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特回到家中后,父母与小妹既意外又惊喜。
听了夏侯特在黑龙江劳动、生活的概况,家人在感叹中添了几分忧虑。得知了夏侯特此次回家的目的,父母脸上的无奈中又透出些焦急。
夏侯特回家后,寻找过去的同学、好友,讨主意、问计策、商谈返城的办法。但,他的腿走疼了、鞋底磨薄了,却没有找到一个返城的办法。
就在夏侯特因没有返城途径而失望,以为将无功而返杨树崴、两手空空回鲁村见翘首祈盼的欧阳云若,又峰回路转而柳暗花明。
这天,访友返家的夏侯特正边走边想心事,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这不是夏侯家的小特特么?你什么时侯回来的?
“你耷拉个脑袋,是找钱呢?还是寻思啥好事儿呢?”
夏侯特抬头望去,见是同一个胡同里已出了门子的马家大姐。
互道问候后,话入正题,自然谈到了夏侯特返城的主题。马大姐说:“不就是返城的事吗?这你有啥可愁的呀?早就有办回来的啦。”
夏侯特听后犹如范进听到报喜声一样,既大喜过望,又有些不敢相信。见夏侯特疑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马大姐笑了,问:“特特看啥呢?呵呵,傻了怎么的?我脸上长花了么?”
眼睛苶呆的夏侯特答非所问:“马姐,真有办回来的么?”
马大姐依样画胡芦:“信不着?信不着我,你问别人去吧。”
此时已想明白了的夏侯特,如神昏的人吃了开窍醒神的〈安宫牛黄丸〉,眼神中有了活气,心中有了灵气。听了马大姐的话后,心里已经转过弯来的他忙说:“信!大姐,我能不相信你吗?我就是谁都不相信,也得信你的话呀!”
马大姐的脸上阴转晴,“呵呵,相信?
“相信!行。姐我告诉你个招,保证好使。”
夏侯特听了,象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漂浮物,忙问:“姐,你有什么高招?”
马大姐笑着吊胃口:“你真想听?”
夏侯特点头,“想听。”
马大姐又问:“着急?”
夏侯特连忙又点头:“真着急!”
“呵呵!”马大姐听后又笑了。
夏侯特耐不住了,催促:“马大姐快说吧!别象拿着糖块逗小孩儿一样啊。”
“那行!”马大姐的脸上笑成一朵花:“今天晚上,你拎两玻璃棒子酒去我娘家妈家,姐我告诉你。”
夏侯特点头说:“行,我这就买酒去。我都去黑龙江这么多日子了,--回来了,真该去看看我的马大娘。”
“啊--?哈!哈!”马大姐听后放声大笑,“你这个傻小子!一说起这事,又想你的马大娘了。就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你小子是装的!你都走了好几年了,没出息!还象小时侯那样,--傻乎乎的。你装都装不象!
“姐我逗你玩呢,谁要你的酒啊?
“留着你的钱,走后门去吧。往后,你得花钱进贡的地方多着呢!”
夏侯特听后感触颇深,点头叹气:“确实这样!不走后门不行。”
马大姐压低了声音对夏侯特说:“你听没听说过病返?你办病返呀!”
夏侯特皱了下眉,说:“你涮着我玩了半天,原来是办病返。--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呢!我什么病都没有,办得了病返吗?”
马大姐说:“你看,你看!我说你傻,你还真就冒上傻气了。
“你小子死脑瓜骨啊?你就不能想想托人走后门、开诊断书的招么?”
夏侯特说:“这个招还用你说么?我能不想这个招吗?可是,医院的大夫认识我的肠子、肚子,我却不认识人家医院的大夫。你说我去哪托人、走后门呀?
“再说啦,弄假诊断书,万一让人给查漏了怎么办?”
“你这个人真败火!还没等怎么着呢,先想着怎么让人家查漏了。说话多丧气!不是有话么?‘没有弯弯肚子,不吃镰刀头。’人家既是帮你办了,就有防查的招,就不怕查。”马大姐撇着嘴讥笑夏侯特:“怎么着?这些年,你都白混了吧?这么点事,你都弄不明白?”
夏侯特说:“马姐,别光说嘴,你有什么高招吗?”
