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翕的府宅告辞离开,众人来到巷道后,亦青突然止步转身,面向郑闰说道:“郑先生,你这是何必?自我认识先生以来,就见先生时常在手中把玩那个玉佩,都知道这个玉佩寄托着郑先生对往日的多少情愫。今日,你将它当作礼品送人,太可惜了!”
郑闰一笑道:“不过一个佩饰而已,如果它能帮助张夫人西行,帮助我再回西域,那才是它的价值所在!”
亦青盯视郑闰片刻,然后慢慢转身,低头前行。
众人跟随亦青身后,穿行在西市的街道上。
西市依旧热闹,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正在她们信步之时,突听见有人高声争吵,亦青等五人引颈向争吵之处望去。
只见在街市道旁,有一男一女两个胡人,牵着一匹马,满口用胡人语言,正在争执不休。他们的争吵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看见是两个胡人吵架,这也引起了亦青的兴趣,她们五人便围了过去。
由于听不懂这两人的语言,亦青看了好一会,才连猜带蒙地大略知道这二人为何事争执。
原来,那胡人男子要将所牵的马卖掉,而那女子不肯,那男子试图说服女子,可是那女子就是不依,双方意见相佐,因此争执起来。拉扯间,男子突然发怒,扬手一巴掌打在女子的脸上。
女子被打,先是一愣,随后口中叽哩咕噜地大声咒骂。男人见女子还是没有顺从之意,更是大怒,随后又一个巴掌打向女子面颊。那女子被打之后,半面脸顿时红肿。
见此情景,灵宣不由皱眉轻声自语道:“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在街市上动手打女人?”
灵宣的话传入身旁高永耳中,高永顿时感到一股怒气直冲头顶,本来只是陪着看看热闹的高永突然挺身向前,一把抓住那个胡人男子再度扬起的手腕,斥责道:“一个大男人,当街打女人,你要不要脸?”
胡人男子见有人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腕,先是一愣,随后便用力挣脱。可是,他哪里想到,自己那只被高永握住的手腕就像被钳子钳住了一样,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于是,这胡人男子用胡语对着高永一通咒骂。
高永虽然不知他说了些什么,但是一见他那神态,就知是在辱骂自己,于是紧握住对方手腕的手用劲一捏。
高永力大,他如此用劲一捏,对方如何能够吃得消?胡人男子只觉手腕一紧,一阵巨痛钻心而来,他不由一龇嘴,额头顿时疼出一层细汗。这男子也算刚烈,他竟然一咬牙,硬是将已到口边的叫喊给吞了回去。
见胡人男子吃亏,刚才还被打了两个巴掌的胡人女子扬起手中马鞭向高永抽来。高永将头一偏,让过马鞭,另一只手迅速抬起,一把抓住鞭梢,瞪眼对胡人女子呵道:“你这是干嘛?”
高永不解:“我出面帮你,你干嘛还用鞭子来打我?”
哪知,这个胡人女子竟然用生硬的汉话对高永说道:“他打他老婆,关你什么事?”
听到胡人女子如此一说,旁边看热闹的人一起轰然大笑。
这一下,可将高永给僵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应该如何自处了。
这时,灵宣赶紧走上前来,她牵着高永的衣袖,想将高永拉走。高永松开胡人男子,试图随灵宣走开。
可是,吃了高永苦头的胡人男子,却不肯就这样放走他们。他一把扯住高永,扬起刚刚被高永捏的红肿的手腕,也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道:“你不能走,你把我给弄伤了,怎么能这样就走了?”
高永回头看着胡人男子颇为懊恼地问道:“那你要我怎样?”
“你就是不能走。”胡人男子也不理会高永的问话,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语言。
围观的人群中开始有人跟着起哄。
高永有点恼羞成怒,他压着声音说道:“你说,你要怎样才行?”
灵宣见高永神色不对,怕他扩大事端,忙扯了扯高永低声说道:“你还不向人家道歉!”
高永看着灵宣,虽然一脸的不服气,但是还是依从灵宣,粗声粗气地说道:“对不起,算我多管闲事。”
面对高永的道歉,胡人男子依然不依不挠,他扯着高永,就是不肯松手。这时,那胡人女子也张开双臂,迎面拦住他们。
围观的人更是起劲地哄笑。
灵宣也有点着急了,脸涨地通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亦青见状,上前对胡人男子问道:“这位兄弟,你的手腕是不是很痛?”
