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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身入“魔窟”

乌垒王自从看见亦青、灵宣二人后,内心就如同在一塘死水中被投入了一枚石子,击起了层层涟漪。当看到亦青转交给自己的那枚艾米妮公主所随身佩带的玉坠时,一股强烈的思念之情不由在体内荡漾。他的脑中翻天覆地,反复思量:“为什么王后和公主会如此相信她们,而将她们安排到我的身边来?她们真得值得为之信赖吗?即使我真得信赖了她们,她们又能为我做些什么……”

这一夜,乌垒王也是一夜未眠。也正是他的一夜未眠,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夜寺内所发生的一切。

清晨,见亦青敲门进屋后,乌垒王支撑着坐了起来。

虽然乌垒王依然没有说话,但是,亦青惊喜地从乌垒王支撑坐起的举动中还是看到了一些积极地信号。

灵宣跟在亦青身后走进僧房,她见乌垒王依墙靠坐,面现惊喜地说道:“陛下起来了?让我再来看看陛下今日的情况如何!”说着话就将乌垒王的手腕轻轻握住。

乌垒王没有抗拒,而是顺从地让灵宣切脉。

不一会,灵宣满意的站了起来。

亦青问道:“如何?”

灵宣回道:“内气比昨天充盈了一些。”说完,便查看药材。灵宣边看药材,边对乌垒王说道:“陛下如能放下心中积虑,慢慢地,一定可以康复如初。”

亦青从乌垒王的僧房中退出,来到寺院,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着若伦寺内空气中所带有的烟火香气。

此时,僧人的晨课已经完毕,他们一个个低头垂目,从亦青身旁走过。

“女使者。”一个声音在亦青身后响起。

亦青回头,见释安寺主正同自己招呼。

释安寺主揖手说道:“女使者在寺中的这一夜安好?”

亦青也低首回礼道:“谢谢寺主关心,一夜很好。”

释安寺主叹了口气道:“这一夜,我可是彻夜未眠啊!”

亦青听释安寺主话中藏话,便静静地看着释安寺主。

“我来焉耆国已经三十多年了,蒙焉耆王和焉耆国的诸位贵人厚待,容我在员渠城中这座小小的若伦寺里安身,传播如来佛音。”释安寺主对亦青说道:“这三十多年来,我心无旁顾,潜心修佛,对于这平静的生活我莫不珍爱无比。我已经很久没有象昨夜那样彻夜而不能入眠了。”

说到这里,释安寺主抬头盯着亦青又道:“就在昨夜,我突然蒙生了一种不祥之感,我无比珍视的这种平静生活可能就将要结束了。”

亦青回道:“寺主,怎么会有这样一种错觉?”

“错觉?”释安寺主摇了摇头说道:“但愿如女使者所言的这样,仅仅是一种错觉。”说完便从亦青身边走过。

亦青低头回味着释安寺主的这一番话,努力试图能够感受到他的话中所指。

亦青刚刚用过早餐,就见辅国侯又来到了寺庙。

这次,辅国侯倒不是来关注亦青她们的,他经直来到乌垒王的房间,传达焉耆王的命令,要乌垒王立即随他前往王宫。

这太出人乌垒王的意料了,乌垒王自从被扣留在若伦寺后,焉耆王就再也没有招他入宫相见,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他不知道今天焉耆王何以又会想起他来?

看着乌垒王被迫起身,在两名侍从的服侍下便衣,洗漱,然后被辅国侯带来的侍从看上去像是搀扶,实则是架离寺庙时,亦青同情地暗暗叹了口气。

灵宣手捧一碗药汤,急步追到寺门,口中喊道:“陛下,陛下,药好了,吃过药再走!”

