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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公孙扶礼

现在,公孙扶礼真是条丧家之犬了。凉州各郡到处贴满了画着人像的告示,抓捕弑君罪犯叛国罪犯公孙扶礼,上面盖的正是远房舅舅匡衡的印章。此前,公孙扶礼给匈奴做事,屡屡出现闪失纰漏,给郅支部带来巨大损失,气得尼苦木和蠡狐兹都大声地呵斥他,一点好脸色也没有。这一回,他更是无奈:长安的家,鲁地的家,恐怕这辈子也不敢再回去了;就连那荒芜萧条的西域,也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幻影了。公孙扶礼在惊恐的逃窜中,度日如年。本打算将老朋友周至教从刑徒的队伍里截下来,算是给周至化的一份见面礼,却没想到被甘万年搅了局,害得尼苦木损失了二百多人。看当时的场面,要不是蠡狐兹拦住,尼苦木非宰了自己不可。现在想起来,还在后怕。

公孙扶礼恨死陈汤了。当初,匡衡和自己联起手来要做掉陈汤,却没想到让陈汤占了先手,把甥舅俩搞得狼狈不堪。

陈汤怎么发现了蹶张弩的呢?他怎么知道我与匈奴人有联系呢?这个人太狡猾,太阴险了,太狠毒了。还算幸运,到现在为止,没有死在他的剑下本身就是个奇迹。

那一天,听到弑君阴谋败露的消息后,公孙扶礼首先想到了去找匡衡,但他马上就摇了摇头。

“这个八竿子打不到的舅舅,他可以与你共谋,可以与你共享,但绝不可能与你共患难的。再说,我与匈奴人的关系,我们刺杀皇上的阴谋,他都是不知晓的。若是真找到他,他还不把我送到诏狱里才怪呢!”

于是,他拼命地向北奔跑,去追赶同样逃窜的尼苦木等人。好容易在司隶部与天水郡交界处的一个偏僻的山谷里找到了尼苦木,却没有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场皮开肉绽的酷刑——他被吊在了一棵大柳树上。

“公孙小子,你******吃我的,喝我的,欠我的,最后你来坑我的。哼!今天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尼苦木的鞭子狠狠滴抽在了公孙扶礼的身上。

“尼苦木大人,您听我说。事情纯属意外,都是陈汤诡计多端,才坏了我们的好局。”

“你别推脱责任,我看,你就是个内奸!”

“尼大人,你可别冤枉了好人啊!我对单于可是忠心耿耿的!”

“你是好人?你忠心耿耿?这话,你还是回去对着你的汉朝天子去说吧!”

听了这话,公孙扶礼羞愧得低下了头。尼苦木显得很不耐烦:

“公孙小子,兵荒马乱的,我们也顾不了你了,只能让你先走一步了。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尼大人,尼大人!千万不能这样啊!我还可以帮助你们做许多的事情呢。”公孙扶礼面如土色,浑身发抖。

“哼哼,许多事情?你在长安,在宫中,有那么好的条件,为我们做了什么事情?倒是骗了我们不少的金钱。你这个混账货,还能做什么?”这回是蠡狐兹骂起了他。

公孙扶礼听出蠡狐兹话里有帮助自己的意思,赶忙乞求:

“我能,真能做件大事,快放下我来吧!”

“把你放下来,行。可你要是再来骗我呢?”尼苦木问。

“不会的。我不敢再骗了,在骗您,天打雷轰!这次的信息是千真万确的。”此时,经过一番刑罚和恐吓,公孙扶礼已是有气无力了。

被从树上放了下来后,公孙扶礼立刻来了精神。他把尼苦木和蠡狐兹拉到了僻静处,悄悄地对着他们耳语:

“逃出来之前,我就得到准确消息:将有一队押送贪官的队伍经过萧关去敦煌,那里面有我的几位朋友……”

“瞧你交往的,哪个不是贪官的?”尼苦木一脸不屑。

“唔……他们是……不过,他们很有用。”说着,公孙扶礼又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尼大人,这回我给你送上大礼。”接着,他细细地道来。

周至教和另外四位县令原来都是齐学弟子,与匡衡等人都很有渊源,经常得到匡衡的照顾。他们因贪赃枉法而被押解在刑徒的队伍里,流放敦煌。这几个人可不得了,家财万贯,神通广大。早就预感到可能有牢狱之灾,会被流放到凉州,事先托周至教的弟弟周至化在参街谷的藏宝洞存下了一大批珍宝,这笔财富足够十万大军之用。而周至化手下有一支上千人的队伍,沿着丝绸之路,打家劫舍,攻掠商队,官军也拿他无可奈何。据我所知,甘万年要与都护军在那里会合,并剿灭各支队伍。如果我们能救下周至教,通过他说服周至化,再联合上其他匪帮,我们就可以在那里伏击甘陈二人,阻挡都护军的西进,并顺势掠取藏宝洞的宝物。