胡人男子点了点头,随后,一指高永说道:“是他弄的,他不能走。”
这时,灵宣才明白过来,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高永,心想:“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然后对着胡人男子微微一笑道:“来,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胡人男子疑惑地看着灵宣,没有将手伸出。
灵宣说道:“我是郎中,专门给人治病的,来,把手伸给我看看!”
胡人男子虽然脸上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态,但是还是迟疑地将手缓缓伸出。
灵宣细看才知,原来刚才被高永用劲一捏,那男子的手腕已经红肿得老高。灵宣试图用手指轻抚红肿的部位,可是灵宣的手指刚一触摸到伤处,男子便下意识地把手往回一缩。
灵宣轻声地问道:“痛吗?”
灵宣轻细柔美的声音,犹如清风拂过一般,使围观起哄的人一下子便安静下来。这声音穿入那位胡人男子的耳膜,更像敷上良药,使那男子不知不觉地摇了摇头,然后又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着胡乱点头。
灵宣再度仔细观察胡人男子的手腕,说道:“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你跟我来。”说完,她将这个胡人男子带入街边的一家酒肆。
灵宣领着胡人男子进入街边的酒肆后,围观的人群依然不肯散去。阿彩张开手臂,拦在酒肆门前,说道:“一个郎中给人疗伤,有什么好看的?各位还是各自忙碌去吧!”
一部分人渐渐散去,但是,依然有好事者站在酒肆门外,伸头向酒肆内张望。
亦青一拉胡人女子,也要跟随进入酒肆。可是,谁知那胡人女子却没有随亦青挪动脚步。
亦青转头一看,见胡人女子牵着那匹引发事端的红色骏马,怎么也不肯松手,便指着酒肆门前的拴马桩,示意让她将马匹拴在木桩上。
胡人女子摇头不依。
亦青笑道:“朗朗乾坤,大汉皇城,难道还有人胆敢在这光天化日之时,睽睽众目之下将你的马匹劫去不成?你只管将马匹留在这里,绝对不会有事的!”
胡人女子疑惑地看着亦青,对亦青的话似懂非懂。
郑闰也说道:“这位姑娘,你只管放心好了,你的马匹肯定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在郑闰的帮助下,胡人女子才肯将马匹拴在酒肆门外,同亦青她们一起进入酒肆。
酒肆内,灵宣买了一碗清酒。待清酒被捧上食案,灵宣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她灵巧地将小瓶塞盖打开,从瓶中倒出两颗黑色药丸,放入酒碗,然后拿箸轻轻搅拌。待到药丸完全溶化以后,灵宣将药酒轻轻敷在胡人男子红肿的手腕上。灵宣一边敷药一边说道:“刚刚上完药后,会有一些火辣辣的感觉,不过,一会儿就好了。”
替胡人男子敷过药之后,灵宣又指着那碗中剩下的药酒说道:“你可有什么东西,能将药酒带走,每日敷上两次,两三日就可消肿痊愈了。”
胡人男子看了看酒碗,摇了摇头。
胡人女子却朝腰间一拍,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有,我这里有。”说话间,她从腰上解下了一个硕大的皮囊。
这种皮囊,亦青、灵宣等人过去从没见过!只见它呈鞋底状,黑褐色,表面十分粗糙。
就在大家都好奇地盯着这个皮囊的时候,郑闰在一旁笑着说道:“用这么大的一个皮囊装这一点点药酒也太浪费了。”说着话,他伸手将那个皮囊接过,在手中翻看了一番,说道:“不如这样吧,我出钱给你们买一个装药酒的瓷瓶,你们将这个皮囊卖给我,如何?”
胡人女子听完郑闰的话,一把从郑闰手中抢回皮囊,摇手说道:“不卖,不卖。这个,不能卖给你们。”
郑闰想了想又说道:“我白送你一个瓷瓶,还花钱来买你的皮囊,你并不吃亏呀,为什么不卖?”
胡人女子将皮囊往郑闰手上一塞,又继续说道:“不卖,不卖!”
众人都被这个胡人女子的举动给搞糊涂了,还是亦青突然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她的意思是:你已经花钱为她买了一个瓷瓶,用瓷瓶交换皮囊就可以,不用你再度购买了。”说完这番绕口的话后,亦青面向胡人女子问道:“我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吗?”
胡人女子不住地点头说道:“对,对。就是这样。”
郑闰道:“不,你们都准备卖马了,手头一定紧张。为什么现成的收益买卖不做?”