可是,乌垒王已同辅国侯一起乘车而去,道路上扬起车马远去后的尘土。

正如亦青已经隐隐感觉到的那样,焉耆国所以将乌垒王强留在焉耆国内,是早有预谋。

其实,当乌垒王护送受伤的焉耆国使臣来到焉耆国时,焉耆国就已经决心将他扣留,为匈奴阏氏出访西域留下伏笔。

这一切,乌垒王当然是无从知晓。

更为出乎乌垒王意料之外的是,自己被辅国侯带入焉耆国王宫时,焉耆王表现出了过去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异乎寻常的热情。

焉耆王热烈地拥抱乌垒王后,便就将身边的北匈奴呼衍阏氏介绍给了乌垒王。

看到眼前美丽的匈奴阏氏,乌垒王心中暗暗吃惊。他已然预感到,他和他的国家又将被卷入一场前程难卜的政治争斗之中,一百七十年前,轮台国亡国的阴影一下笼罩在乌垒王的心头。他强压住心中的不安,向呼衍阏氏行礼。

重病卧床,体质虚弱的乌垒王在向匈奴阏氏行礼完毕后,竟然面色苍白,冷汗满面。

呼衍阏氏礼貌地回礼后,抬头望向乌垒王,见他如此模样,大惑不解,茫然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辅国侯赶忙抢前,代为回答道:“乌垒王近来身体小恙,没事!没事!”

匈奴阏氏“噢”地松了口气,对焉耆王说道:“那就赶紧请乌垒王坐下说话吧!”

焉耆王回道:“好的!”便让侍女伺候着乌垒王坐下。

乌垒王坐下后,喝了口侍从捧上的奶酪浆,心中的不适稍稍好转,面色也微有红润。

焉耆王开口向呼衍阏氏介绍道:“乌垒国是我们焉耆国的近邻,这些年,为了对抗汉朝,他们可是在钱物上给了我们不少的帮助。”

乌垒王听到焉耆王的说话,就象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我乌垒国何曾心甘情愿在钱物上帮助你们焉耆国对抗汉朝?这些钱物不都是你们焉耆国强取豪夺,从我乌垒国强抢而去的吗?”可是,此时此刻,这些话怎么能够说地出口?当焉耆王面向他问了声:“是吧?”乌垒王也只能尴尬点头,表示认可。

焉耆王继续说道:“如今,西域的局面实在是错综复杂。十年前,本以为杀了陈睦,又将耿恭逼回玉门关内,我们也就好安心地辅助匈奴了。谁知道,汉朝又来了个班超,这许多年,他只身在西域经营,把西域搅和地七零八落,竟然先后让鄯善国、于阗国、疏勒国重新臣服于汉。于阗国、疏勒国这几年还多次出兵协助他攻打莎车国,真是让人心急如焚。此时,阏氏出使西域,对稳定西域局面,协调各国共同抗汉真是太重要了。”

听完焉耆国王的这番表白,乌垒王方才明白,原来,匈奴阏氏此时出访西域,是为了来拉拢西域诸国,协调西域反汉势力共同对抗汉朝。

亦青自乌垒王走后,就呆坐房中,看着窗外。

灵宣见亦青愣愣出神,便轻声问道:“婶娘,你在想什么?”

亦青抬头看着灵宣,幽幽地说道:“灵宣,不知道现在他们三人正在哪里?”

灵宣明白,亦青所指的三人,无疑是高永、郑闰和阿彩。是啊,和他们失散已经数月之久了,每每一想到他们,就有心痛之感。

灵宣紧靠着亦青坐了下来。

亦青象是自语一般地说道:“转眼又要入夏,我们离家已经一年多了,如今要寻找的人尚且踪影全无,音讯不知。而同来的人却又失散数月,生死不明!”说到这里,亦青语调消沉。

灵宣听完亦青的话,心中也是同样难过。灵宣听出亦青此番话语中充满自责,她不知如何宽慰亦青,只是将亦青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道:“女使者,老僧可以进来吗?”

亦青一看是释安寺主,便起身迎道:“寺主,请进!”