“哼!”马大姐用鼻子嗤笑一声,“这不废话吗?批发的要没货,零售的卖啥呀?你想不想在我这批点东西回去?”
夏侯特忙问:“马大姐,你有什么高招?”
马大姐说:“咱们胡同里老狄家的那个小子,你还记得吗?”
夏侯特听了惊叫:“屁蛋儿!你说的是叫屁蛋儿的那个小子!”
“你小点声!”马大姐呵叱了一声后眼睛向周围扫了一圈,压低声音说:“你小点声行不行?喊什么喊?你是很怕屁蛋儿不知道哇?这话要是让屁蛋儿知道了,他能不找我吗?
“你这是不等逮到黄鼠狼,先给我惹一屁股臊呀!”
夏侯特连忙说:“大姐--马大姐!你别担心,我那能让他知道哇!难道说,我傻了不成?”
听了夏侯特的保证,马大姐点了点头说:“对,就是这个屁蛋儿。这个老小子总往病院跑,跟白大褂们混得特熟。你寻思、寻思,他要是弄张诊断书,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琢磨他去呀!”
夏侯特听后眼睛一亮,问:“姐,真?!”
马大姐加重语气说:“真!我能骗你吗?你找他去吧。”
夏侯特点点头说:“行。姐,办成了我谢你!”
马大姐说:“谢倒不用谢,你别给我惹祸就行啊!--你可千万别让屁蛋儿知道是我告诉你的。这老小子要是知道是我告诉你的,--跟着我粘乎,我可惹不起!”
夏侯特连忙说:“行。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保准不给你惹祸。”
临分手时,马大姐笑着叮嘱夏侯特:“你可千万别傻乎乎的拎着酒瓶子去我妈家。记住没有?--我妈要是知道我逗你,非得骂我不可。
“你要真有那个心思,等办回来后再拎着酒去我家,跟你姐夫乐呵、乐呵。”
夏侯特听后忙说:“行,行。等我办回来后,我和姐夫俩人在一起好好喝两杯。”
马大姐听了忍不住笑,“和你姐夫一样,都不是好东西!呵呵,一对酒鬼!”
然后,马大姐低声笑着走了。
夏侯特说:“咱们胡同里的小哥们,谁不知道狄哥你混出来了?!人家都说,狄哥你在病院里人头熟、路子野、能办事。”然
而,屁蛋不吃奉承,摇头。见屁蛋儿否认、不接单,夏侯特改变了攻略:“狄哥,你要是瞧不起哥们,不想帮咱办事,你就明着说。
“你用不着跟哥们说些‘熊儿话’,咱不强人所难。”
果然,“请将不如激将”。夏侯特的一句‘刺儿话’,将得屁蛋儿颜面变色、吐了真言:“夏侯儿,多少日子没见面,敢情你小子跑黑龙江那地方‘练胆’去了?!才一照面,你就敢跟我扯这些屁话!
“怎么着?你想要玩玩怎么的?嗯?--有练练的意思吗?想练你就出手吧!哥们今天陪着你比划、比划。
“你******当病院是你们家开的呀?你想咋的就咋的?”
夏侯特一听屁蛋儿的话音,觉得有门。他忙把屁蛋儿往万年红饭馆里面拉,说:“狄哥,咱们哥俩有啥可比划的呀?
“咱哥俩都多少日子没见面啦。走,咱哥俩进去喝点。”
已经被气得脸红筋胀的屁蛋儿听后,站着没动身,问:“怎么的?咱不是说‘熊话儿’了么?你不想捏咱这软柿子啦?
“说吧,你一会儿骂、一会儿请,到底图希的什么?”
夏侯特拉着屁蛋儿的胳膊说:“走、走,咱们进饭馆。咱们进去说,--边喝边说。”
夏侯特见屁蛋儿仍然站着不为所动,又用话激他:“怎么着?你不敢进去,怕喝不过我。”
屁蛋儿听后果然中套。他将脖一梗,说:“你叫号!你小子叫号是不是?进去就进去!今天就是毒药,我也得喝。--我还怕你把我灌趴下了不成?”