胡人男子这时插话说道:“我们只做公平买卖,不能平白无故地占别人便宜。”
胡人男子的这一句话,一下子打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郑闰悄悄走出酒肆,去购买瓷瓶。
亦青静静地打量这对胡人男女,只见男子虽然一脸连鬓的短须微微卷曲,但是依然无法掩饰他那向外散发着的年青光芒。女子微黑的面颊放射着健康的生机,大大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待到郑闰回来,亦青默默地从郑闰手中接过他刚购得的瓷瓶,亲自动手,将碗中的药酒慢慢倒入小瓶,盖上塞子,递给那对胡人男女。
这对胡人男女,从亦青手中接过药酒,就起身准备离去。谁知两人尚未走出酒肆,那男子腹中竟然发出了一串表示饥饿的声响。
亦青起身拦住他们说道:“请二位留步,刚才我的同伴莽撞得罪二位,可否能让在下就在这酒肆内,设薄酒一杯,向二位陪罪?”
女子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男子。
亦青又补充道:“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
胡人男子想了想,一点头道:“好,她要向我们陪罪,我们就吃她一顿饭吧!”
于是,亦青请这一对胡人男女重新坐下,阿彩和郑闰便忙着点菜传酒。
酒菜上来,胡人男子饥饿至极,他也顾不得礼仪风度,先伸手抓过一只鸡腿,放入嘴中撕咬,随后捧起酒碗,“吱”的一声便将碗中酒喝完。
胡人女子显然也十分饥饿,但是,她还是极力忍耐着,默默伺候着丈夫用餐。亦青看在眼里,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到她面前的碗中,轻声地说道:“你也吃些吧!”
胡人女子感激地抬头看看亦青,便低下头去吃了起来。
这时,亦青一边看他们吃菜、喝酒,一边问道:“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会来到中原?”
胡人男子用手抹了一下油油的嘴巴,对亦青说道:“我叫商普台,她叫玛奴,我们——大宛国人。”
“你们是大宛国人?”亦青好奇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会来到大汉中原呢?”
商普台一边咀嚼着一嘴的菜,一边回答道:“我们那里的人都说汉朝好,汉朝满地有黄金,汉朝的人都穿着高贵的丝绸。如果能够到汉朝来,带回一些丝绸,我们就可以发达了。”
“于是,你们就到中原来找丝绸了?”灵宣忍不住地开口问道。
“是的。”商普台和玛奴同时点头回道。
“那你们看见了,我们汉朝人是不是都能穿着丝绸呢?”阿彩插话问道。
商普台和玛奴同时都摇了摇头。
灵宣见商普台和玛奴同时摇头,便进一步说道:“所以,丝绸在我们汉朝也只是极少数贵人才能穿上身的,而汉朝中的绝大多数人根本就穿不起。”
商普台和玛奴听了灵宣的话后,都放下手上的食物,看着灵宣,重重地点头,同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郑闰拿起酒壶,给他们二人碗中又倒上了一些酒后,也说道:“传说中,汉朝遍地是黄金?那就更加荒谬了!你们现在所在的城市——就是大汉最为繁荣的都城。你们现在所站立的地方就是大汉都城中最为喧闹的街市。你们放眼看看,这街市的地面上哪来的黄金?实话对你们说吧!我们大汉这里不仅不是满地铺有黄金,而且还常常发生战乱、瘟疫,大汉的子民常常会为此而痛失亲人,或是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玛奴和商普台又一次点头。
亦青等人也上了饭,和玛奴、商普台一起吃了起来。
快吃完饭时,亦青停箸问道:“玛奴、商普台,你们现在看见了真实的大汉,是不是就准备再回大宛国去?”
郑闰、阿彩、高永、灵宣听到亦青的问话,也都停止进食,一起看向商普台和玛奴。
只见他二人同时摇头回道:“不,我们不回去!”
他们二人的回答出乎众人意料,亦青颇为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回去呢?”
商普台操持着生硬的汉语回答道:“因为我们喜欢这里!”
灵宣满是好奇地问道:“这么说,你们准备长期在中原居住喽?”
“是的。”玛奴和商普台又同时点头回答。
“为什么?”阿彩问道。
玛奴回道:“因为我们喜欢汉朝。”
对于玛奴的回答,众人都不再出声。
郑闰低头细细体会着他俩的回话,然后抬起头,冲商普台和玛奴投以理解地微笑。
又过了一小会,亦青问道:“那么,你们在中原怎么生活呢?”
商普台用手指着酒肆门外说道:“我想把‘特奴’给卖了,然后在这街上设个肉案。因为,我们俩人会杀羊杀牛。”
亦青知道,商普台所说的“特奴”一定就是门外的那匹红马,她转而对玛奴问道:“你不愿意卖马?所以两人在街上发生了争吵?”