释安寺主进屋,对亦青说道:“老僧有一事,百思而不解!知道冒昧,但还是想得到女使者指教。”

亦青回道:“指教不敢当,请寺主明示。”

释安寺主问道:“两位女使者均是汉朝人,又身负绝技,何以会听命于乌垒国,而成为乌垒国的使者?”

亦青反问道:“这又有何不可?”

释安寺主说道:“乌垒国是西域的一个小国,何以能差使汉朝这样的大国臣民,这着实让人费解?”

亦青回道:“寺主可曾听说过汉人有这样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这句话是中原的孟轲说的。老僧听说过。”

释安寺主竟然将这句话的出处给点了出来,这让亦青多少有些意外。

内心地惊讶,外表并没有显露出来。亦青口中依然不依不挠地说道:“既然寺主明白这个道理,还会不明白我们何以会相助乌垒国吗?”

释安寺主不紧不慢地继续问道:“女使者可知道这焉耆国内,对待汉人是何态度?”

亦青警惕地看着释安寺主。

灵宣好奇地问了声:“怎样?”

“十年前,焉耆国转而投靠匈奴,同龟兹国一起合兵攻打住守在西域的汉朝军队后,就极度排汉。如果他们要知道二位女使者是汉人的话,可能二位女使者会有生命之虑。”

亦青“噢”了一声,用询问地目光看着寺主。

“佛主慈悲,有好生之德。我自然是不会透露二位女使者的汉人身份,但是竹筒里终究是藏不住火焰的。到那时,不知二位女使者可有进退之策?”释安寺主迎着亦青的目光,继续发问道。

亦青反问道:“那么,寺主认为我们应当如何?”

释安寺主回道:“依老僧之见,二位女使者应该立刻离开焉耆国。”

“原来是要我们离开?”灵宣不待亦青说话,抢着说道。

释安寺主垂下双目,低声说道:“唯有如此,对大家都有好处。”

“那么乌垒王呢?”亦青问道:“他也能和我们一同离开吗?”

面对亦青的发问,释安寺主沉默片刻,然后施了一礼,缓缓退出房间。走到门口时,他背对二人,轻声说道:“老僧认为,焉耆国终究是要放乌垒王回去的。”

亦青高声反问道:“等到乌垒国成为焉耆国的臣下属国,等到乌垒国成为北匈奴的西域爪牙后,而答应他们在西域‘助纣为虐’,乌垒王才能被放归国?”

“你!”释安寺主猛回头看向亦青。

亦青迎着释安寺主的目光,毫不退让地与之对视。

释安寺主将脸转了过去,慢慢走出了房门,口中依然用不紧不慢地声调说道:“不知女使者昨晚夜探王宫,在焉耆王宫中可曾看出了什么蹊跷?”说完,也不等待亦青回答,就扬长而去。

乌垒王回到寺庙时,已是疲惫至极。在侍从的搀扶下,乌垒王躺回到自己羊皮褥垫上。

亦青见乌垒王回来,便跟着来到乌垒王的房中,见乌垒王已经躺下,她轻声地唤道:“陛下!”

乌垒王睁开眼,用手指了指窗外,又闭上眼,没有出声。

亦青心领神会地问道:“陛下如果心中不适,就让灵宣来为陛下看看?”

乌垒王点了点头。

灵宣来到乌垒王身边,五指轻拂乌垒王手腕,为乌垒王诊观脉象。片刻后起身对亦青说道:“婶娘,我看陛下思虑过重,脉象零乱,状况远不如早晨。”

亦青向乌垒王问道:“陛下,是否想吃点什么,我来亲自为陛下制作。”

乌垒王摇头,他向亦青扬了一扬手,亦青清楚地看见在乌垒王扬起的手中正握着那枚紫色美玉雕刻成的一串葡萄形的佩坠。

亦青情不自禁地呼道:“陛下!”

