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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双簧戏(1)

金冈和元康奉命赶回县城,第二天就参加了一个军官大会,欢迎缅甸南方军总司令河边正三上将的特派员宫本中将来视察腾冲。

这次会议标志着缅甸南方军对腾冲的战略地位重视起来,而且已经下定决心长期经营了。中国方面虽经张问德苦口婆心向上陈述,终于唤不来远征军的决心,又一次把机会让给了敌人。从此腾冲的抗战,进入长期艰苦困难的局面。

参力口这次会议的有陪同宫本来的五十六师团长松山佑三中将,在腾指挥扫北的水上源藏少将,和他带来的几个佐官大队长。腾冲驻军各头目。此外还有新来的行政班长田岛和汉奸县长钟镜秋。腾冲张德辉也被特邀参加。

会议地点,特别选在风光如画的城外叠水河旁的龙光合。

会议由松山佑三主持。他首先说:

“我们南方军总司令官河边上将的特派员宫本中将到腾冲战区视察,对我部今后的战略任务作重要训示!”

“坐下坐下。”胖大的宫本中将笑容可掬地伸出一只手来 示意他的同类们坐下,而后慢腾腾地说:“我是代表河边上将来看望大家——我们南方军的英雄,我们大日本帝国所向无敌的战神!我这次带来了一百二十名东方美女’她们来自韩国和台湾,用柔情和各种微妙的动作解除我们大和武士征战之苦,她们都经过特殊的训练,包君满意。如果大家高兴的话,今晚就可开个联欢会,让我们的东方美女慰劳我们帝国征服和扫荡支那的英雄们。聊表心意,哈哈哈……

严肃的会场顿时活跃起来。

“张先生,我想听听你对我们帝国战斗方略的建议!”宫本突然笑眯眯地望着张德辉说。

全场肃然!

宫本突如其来的这一招确实厉害,令人猝不及防。张德辉沉着应变。一个小时前,他应宫本之邀来龙光台开会时,在路上就想过:“宫本来腾,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腾冲人又将面临一场大灾大难,我作为~个被腾冲的五谷杂粮喂养大的人,一定要生方设法保护家乡,保护群众。尤其是侨乡和顺和绮罗,这里的每幢房屋、每片石头、每片瓦,都是爱国华侨的心血和汗水的结晶‘这种全国仅有的农村华美的建筑群体,乃是我们民族的自豪和骄傲,日寇迟早是要灭亡的,在他们灭亡之前,我即使粉身碎骨也要用自己的智慧保全它。”张德辉缓缓站起身来,侃侃而谈:“腾冲这座历史名城,自明朝正统十三年修建以来,已历经数百年历史,已成为东南亚文明的象征。还有和顺乡以及她的姊妹乡绮罗,她的建筑,她的文明,在整个东南亚,甚至欧美,都堪称首屈~绝。这座古城,以及它的周围农村,我深信在帝国‘中日提携,共存共荣’的旗帜下,在大东亚圣战中会得到确实的保护。这,不论从任何一方考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张德辉说完,微笑着向各太君点头作友好的示意,而后从容坐下。

“大大的好!远见大大的!”宫本高兴地说,继而看定松田:“你是第一个来腾冲的,城防司令,讲话讲话的。

松田一怔。宫本为什么会叫自己先讲话?实在太想不到了。松田能不怔吗?参加这个会都是金木临时去约他来的,预先他什么都不知道。双山伏击战中他卧倒臭水沟中许久,回来后屁股上未愈的伤口发作了,藏重令他住院休息,一个多月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藏重已把他撤职了,只是没有宣布,今天会后要由松山佑三通知他。宫本还称他为城防司令,他的思想乱糟糟的。多久以来,他自己都不认为他还当着城防司令。不容多想‘宫本叫自己讲话,讲什么呢?灵机~动,针对张德辉刚才的讲话谈几句吧。他对藏重把张德辉捧得很高,早已感到酸溜溜的了。现在讲几句和他讲的意思不同的话,也许会引起上级注意的。也活该松田要往下跌。他不知道张德辉的讲话,是富本叫他讲的。宫本去看望张德辉,听了张德辉的想法,大加赞赏’正符合他这次来腾冲要讲文明占领的一面。宫本叫张德辉说给那些队长们听的。偏偏松田就不理解,他唱了反调。他怔了一会,镇定下来说:“我军自入缅甸以来,势如破竹,所向无敌。谁知进入腾冲以后,情况大变。半年时间,让我皇军再没法前进一步,后退也难。当然皇军是永远不会后退的。别看腾冲这块小小的边角地带,我以为它正像~架蜘蛛网,一个勇猛的马蜂飞过‘它也想捆住不放的。为什么腾冲至今还是一盘牢实的网呢?因为第一’皇军来时未曾用刺刀捅开大门,是它自己开好的;第二,我们没有~来就举铁扫帚,彻底扫荡,留下麻烦。卑职反省一下,就觉得开头就太仁慈、太手软了。作为一个军人,怎能让‘人道’这副手脚镣铐捆住自己呢?总之一句,解决腾冲问题’还是要大砍大杀大扫除,才能奏效的。如果讲保护这保护那,不是永远自找麻烦吗?……”

“哈哈!”宫本打断松田的话,“你的想像很妙。”接着扭头对金本一雄说,“你的中国通,能背诵中国古诗吗?比如刘晋康的《叠水河瀑布》会不会?”