没有等玛奴开口,商普台抢着答道:“她当然知道,不卖马,哪里有钱投资肉案?所以她也不是不同意卖马,只是她担心,我们的‘特奴’被坏人买了去,对它不好。‘特奴’可是和我们一路跋涉,来到汉朝的,我们不得已,实在是不愿意让它离开我们。”
“原来是这样。”亦青明白了他们二人争吵的原因后,暗想:“都说大宛出名马。想当年,汉武帝为了得到大宛汗血马,不惜数度出兵远征大宛,劳民伤财。现在店外的那匹马通体血红,难道会是传说中的“汗血马”吗?我此次西去,正需要一匹好马相助。此马能将他们二人从大宛驮至中原,也一定可以伴我前往西域!难道是苍天助我,让我得匹好马不成?”
沉吟至此,亦青眼睛一亮,问道:“能让我看看你们的‘特奴’吗?”
听到亦青说话,商普台睁大了圆圆的眼睛问道:“夫人想看看我们的‘特奴’?”
亦青点头。
商普台和玛奴起身,领着众人来到酒肆门外。
亦青站在名叫“特奴”的红色骏马前,细细打量。只见这匹马体格高大强健,它一见众人围来,便低下头,对其他人都不加理睬,而是十分有缘地只顾将头往亦青的怀中钻来,亦青伸手将马头揽住。
看到“特奴”和亦青如此投缘,商普台和玛奴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亦青问道:“我可以骑它一会吗?”
玛奴点头同意道:“当然可以!”
亦青将马匹从拴马柱上解下,随后飞身上马,她一带马的缰绳,拨转马头,便向街边空旷场地驰去。
这个场地一般是街市中用来表演把戏的。
亦青娴熟的骑马动作,让商普台和玛奴一脸惊愕。因为自从他们来到中原后,见到的中原女子,一个个纤弱骄柔,哪里如亦青这样的爽辣。
不一会儿,亦青骑马重回到酒肆门前。
高永和灵宣、阿彩围了过来,好奇地用手抚摸马身,看是不是有汗血出现。当看到“特奴”所流之汗并非红色时,大家都是一脸的失望。
亦青下马,她对商普台和玛奴说道:“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骏马!如果你们决心卖马,可否就将这匹马卖给我?”
商普台转头看着玛奴,二人用胡言嘀咕了一会后,像是决定了什么重大事情一般地同时重重点了点头。随后,玛奴对亦青说道:“夫人要买‘特奴’?当然可以!刚才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如果夫人喜欢,我们就将‘特奴’卖给你。”
“特奴”像是知道自己将要变换主人一样,突然向商普台和玛奴发出一声长嘶。
这声嘶叫犹如龙吟一般。
听到“特奴”如此嘶鸣,玛奴一下子抱住马头放声大哭。商普台也不住手地抚摸马身,忍不住流出眼泪。
见他们痛哭不舍,亦青拍拍玛奴的肩膀,对她说道:“如果不舍,那就算了吧!”
商普台一抹眼泪,连连摇手说道:“不行,不行,这匹马早迟要卖,我看得出来,夫人是个大好人,‘特奴’能够有夫人这样的主人,也是它的福气。”
玛奴也说道:“我们答应的事,是不会反悔的。就是你们汉朝人讲的:‘说出口的话,什么马都追不到’。”
阿彩笑着接过话:“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对,对,对。就是说出去的话,四匹马也追不到。”
似乎是在无意之间,竟然得到一匹传说中的“大宛宝马”亦青非常地高兴。
同商普台、玛奴分手之后,一路归途,亦青脸上洋溢出愉悦的神彩。
阿彩在亦青身旁,她见亦青神采飞扬,提示道:“夫人,舅老爷家没有驯养马匹,我们将‘特奴’牵回去,给它吃什么呀?”
阿彩的一句话,提醒了亦青,于是,就在西市,亦青购买了一些上等草料和豆谷,她不忍心将“特奴”当驮马使用,让高永另佣一辆骡车拖载饲料。
当亦青一行人牵着“特奴”领着骡车兴高采烈地回到周沭家时,就见周太夫人从堂屋中迎了出来,她问道:“亦青,你们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啦!”
阿彩抢着回答道:“舅老太太,我们在西市还真出了点岔子。不过,要没出这点岔子,我们家夫人哪里能够得到大宛名马?”阿彩边说话,边转过头向高永挤眼,调侃着说道:“高永,你说是不是呀?”
高永面露尴尬。
周太夫人哪里懂得阿彩的话意,她不解地问道。“你说什么‘大宛名马’?”