乌垒王睁开眼,支撑着从床上坐起,用手指向早晨未及服用了药汤。

这是一个何能积极地信号,亦青惊喜道:“好的!陛下,请稍等,这就给你热来。”

看着乌垒王一口气喝下药汤。亦青欣慰地退出乌垒王的房间,回到自已的住处。

“乌垒王已经有了振作的愿望。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去做呢?”亦青思索着:“现在,我们要斗的不仅仅是一个焉耆国,还有它背后的北匈奴……”

窗外,星星已经布满天空。西域的夜空,清澈而美丽。

望着这清澈而美丽的夜空,亦青突然想到:当年西域诸国上书光武皇帝,要求重设西域都护,这是为什么?还不是不堪忍受匈奴的暴虐。当年皇上要班超搬师入关时,于阗国举国痛哭,竟然有人自杀而试图阻止班超归关。这又是为什么?这不都说明,西域的人心所向吗?

想到这里,亦青一下子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好象在这座寺庙中的不仅仅是她和灵宣二人,而是有众多的人和她们在一起。

其实乌垒王在从焉耆国王宫回寺庙的路上,内心极为矛盾。一路上,他思前想后,昏昏沉沉。

对于焉耆国这个邻邦,乌垒王在内心深处是既厌恶又害怕。而对于站立在焉耆国身后的北匈奴,乌垒王却是充满了恐惧。

几百年前,匈奴出现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冒顿单于,在他的统治之下,已经被秦朝大将蒙恬扫荡的奄奄一息的匈奴迅速崛起,在短短的时间里,冒顿单于率领他的匈奴铁骑,先歼灭强大的东胡,驱逐月氏,称霸北方草原,后战胜汉高祖刘邦亲自统领的汉朝大军,终于将匈奴的强盛推到了顶峰。从此之后,匈奴对西域诸国恣意****,他们在西域设置“童仆都尉”强征暴虐,抢劫杀人,无恶不作。西域诸国也是无可奈何,只有百般忍受。

地处西域东方的汉朝,自从被匈奴战败后,也未甘心。他们卧薪尝胆,经过“文景之治”到了汉武帝时期,国力得到空前的提高,此时,汉朝再度决定出兵北疆,在北部草原对匈奴展开军事打击。经过一系列的交战,汉朝军队逐渐占得上风。在这期间,汉武帝采纳张骞的建议——“联络西域,斩断匈奴臂膊”派张骞出使西域诸国。

和残暴凶恶,掠夺成性的匈奴相比,汉朝在对待西域的策略上要文明柔和许多,很快便赢得了西域许多小国的支持和爱戴。

但是,没有多久,西域诸国就发现,他们实际上是处在一个极难的境况之下——在两个大国之间,他们必须要有所选择,如果他们拥戴汉朝,那么就会被匈奴所仇视,而受到匈奴的报复,反之,当他们拥戴匈奴时,又会受到汉朝的打击。西域许多小国如坐针毡,如履薄冰般的小心应对,他们多数采用两面摇摆的外交手段,穷以应付这两个大国。也有的采取一面倒的办法,直接倒向汉朝或者倒向匈奴,并请求他们在国内屯兵,寻求其军事保护。

这种状况已经几百年了。

现在,乌垒王又一次面临着艰难的决策。强大的压力,要他必须表明这样一个明确的态度:“坚定地支持匈奴,承认匈奴在西域至高无上的地位。”

可是,一想到汉朝在西域的势力,想到被西域很多国家依为救星的汉朝将军长史班超这十多年来在西域所取得的成果。乌垒王如何敢轻易向匈奴宣誓效忠?别的不说,眼前就有两个汉人女子正在他的身旁。

想到之两个汉朝女子,乌垒王闭上眼睛,心中暗道:“现在的匈奴已经是多次分化后,日见败落的匈奴了,我现在同匈奴站在一个坑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呀?”

乌垒王的眼前又浮现出在焉耆国王宫酒宴上的一幕:

在焉耆王宫乐伎优美的胡箜篌演奏曲的烘托下,焉耆王宫内一派融合地气息。乌垒王疑惑地一会儿看看一脸和善的匈奴阏氏;一会儿看看紧随呼衍阏氏,寸步不离,而眼光凶悍的呼衍索胡将军;一会儿看看立于呼衍阏氏身后,一副奴颜媚态的焉耆王,乌垒王心中一阵痉挛。突然间,一个词汇猛地跳入脑中——“亡国!”

