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渐晚,华灯初上,车渐渐开出城,蒙蒙的细雨无声地飘在车窗上,路上稀稀疏疏的车辆偶尔开过,亮着车头的大灯,鸣几声喇叭,旁边的路灯昏昏暗暗地照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反着幽幽的光。华羽文把车窗半开着,一点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吹得一头柔柔的秀发一阵阵地飘起来,时不时地打在梁辰脸上,略微有点痒酥酥的。
车出城又开了一会儿,华羽文并不搭话,甚至没有问要去哪里,就这么一直开着,哪怕是漫无目的,也是一种享受。
车终于停了下来,那是一个很幽静的小院,绿树成荫,期间飘着淡淡的花香。小雨还没停下来,一条青砖铺就的林荫小道略有点潮湿,一直延伸到一座不大的平房那里去。
梁辰带着华羽文走过林荫小道,一直走到尽头,平房外面是一排竹篱笆,窗棂是木质的,糊着古老的窗户纸,古色古香的。窗外,是一眼喷泉,在灯光的照射下放着红的和绿的光彩,潺潺的流水声很是悦耳。真是一个清幽的所在。
宽大的沙发,古典风格的茶几很是别致,木质雕花的桌腿,镶嵌着彩色的玻璃珠,像是七彩的宝石。昏黄的灯光显得很朦胧,外面罩着古典风格的灯罩。
服务员身着淡蓝色立领齐膝旗袍,拿着菜单,轻盈地走过来。
华羽文说:“给我一杯咖啡,不加糖。”
梁辰说:“来一壶冰糖柚子茶,再来一份双人的蛋糕。”
“请问两位要哪种蛋糕?”服务员彬彬有礼地问。
“爱琴海之舟。”华羽文道。
梁辰挥手让服务员下去。他手上硕大的红宝石戒指熠熠发光。
淡蓝色的窗帘上绣着几星小花,是嫩嫩的粉红,随着小风盈盈地飘着,很是好看。
餐具也都很精致。咖啡杯是细腻得几乎透明的白色瓷器,镶着金边,茶壶是精致的无色玻璃,把手是半透明的绿色,翠得像才长出的嫩叶,几乎能看见叶片的脉络。壶底燃着美丽的烛火。
华羽文低头用金属的调羹搅拌着杯中的咖啡,轻轻啜了一口,苦涩的——那味道像是这七十五年漫长的等待。她举起手中杯:“梁总,干杯,为你的身体康复。”
梁辰盯着华羽文,良久,终于开口道:“华医生,你知道吗?你很像是我的一位故人。”
华羽文低头搅拌咖啡,不敢面对梁辰灼人的眼神:“故人?”
梁辰道:“是的,自从在ICU病房,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你开始,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梁辰抿了一口柚子茶,继续说:“我很想解开这个秘密,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到成都,怎么可能会见过你呢?我在网上搜索了你的经历,在时间上,的确是没有相交的可能啊。”
华羽文笑道:“梁总你不是在讲故事吧?像是在讲红楼梦,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中却像旧相识,哈哈。”
梁辰道:“华医生,你相信有前世吗?”
华羽文一怔。前世,前世……当然是有的……可是,你已经有了梅锦,她才是你今生的唯一,你说,你们在一起八年了,此生深入骨髓,不离不弃。你又让我如何回答你呢?我相信又如何,不相信又如何呢?
华羽文开口答道:“前世,我不信的。”
梁辰切了一块蛋糕,轻轻地放到华羽文面前的盘子里。爱琴海之舟是深蓝色盘子铺底,蛋糕做成小船形状,桅杆是巧克力棒,船帆是酥脆的蛋饼。
“人在潜意识里会有一种模糊的印象,那是残存的前世记忆。所有的魂灵走过奈何桥都要喝孟婆汤,喝了以后就会忘了前世的事情,可是,会有一些深藏在记忆最深处的东西,在潜意识里留下模糊的影像。你不相信吗?”梁辰道。
“哈哈,真不愧是画家,你们搞艺术的,可真够浪漫,”华羽文说,“我们是科学工作者,不信神信鬼,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一股烟,化了。”
梁辰道:“真的,真的就一点什么都不会剩下?”
华羽文摇头:“不会的。没抢救过来的病人无数,如果真的有所谓魂灵,谁还敢当医生啊。我们科室每张病床上都死过人,照你这么说,我哪还敢在ICU值夜班呀,哈哈。”
梁辰道:“不,我相信一定会有前世。羽文,前世里,我一定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至少,一定是见过。我想知道,前世里,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又是你的什么人,你知道我多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吗?”
华羽文稳住心绪,故作冰冷的样子,道:“我真的是没有一点印象——梁总!”
梁辰一把抓住华羽文的手臂,说:“走,我带你去看,看一个能让你想起前世的东西!”
华羽文踉踉跄跄地跟着梁辰坐上那辆法拉利跑车,缓缓朝市中心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