郑闰上前一步,凑到周太夫人耳边解释道:“‘大宛名马’就是当年张骞为武帝从西域带回来的宝马。”
周太夫人看着郑闰,摇了摇头,双眼依旧茫然。
亦青将马拉到周太夫人面前,大声地说道:“舅母,你看,这就是他们说了半天的‘大宛名马’。”
周太夫人看着“特奴”不由感叹道:“过去,我们家也养过马,但是,没有这匹来的高大、健壮。难怪看见你一回来就是一脸喜气,还有这帮人跟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原来是得了这么一匹大马。不错!不错!”
在周太夫人赞赏“特奴”的空隙,亦青向周伯问道:“家中可有地方,让我安置此马?”
周伯为难地回答道:“家中原来的马厩早以废弃,”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道:“不过,后院有一间空房,只是长期无人居住,屋顶损坏,漏雨。但是,安置几匹马是毫无问题的。”
亦青听了很高兴,就和周伯一起,将“特奴”牵到后院。待到将“特奴”安置在周伯所说的空房后,亦青目视房屋,不舍离去,谁知,这时,“特奴”却从破损的窗户里将头伸出窗外,鼻子“呼哧!”地发出响声,与亦青隔窗相视。
周沭一进家门,听说亦青新买了一匹“大宛名马”忙来到后院,想看个究竟。
亦青见到周沭,丢下手中的草料,招呼道:“舅舅。”
周沭答应后,同亦青并肩而立,隔窗向屋内的“特奴”看去。他看见“特奴”有着不同于中原马匹的强壮,不仅体态优美,而且精神健硕,冲口赞道:“好马!”
听到周沭地赞赏,亦青笑着问道:“舅舅对马匹也有爱好?”
周沭回道:“爱好倒也谈不上,不过,都知道‘大宛出良马’,想当年武帝曾用‘天马’来形容‘大宛名驹’,并作有二首《天马之歌》。”
一旁站立的灵宣好奇地问道:“光知道当年武帝为夺‘汗血马’而数次出兵远征大宛,也曾听说过武帝作有《天马之歌》!但是,却一直不知这《天马之歌》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沭说道:“武帝先后作了两首《天马之歌》,一首是在他第一次看见‘天马’之时,便冲口吟诵道:‘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诗中,武帝将大宛的汗血马比喻为龙的朋友。后来,武帝又借‘天马’喻志道:‘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亦青啊,今天你能得此良驹,看来,天意使然,你必能成就西域之行了!”
听了周沭的这一番话,亦青的心情更为高兴,她不由大笑起来。
灵宣还是不解地继续问道:“听说‘汗血马’奔跑后,会流血汗。但是,今天我们见它奔跑之后,所流淌出来的汗并非是鲜红的‘血汗’呀?”
周沭说道:“‘汗血马’并非奔跑后通体‘血汗’。它只是在疾速奔驰之后,脖肩处微微流淌出少量像血一样鲜红的汗水。你们想想看,如果此马一经狂奔,便通体流血,这样的马还能骑吗?日行千里,可能还未骑出十里,它就会血干而亡了。”
经周沭如此一说,灵宣方才恍然大悟。
他们正在说话之时,郑闰手捧皮囊,如捧着一个宝贝一般地同阿彩、高永一起来到后院。
周沭看见郑闰手中的皮囊,惊奇地问道:“郑先生,你手中的这个皮囊如此巨大,倒也少见,你是从何得来?”
郑闰回道:“正是因为巨大,所以它才是宝贝!”
亦青笑着说道:“你看我,光忙着给‘特奴’喂食了,到是忘了请教郑先生,不知这个皮囊为何是个宝贝呢?”
郑闰收住了笑容,颇为严肃地回答道:“等我们出关,进入了沙漠,你们就会知道这个皮囊的宝贵之处了。”
周沭和亦青一时间茅塞顿开。
周沭说道:“亦青啊!你有郑先生陪同前往西域,真是苍天的保佑。”
亦青点头。
周沭从郑闰手中拿过皮囊,细看之后,好奇地问道:“郑先生,如此巨大的皮囊,不知它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
郑闰回答道:“此非人工制作,乃是天然之物。”
郑闰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天竺国有一种巨兽,身体巨大。此兽食量也让人难以想象,所以它有一个很大的胃。”郑闰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周沭听着郑闰的解释,再看手中的皮囊,说道:“这么说,这是用巨兽的胃制做而成的了!那可真是一个稀罕的宝贝啊。”
这时,周太夫人来到后院,对众人喊道:“你们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光顾着说笑,也不要吃晚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