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年十一月初七,原定于本日的定风堂及其余十二门派、七个帮派联盟与善清宫之间的决战,以谈判和解告终。节义盟提出条件,请善清宫少主秦皓白入手调查汇贤居其余四位掌门遇害一案,限期一年。定风堂堂主贺远志承诺会将自己手中线索全盘奉上,但不会亲自与之联手查案。秦少主当即应允,承诺定会清查此案,还以江湖公道。
不过一年之期毕竟足够久长,暂时不急。朱芮晨将对雨纷扬的揣测与几名善清宫主部元老说过之后,做了一番隐秘的部署规划,安排了主部一些最信得过、平素又不引人注目的手下去调查敌方动向。
此外,善清宫明面上大力筹备的是两件重要的大事,这头一件,便是少主秦皓白正式接任善清宫宫主的仪式。
前宫主吴千钧已然归隐多日,宫主之位一直虚置,善清宫元老早已在为此事发愁。原本少主秦皓白无论武功还是出身,都是接任宫主的上佳之选,所以于确认吴千钧不会再回善清宫时,本该及时让少主继任。
只是众所周知,这位少主心智脾气的高明程度可着实无法与他的武功相提并论,他做少主之时,一众元老还可引导规劝,若是由他做了主事之人,他要下的头一道命令,说不定便是将善清宫整个遣散,到时众人又当如何是好?而这位少主显然自己也对宫主一职毫无兴趣。于是宫主之位便虚置至今。
总算经历了近期这一系列变故,善清宫元老们看到了希望。少主夫人的出现,让这位少主迅速懂事成熟了起来。他不但收起了戾气锋芒,不再招惹事端,还破天荒地对手下人众关怀重视,越来越听得进别人的劝告和建议,也甘愿担起宫主重任,成为众人领袖。于是少主升任宫主,终于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这第二件大事,自然便是少主的婚事了。只因秦皓白出身特殊,他的婚事于善清宫主部人众眼中算得上是天大的事,着实需要细细谋划,精心操办。从挑选日子到宴请哪些宾客,从喜堂布置到新人服饰,端得是事无巨细,处处留心。
光是商量筹划,就将朱夫人等人忙了个焦头烂额,也让秦皓白自己头痛不已。依着他的意思,这个婚礼完全可以简化至他领了新娘走进祠堂,与先祖牌位打个招呼,将妻子介绍给他们认识,也就罢了。只是看着这些人热情洋溢地为他的终身大事忙里忙外,又头头是道地讲着决不能草率省俭的道理,也就只好由着他们去。好在他自己除了裁剪衣服的时候配合一下,别人来打扫布置新房的时候被请离一下之外,没什么需要动手参与的地方。
因着实不想接连参与两次无聊又冗长的仪式,秦皓白极力主张将这两件大事都放在一天举行。这样一来,便又要迁就元老们对仪式筹备的细致要求,于是婚期便由本月二十推至了二十八,又再次推到了下月初六。秦皓白再怎样心急,想到可以两事并一,可以少花一天在这些无聊事上,也便答应了下来。
其时善清宫与各门各派讲和停战,外间危机暂除,尽管仍有节义盟与之对峙,终究是到了自汇贤居血案以来,善清宫与其余门派矛盾最为缓和的时候。一时间无人再来附近虎视眈眈,寻衅滋事。紫曈也便过上了自从被秦皓白劫出玉柳苑以来,最为轻松愉悦、心无挂碍的日子。平日里除了随秦皓白在岚衾山间游玩,到勋昌城里游逛之外,便是于善清宫内与四公子笑闹嬉戏,或与傅雪薇混在一处。
这一日紫曈又来在傅雪薇房里闲坐,傅雪薇未教她武功,而是花了半个时辰,为她绾了个精致的发髻。
紫曈左左右右地照着镜子,见自己的长发都绾到了头上,显得与往日大不相同,一看之下简直要认不出自己,不禁甚感新奇,又试着插上几件首饰,更是捧着镜子观之不足。
傅雪薇在一旁看着她笑道:“唉,这样的美人,也只有小白少主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了。”
紫曈畅然一笑。
傅雪薇伸出玉葱纤指在她脸上点了一下道:“你就笑吧,得偿所愿嫁得如意郎君,还敢笑得如此放肆,怕是老天也快要嫉妒你了。”
紫曈听见“嫉妒”两字,心中一动,转脸来看向傅雪薇,见她望向一边,目中现出神伤落寞,自是明白她又想起了她对朱芮晨的求而不得,不禁心下歉仄,试探道:“傅姐姐……”
傅雪薇回过眸光道:“你可别误会我在嫉妒你要成亲了。我嫉妒的是……你即便只是作为他的弟妹,却也有着那么多机会与他自然共处,和谐交谈,比我可好得多了。”
紫曈也亲眼见到朱芮晨平日里对傅雪薇的疏远冷淡,一时怅然,正在盘算该如何劝慰,却听见傅雪薇又说道:“我若是也做成他的弟妹,他就也要对我礼敬有加。难不成,我该去勾引一下颖慧?”
紫曈顿时哭笑不得。傅雪薇则先自己爽朗地笑了一阵。
紫曈道:“大哥表面看来是放下了情伤,其实怕是还很难彻底解脱。姐姐你……当真想要等他一辈子么?”
傅雪薇淡然笑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我是在等他呢?殊不知,我只是在等我自己,在等我的心如止水练至化境。”
紫曈恍然明白过来,她是自知等待无望,所等得已不再是那个等不来的人,而是等自己的心伤愈合,可以释怀。
傅雪薇失神道:“那些年,他还常来与我开开玩笑,而等到我将这副心思说与他听,他反倒再不来理我了。早知如此,当初我好好忍下,不去与他说也就好了。唉,一切都没有用的,他明明是在见到李花凝之前便早已认识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