一想到“亡国”他再也无法自控了,他的手不停的颤抖。就在酒席中,就在胡箜篌一阵高亢的曲乐声中,乌垒王竟然正好在代表匈奴出使西域的高贵的呼衍阏氏向他敬酒时,将手中装满葡萄酒的金杯跌落在地,

“你是什么意思?”站立一旁的呼衍索胡双目圆瞪,勃然大怒。

焉耆王更是向他投来如同刀刃割肤一般的眼光。

乌垒王一下子不知所措,他全身直冒冷汗,双手颤抖不止。

他赶紧弯腰,试图拾起跌落在地上的金杯时,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晕到在地。

也正是这适时的晕倒,使乌垒王避过了必须表明态度的危险时刻。他被辅国侯送回了寺庙。

他的表现让呼衍阏氏非常失望。他也失去了一次被焉耆国释放归国的机会。

按照呼衍阏氏原先的打算:在酒席间,逼乌垒王表明效忠匈奴的态度后,有自己出面,请焉耆王于第二天亲自“护送”乌垒王归国。

可是,乌垒王在酒席间,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就一头倒地晕了过去。这怎么可能不让匈奴和焉耆两国大失所望呢?

重新躺在寺庙中那间狭小的僧房里,重新看见那两位汉朝女子,乌垒王似乎明白了,他真真希望得到的是什么!他希望得到的是“尊严”是一国之君所应该拥有的“尊严”是一个小国也应该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

本来,他对这两位汉人女子是十分怨恨的。他也认为自己被囚于这座寺庙之中,全是被这两个汉人女子所害的结果?

可是现在,他终于想清楚了,即使没有这两个汉人女子,他是不是就不会被焉耆国使臣强行带入焉耆国而扣压在员渠城中呢?

现在看到,这两个汉人女子冒着生命危险来到焉耆国,来到员渠城中的这座寺庙,试图帮助他。她们的所为不正向他表明:她们才是可能共渡患难,可以信赖的朋友吗?

“从她们是奉王后之命而来的这一情况而言,她们在我被扣期间,已经获得了王后的信任。她们不仅是奉王后之命而来的,同时她们还带来了我可爱的艾米妮公主的随身信物。我和王后同为一体,王后信的过她们,我也当然应该信得过她们。或许她们真地就有办法营救我逃出‘牢笼’!”

也正是有了这一番想法,乌垒王才有了那些向亦青传递出积极信号地举动。

这个深夜,就在乌垒王思虑重重之时,释安寺主也同样无法入睡。此时,他跪拜在金堂的佛龛前,默默念诵经文。

自从看清楚乌垒国使者是两个汉人后,释安寺主夜夜都无法入眠,心内杂念丛生。这对于一个象他这样一生修行,先后远足过天竺和大汉的高僧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奇耻大辱。心内的杂念似乎正向他露出狰狞的笑容,嘲笑他修行的浅薄。

现在,他只有在这夜深人静之时,面对佛像,反复念诵经文,力图驱赶心中的杂念。就如同寄希望于佛主来驱赶围绕在寺庙周围的恶魔一般。

这一夜,是那么地不同寻常!