“会的。”金木一雄从容回答,继而用日语念出了一首:

半空雷撼下飞泉,

撞破寒潭一洞天。

神雨神风生绝壑,

飞花飞雪满晴田。

帘垂蛟室朝霞涌,

剑射龙光紫气连。

“好!”宫本用手势制止金木往下背诵,转向松田:“你会背诵吗?”

“不会。”松田尴尬地答,

“谁会往下背诵?”宫本环视全场。

众皆默然。

宫本霍地站起来,两眼射出凶光,一反菩萨面目,厉声说:以华制华,这是德国统帅瓦德西的治华名言。时至今日,你们都学会了些什么?我们的对华政策,应是武力征服,文明占领。在座诸位,将来都是我们帝国支那版图上的县以上干部。都斩尽杀绝,谁来当你们的臣民?我这次来,就是代表河边司令,向你们说清楚,要巩固占领,建立大东亚新秩序,就要学习利用中国文化。不能单靠枪炮了。腾冲战区的问题不是武力不够,是你们失去了武力以外的许多东西。你们坐视对我们有用的士绅逃亡,坐视张问德的抗日政府成立。只有这位帝国姑爷张德辉君(他将张德辉叫起来,用手拍着他的肩膀)留在我们这边,你们还不能充分认识他的伟大作用。一星期前他从战场上收容了四十多个预二师伤病兵,这是个伟大的贡献嘛。藏重大佐还请示松山中将要不要消灭他们,糊涂!要知道这些病兵是从李根源的故乡救出来的。李根源是什么人?是个激烈的反日分子。他在日本士官学校学习时,和我是校友,同班的同学,我知道他不论军事、文化、政治上的才能,都在我等之上。现在,他身在保山,影响在腾冲。这次从他的故乡救出这些兵,就是表明李根源口头抗日,却不能救护一个士兵,只有日本皇军才能抢救他们的生命,这是重大的影响嘛。救活他们的一个病兵,胜过你们消灭他们健康的十个士兵。懂不懂,啊?”

军官们有的频频点头,有的耸肩咧嘴,表示过去的确糊涂。

“现在,我正式通告你们,今后要学会利用中国人,和中国人团结共事了。喏,这位钟镜秋君是我们从龙陵请来当腾冲县长的。他是我们的膀臂,大家要支持他工作。这次水上阁下指挥的腾北扫荡,赶跑了抗日政府,把预二师也赶进山,成绩大大的。当然,中国兵还会出来,以后再赶嘛,那没关系的。皇军赶跑了中国的县政府,接着成立日本帝国的县政府,这件事会在日本引起欢呼的。今后腾冲战区要像缅甸战区一样,多多地把不同政见者吸引来同我们合作,共同建立新秩序,你们就可以睡得安稳了。腾冲曾有小上海之称,以后要发展商业,开办学校,搞点科学种田示范,让中国人得点利,帝国事业就大发展了!”

会议在到会军官个个眉开眼笑中结束。

大会后又开小会。富本、松山、水上、藏重、金木、田岛和张德辉七人聚到藏重的司令部里。松山宣布两件事:一、撤销松田的城防司令职务,由藏重兼任。松田调去当慰安妇管理院院长。二、金木协助田岛立即成立行政班本部及布置召开腾冲县政府成立大会。

宫本则对张德辉的作用问题,再加申述。他对藏重说:“你的别具慧眼,大大的爱惜人才,眼光大大的。我打算将我们帝国的女婿,调南方军司令部当高级顾问,你的同意?

藏重因宫本在大会点名批评他糊涂,已经悬着一颗紧张的心。现在又说要调走张德辉,更加感到害怕了,就急忙说:“中将阁下,我一四八联队要在腾冲立足,没有张医师是不行的。”

“中将是和你开玩笑的。”松山佑三巧妙的化解。“他怎能使他的部下一四八联队受苦呢!”

“你的大大的自私,哈哈哈!”宫本笑着向藏重击了一拳说,“你今后大大的团结、爱护张医师。他的委屈,司令部的严加追究。”

“呀西!”藏重高兴地答。

其实宫本说调张德辉,并非真意,不过是要藏重更加重视张德辉而已。从他最后画蛇添足地说出一句话,足以说明他的心意。他说:“第一任维持会长李日琪死了,你们也没为他开个隆重的追悼大会,是错过了一个宣传机会。”

张德辉睡不着觉了。宫本说的那批伤病兵是张问德和他张德辉策划的一个重大行动。原来预二师到了腾冲,士兵体弱加上水土不服,大量病倒。先是正在集训的新兵大病,后来老兵病的也不少。不论在界头、明光、固东、曲石的都先后出现了大量病人。预二师医药不足,医生也感到无能为力。打了双山伏击战的那个连,就害了一种凶恶的热病,当地人称为“鸡窝病,一早上就死去二十多人。张问德看到士兵死的太惨,就设计由张德辉促使日军收容医治这些伤病兵,还可借机打入敌军,将来作内应。顾师长在无力挽救士兵生命的情况下也同意了。

张问德写了秘信给张德辉,要他随藏重的扫北日军一起出征,预先约定张德辉随北扫日军到曲石,在李根源故乡千双找到那四十多个病兵抬回县城医治。本是一个不得已而采取的措施,想不到却迎合了宫本的战略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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