说完,屁蛋儿随着夏侯特进了万年红饭馆。
两个人在万年红饭馆落座后,夏侯特要了酒、点了菜。
夏侯特为屁蛋儿斟满了酒后,掺着客气话向屁蛋儿敬了几回酒、让了几遍菜。待到气氛融洽后,夏侯特开始向屁蛋儿讲诉在黑龙江插队时的困苦生活。
诉苦后,泪眼巴嚓的夏侯特问屁蛋儿:“咱们俩是在一个胡同里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我陷进黑龙江的鲁村拔不出腿来,你难道不能伸出手来拉兄弟一把么?你就忍心眼瞅着兄弟我在黑龙江遭那份洋罪?”
已经喝顺溜了的屁蛋儿说:“看你这话说的!我要是能帮得上忙,我能不帮么?
“关键的关键:我******是‘拉屎攥拳头--有劲使不上’。你爱信不信!毛主席像在那挂着呢,对着毛主席像起誓: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夏侯特举杯拦话:“你说这么重的话干什么?自己兄弟,能信不过么?
“来,咱俩喝一个!”
饮后,夏侯特继续诉之以情:“我不是想当知青队伍里的逃兵。我也曾经在心里边暗暗发誓:学邢燕子,学侯隽,学郭凤莲。决心‘扎根农村一辈子’!把青春和热血献给边疆,献给农村!可是,副统帅从蒙古的温都尔汗掉下来了,我的心里能没有问号吗?唉,心中的精神支柱倒了!再见到人家当大学生走了,我还得在农村刨土坷垃,我的心里面能平衡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见一面不容易呀!今天,咱哥俩在这喝酒。往后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我才能从黑龙江的土垅沟里爬出来呢。更不用说咱哥两个在一起喝酒啦。往后,咱哥俩就‘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啦!
“都好几年没见面啦,陪哥们再喝一杯吧。能在一起喝酒,也是缘份呐!--多么难得的缘份!人生,譬如朝露。今天和你在一起喝酒、谈心。往后很可能,我就得‘青山处处埋忠骨’啦!唉,‘何需马革裹尸还’呀?!”夏侯特长叹一声后,将手中的酒杯凑过去与屁蛋儿的酒杯碰了一下后,举起杯来先自己干了。
屁蛋儿听后似有所感,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向外发音。只是激动得拿起酒杯来,自己饮了一杯无言的叹号酒。
又喝了一会后,屁蛋儿说话的口齿不太清楚了。
夏侯特见了,不再与屁蛋儿拼酒。他自斟自饮了一会后,低声唱道:“我的家就在东北的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媒矿,还有满山遍野的大豆、高梁……”泪水顺着夏侯特的面颊向下流淌。
屁蛋儿听着、听着,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他顺嘴溜出来了一句:“夏侯儿,你别怪我。不是我不帮你,我说了不算--”
夏侯特听了屁蛋儿的话后,哭诉般的歌声立时停了,眼泪也止了。他瞪着眼睛看着屁蛋儿,仿佛屁蛋儿的脸上画着寻宝图,写着《哥德巴赫猜想》的答案。然而屁蛋儿此时的脸上,却只有上下眼皮抖动、打架、向一起粘的变化。但夏侯特的泪眼看着、看着,却笑迷逢了。--希望,捧出来了一个流着泪的笑容。他心想:呵呵,好小子,你的肚子里真有朱砂呀?!”
民间谣传传猪胆生朱砂。(朱砂属矿物类,并非动物类。)此句意:你的肚里真有宝。
夏侯特转身举手向店家喊道:“同志,同志!来点醋,沏壶茶水,--放好茶。我这个哥们喝多了。”
夏侯特给屁蛋儿喂醋时,屁蛋儿不喝。他将脸扭到一边,说:“你他妈--灌谁呀?我没、没--喝多!”
夏侯特忙低声下气的说:“没喝多,没喝多。”他又转脸向店家急促的喊:“茶!茶!快点拿茶来!”
喊后,夏侯特凑近屁蛋儿,急切的低声哄着问:“狄哥,谁能帮我?谁说了算?啊?告诉哥们,啊--!”
这时屁蛋儿的头下俯,上下眼皮已凑到了一起。听了夏侯特的问话后,屁蛋儿的眼脸向上挑了一下,露出了细细的一条缝,嘴唇也随之动了动。然后,屁蛋儿的上下眼皮又粘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