连续的忙碌使辅国侯筋疲力尽,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府中。

此刻,他躺在那张宽大的胡床上,全身的筋骨都舒坦起来。

匈奴的呼衍阏氏终于走了。

她来的时候大张旗鼓,走的时候却是悄无声息。

虽然呼衍阏氏是悄无声息地离去,但是,她对焉耆国的表现还是满意的。她看到了焉耆王和焉耆王手下的重臣对于匈奴的忠心耿耿和百般依赖。

为了迎接呼衍阏氏的来访,辅国侯太劳累了。为了焉耆国,为了焉耆王,他可谓呕心沥血。在他和匈奴的呼衍索胡将军的共同努力下,终于促成了这次匈奴单于最最宠爱的阏氏——呼衍阏氏的西域之行。

这无疑是焉耆国的一次重大事件。而这个事件正是在他直接参与下完成的。

想到这里,辅国侯脸上露出了一丝骄傲。

辅国侯将这几天,呼衍阏氏逗留在焉耆国期间的种种场景在脑海中细细回忆了一遍。

这次的阏氏来访无疑加强了焉耆和匈奴之间更加紧密的联系,在军事保护方面,匈奴也给了焉耆国更多的承诺,其它的方面也提出了多项的合作。还有什么比得到匈奴的军事保护更重要的呢?

但是,呼衍阏氏的此次焉耆之行还是微有瑕疵。原来曾经的计划,迫使乌垒王在酒宴上明确表示效忠匈奴,依此扩大匈奴在西域的阵营,这不是让呼衍阏氏的出访锦上添花吗?可恨的是,乌垒王偏偏在酒宴中当场发病,竟然昏厥了过去。

想到这里,辅国侯有点恨恨地咬了咬牙。

不过,想到呼衍阏氏在离开焉耆国时,毫不吝惜地给予自己的很多夸赞之辞,想到自己刚刚向焉耆王告退时,焉耆王对他的褒奖,他嘴角边不由增加了几分笑意。

他的忠心为国王所看见了,他的才干也同样得到了包括匈奴贵宾的认可。

辅国侯吩咐伺候在身旁的奴仆斟来满满一杯葡萄酒,他捧着酒杯喝了一口。他想让自己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但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到在自己的身边存在着某种隐患,让他心中难以踏实。

“是什么呢?”他仰头一口将杯中的葡萄酒喝干,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是的!”辅国侯咬牙狠狠地说道:“就是她们。”

在辅国侯眼前跳动的人影正是同匈奴阏氏同日来到员渠城中,受命于乌垒王后,来为乌垒王医病的二位女使者。

他似乎找到了引发自己忐忑不安地根源。

一想到现在依然身在若伦寺中的这两个人,辅国侯再也无法舒坦地躺在这张宽大的胡床上。

他站起身来懊恼地对自己说道:“这一阵子地忙碌,竟然让自己忘记了这么一件重要的线索,真是很不应该。”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立即对躬身在旁的奴仆吩咐道:“快去,将重谱大人叫到我这里来。”

奴仆答应着,立马出门去请重谱。

不一会,重谱那张带着一个眼罩的胖胖的圆脸就出现在了辅国侯的面前。

“属下参见辅国侯大人!”重谱进屋后,向辅国侯行礼道。

辅国侯摆了摆手,他并没有让重谱在他边上的另一张胡床上坐下,而是让这位同殿之臣站立在他的对面。

重谱也明白,自从辅国侯和那个匈奴的呼衍索胡大将军打地火热后,宛如他就是焉耆国沟通匈奴的一座桥梁,他在焉耆王面前的地位已经无人能比。也正因为如此,他在焉耆国的贵族中也是日见傲慢。而焉耆国的那些贵族,对这位辅国侯也都有几分惧怕。

辅国侯向重谱问道:“你还记得上次派你出使乌垒国,打伤你的那两个混在眩人中的汉人女子吗?”

“小人当然记得!”一提起这两个人,重谱就恨的心疼。数月前,重谱被派遣出使乌垒国,这本是个可以在乌垒国中抖足威风的美差,可惜被那两个可恨的汉人女子给搅和了。而且还给他的胖脸上永远的戴上了一个眼罩。

“你再将那俩人的形象给我描绘一下。”

“是。”重谱答应着,又将亦青和灵宣的体貌特征详细的描绘了一番。

辅国侯越听心中越惊,这不正是那两个在寺庙中的女人吗?