“好!公孙扶礼,我再信你一次。记住,这时最后一次机会。”尼苦木这回押上了宝,把藁街上的队伍全用上了。

可是,这一次,在大功即将告成之际,甘万年毁了大家的好梦。事已如此,不等尼苦木动刀,公孙扶礼也没有了活的念头了。可是,就在他到处找绳子上吊的时候,尼苦木却抱住了他:

“公孙先生,你不能这样!你看看,我们还有什么了?”公孙扶礼一看,可不,身后只剩下他们三人和四个士卒了。

从此,他们七人相依为命,昼伏夜出,避开大路,专选山间小径,躲避汉军的追击。他们顶着星星和月亮,踏着积雪,攀着山岩,向参街谷前进。

历尽艰险,他们终于到达了参街谷。

参街谷,是祁连山北麓的一道狭长的山谷,乌亭逆水发源于这里,并向东南方向流进黄河。它的四周是壁立千仞的高山,山顶是终年不化的积雪。山谷只有东南和东北两个山口,易守难攻。山谷的地处,是肥沃的农田,可以生长两季庄稼。半山腰上,茂密的杨柳林后,是一些天然的洞穴和人工开凿的窑洞,一层层,一行行,井然有序。这里驻扎着互不隶属的各支队伍,说着不同的语言,干着不同营生,却相安无事。有时,为了对付强大的敌人,他们也可能有暂时的联合行动,但一结束,就四散而去。

在山谷口,他们七个人被用黑布蒙上眼睛,带往周至化的营地。走在途中,公孙扶礼听到尼苦木与一个押送人说起了匈奴话,声音很大,却听不懂。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尼苦木带着两个士卒与押送人一起走了。公孙扶礼一路上纳闷,难道尼苦木在这里也有一些关系?

他正猜想着,就听到有人用汉话说:“到了!”

摘下蒙眼布,老半天公孙扶礼的眼睛才适应过来。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底部有二十亩地大,最顶上有一个开口,可以透进强烈的光线,再加上四周点着几支大火把,洞里明亮如白昼。旁边又有许多洞口,里面是人员的住处、武器物资仓库和马厩。

公孙扶礼和蠡狐兹他们被半推半搡地送进了一个宽大的洞室。抬眼一看,一座大石板做成的桌案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人,押送人赶紧与他耳语一番,那人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公孙扶礼没有把此人与长相猥琐的周至教联系起来,暗想,周至化哪里去了?

他们自己找了座位刚坐下,就听那人大吼一声:

“都站起来!”公孙扶礼吓得一哆嗦,定睛一看,那人顿时变得如凶神恶煞。

“我问你们,我哥哥被你们给弄到哪里去了?”

“他……他被都护军北地营抢走了。”一见此人就是周至化,公孙扶礼连自我介绍都不敢。

“什么?你们把他弄丢了?”

说着,周至化一步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公孙扶礼的衣领,将他扯了过来,又使劲一揪,把他提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珠问他:

“我哥哥呢?”公孙扶礼又被使劲一腿,差点没摔倒。

“我哥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用你们四个人的心肝祭灵!”

虽说刚才被吓破了胆,可此刻一听周至化的假设给了个缓冲期,公孙扶礼却安下心来。他急忙地堆起笑脸,凑到周至化的眼前。

“周将军,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是来找你商量办法的。我敢说,你不去打甘万年,他自己也会送上门来,而且还会把周县令送来。”

接着,他把都护军的行程计划和自己的打算都交代给了周至化,特别说明,那几个匈奴人是来帮助救援的。公孙扶礼满以为周至化会很高兴,却没想到,周至化当啷一声抽出钢刀,一下子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先把这三个匈奴人给我棒打出去!”

“来人!把这个汉奸打入死囚牢里。”公孙扶礼一听,就觉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了知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放在一个冰凉的大石椅上,一点也动弹不了。就听到洞外有吵嚷的声音,好像是尼苦木和蠡狐兹他们的。渐渐地能听出来一点意思,似乎是尼苦木吵着跟周至化要人,周至化不给,尼苦木要闯进来,周至化的部下都挺起了宝剑,拉开了弓。再往下,就突然没有了动静。公孙扶礼很失望,完了!尼苦木他们肯定被吓跑了。

正在这时,周至化提着钢刀回来了,脸上笑嘻嘻的。

“公孙先生,没有想到你有这么多好朋友,我改变了主意。”

公孙扶礼疑惑地望着周至化,没敢言语。周至化突然问他:

“你知道我大汉第一个汉奸是谁吗?”

听着这个古怪的问题,公孙扶礼不知如何作答,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是文帝时的中行说。”

公孙扶礼不明白周至化说起这个中行说,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这位中行先生是干什么的吗?”、

公孙扶礼还是摇摇头。

“他是太监。你知道吗?太监!哈哈哈哈哈!”说着,周至化的手朝着公孙扶礼的裆部比划了一下,做了个鬼脸。

公孙扶礼明白了后,吓得说不出话来,手脚使劲地往外挣,可以一点用也没有。

周至化嘿嘿一笑。

“等我把你下身处理完毕后,就把你送还给你的匈奴朋友,让你做第二个中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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