼稚。现实告诉我,仅凭两个人的力量是永远都不可能把爱情束缚的。”贺佳痕说。
“为什么不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爱情本来就是两个之间的事情。”彭小玲仍旧冷静的问道:“我只想知道,在咖啡厅里你跟周宇欣说的话是不是你的真心话?!告诉我,那不是真的?……”
贺佳痕沉默了,左右为难着不知道应该怎么抉择才好。他真的想告诉她那不是真的,只不过是为了气周宇欣而演戏给她看的而已。可是,与此同时自己的内心却正在奋力的驱使着自己不能够如此,否则的话之前的付出就会前功尽弃了。
他凌乱极了!此刻,脑袋里再也找不出更合适的,即能把事情解决又能保证伤害不到彭小玲的办法。
“为什么不回答?!你心虚了吗?!还是不敢承认?……”彭小玲继续问道。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在提起……”贺佳痕说道。
“那你就不想给我一个解释吗?!只要你说那不是你真心的,哪怕是随便找一个借口来搪塞我,我都会相信你说的,我什么都可以不在意,我们还是会像之前一样,好吗?……”彭小玲恳求道。
“我不想你再为我牺牲什么,我也不想去解释什么。事已至此,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说我是负心汉也好,骂我是混蛋也好,都没有关系,我不在乎。”贺佳痕说道。
“可是我在乎。”彭小玲哭着说道:“你怎么可以变成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之前你对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你说过,只要我不离开你,你永远都不会先离开我的,难道连这些你都忘了吗?……”
“呵呵……”贺佳痕抑制住自己伤痛的内心,冷笑道:“真不知道你是太傻了还是太过天真了?!我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这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都数不清楚到底说了多少回了,你竟然相信,还把它当真了?……”
“你骗人,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我也不相信你会这样对我……”彭小玲流着眼泪说。
“不管你相不相信,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你只不过是我的一个玩伴,所以我不可能为了你去改变我自己,更不可能因为你改变我的生活方式。”贺佳痕狠狠的说道。
彭小玲没有在意贺佳痕说的话,突然二话不说就抱住了贺佳痕,紧紧的抱着他。伞落在了地上,雨滴又从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尽致淋漓的拍打着他们的全身,“我们结婚吧?!我们离开这里吧?!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统统忘掉,不再去想去任何的事情,让我们都从新开始,好吗?……”
彭小玲突然的举动,让贺佳痕的心陷入一阵急速颤抖中,欲想挣脱又欲想缠绵在其中。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仇恨,它们正在往左往右拼了命的抗衡着。可是到最后,爱情还是被仇恨活生生的给淹没了。
贺佳痕使劲推开彭小玲,说道:“别再自欺欺人了,像你这种缓兵之计谁都会用,只可惜你用错了人。”
“我是真心的,我们结婚吧,然后离开这里,不管别人怎么说,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彭小玲苦苦哀求道。
“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可能跟你结婚的,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别在这样浪费彼此的时间。”贺佳痕决然的说道。
彭小玲拍打着贺佳痕的胸膛撕心裂肺的吼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绝情?……”
贺佳痕按住了彭小玲的双手,然后狠狠的放下,说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你实在太傻了而已。我实话告诉你,不仅如此,我还有了新欢,如今让你知道了也没有关系,也好让你彻底的死了这条心,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你会后悔的,我会恨你你辈子……”彭小玲咬牙切齿的说。
“随你……”贺佳痕扔下了这两个字之后就往屋里走去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昧着良心极不情愿的说出那些从来都没有讲过的话去伤害彭小玲,看到她这样难过,自己的心比死还要难受。为了不让她再为了自己受这样无端的罪,只能让她彻底的放下这段感情,也许这样对她更好。
“贺佳痕,你混蛋!我恨你,我死都不会原谅你,这辈子我再也不想再看到你了……”彭小玲对着贺佳痕离去的身影撕心裂肺的吼道。这一切,也许就这样不可能再从新回头了!
她伤心极了,内心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在控制住自己不去发泄,更没有理由再次挽留,就连最后仅剩的那点牵扯也在这一刻被摧残得不堪入目。
贺佳痕忍痛割爱。为了那家世之凄惨,为了那含怨带恨,为了那不可能的爱情最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这种全身上下都伤痕累累的感受就像当初失去母亲时的那种感觉,难受得无法形容。
一进门贺佳痕就倒靠在门的背面,然后慢慢的蹲下来。忍了很久的两行热泪终于在这一刻尽情的往外流,他难受,他心碎,他懊恼得撕心裂肺,却只能捂着嘴巴使劲的嚎气。他是在哭泣,没有声音的哭泣,他害怕彭小玲会听见,他害怕彭小玲会察觉,他更害怕她会因为自己这么狠心的背叛而做出什么不为人知的傻事。这种结果,他比她更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