“竟然乌垒国派来了两个汉人伺立在他们的国王身边。我们还在一门心思的试图拉拢乌垒国加入到我们的阵营中来!”辅国侯想到这里,心中惧怕道:“难道,他们乌垒国已经暗中投靠汉朝了?”

辅国侯听完了重谱的叙说后,脸上佯装平静地说道:“好了,你回去吧!记住,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今天我找过你的事!”

“是!属下记住了。”重谱献媚地笑着答道。

“也不要再提起那两个汉人女子的事。”

“是!属下不再提这件事!”

“好了!去吧!”

看着重谱的背影,辅国侯厌恶地摇了摇头:“焉耆国中能办事的人太少了!”

重谱走出府门,重重地向地上吐了口浓痰。心道:“都是一殿之臣,他凭什么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对我呼来唤去?我在他的府内,竟然连个座都没让,连口水都没喝到,他辅国侯的架势也太大了吧!”

但是,发狠归发狠,重谱不是不知道,当他下次再见到这位辅国侯时,自己依然会自称“属下”依然不敢要座。

重谱走后,辅国侯起身,在屋里踱着步,心中盘算着:“这件事千万不能声张,无论是给国王陛下知道,还是传入匈奴人的耳中,都会对我十分的不利。在匈奴阏氏来访期间,员渠城中竟然混入了两个汉朝人,而且她们的来历,我竟然一无所知!就是国王陛下不怪罪我,那些平时早就看我不顺眼的大臣也会用唾沫淹死我。”

辅国侯不由打了个寒战。

“不急,待我好好想个主意,再来办理她们。”辅国侯正好踱到门口,他停下脚步,看着站在门外随时听候差遣的一男一女两个奴仆,想到:“在员渠城中,还怕斗不过她们?”

此时,他的目光正好扫向伺立门旁的女奴。女奴年青亮丽的面容,凹凸有致的体态,使得辅国侯心中一动,他伸了个懒腰,暗道:“今天,就什么也不用想了,好好的舒坦舒坦筋骨吧!”

于是,他对着女奴说道:“今天,就你来伺候吧!”

女奴羞涩地应道:“是!”便搀扶着辅国侯向卧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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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风月场所,高贵俊美如天神的他救下了她,将她带到了身边。她如一块绝美的璞玉,此后熠熠生辉,才华横溢。而他也对她呵护有加,助她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影视明星。耳鬓厮磨,她渐渐失了心。而他也终于娶她为妻。当她以为真正的获得幸福的时候,却不料发现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可怜的替身。主人回来,替身自当隐退。她心痛的离开,从此专心于事业。纵使身边优秀的追求者无数,也再无法动心。而他,以为她只是替身,而失去了她,才知道她的珍贵。当他在想挽回她的时候,她却淡然道:“对不起先生,我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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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一个二货的成长史,所谓青春,顺流的河,逆流向上,冰寒刺骨以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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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正处在中国经济增长和全球力求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两大力量的交汇点上,新能源的开发利用是大势所趋。太阳能行业也将乘势异军突起。同是做太阳能行业的施彭二人。一个沉稳务实,一个外冷内热,却都有着过人的本领和非凡的眼光,他们笑傲光伏世界、领跑中国光伏产业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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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惊世骇俗的局,一场颠覆众生的计,本是无意闯入此,奈何却非偶然来,行霸道暗潮迭起,掌王权命运几争,研墨凝神点朱颜,执笔静心烙春秋。书恩仇,描一段过往;述爱恨,解三生纠葛;缔因果,造命运大道;晓轮回,悟自在真理。回首千万年,点明灯一盏,倒浊酒一杯,对着九天孤悬月,青铜殿内,古老王座上,忆凡尘,尽附一笑;灭强敌,弹指一挥。再回头,昂首行万里,踏巅峰唯一仙!注:感谢阅文书评团提供书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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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晚成明白,在钟书臣心中,自己不过是他发泄情绪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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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岁,我们相识。十八岁,奋不顾身的爱恋却没想到他和她的相遇,是一段孽缘如果可以,我不想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