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凌立刻起身跑到陆之桃的身旁扶住她的头,太长时间的停留早就让陆之桃的脖子泛酸开始僵硬,孟初寒也急忙过去试图拉开窦子衿的手,“漪房算了,就看在之桃年纪还小的份儿上放过她吧。”
“我不会放一个对我有威胁的人在身边。”窦子衿冷道:“陆美人识趣便罢,若不识趣,我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你的锦绣宫了却残生!”
窦子衿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陆之桃坐在远处轻泣起来,宫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
谁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尤其是对于窦子衿这个平淡如水的女人,从最初的什么都不重要慢慢演变成什么都想争得第一,到最后成为了不可收拾的一切,她慢慢把矛头转向了那个为代王孕有一子的代王后,那个最高的位置上仍坐着的有人,而这个位置迟早要是自己的,坐以待毙往往更能节外生枝,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下手为强。
夜里,代王刘恒仍是按照窦子衿的意思前往重华殿,见代王进来窦子衿急忙迎了上去。“臣妾参见代王。”
刘恒眉头微蹙,见她垂首身旁伸手扶起道:“起身吧。”
窦子衿跟在刘恒身后,看着他宽大的肩膀,毕竟是出自同一个父亲,刘恒居然和刘盈长的颇有几分相像,这个宽大的肩膀似乎就是当年自己在汉宫做宫人的时候见到的一模一样。
“你笑什么?”
窦子衿抬头,刘恒已经转过身子看她,这才敛了笑容说道:“代王很像臣妾当年在汉宫时的一位故人,他的肩膀和代王的一样宽厚。”
“男人?”刘恒冷道。
窦子衿面颊一红,垂头浅笑:“嗯,一位相识多年的朋友。”
“是吗?”刘恒冷笑一声坐回到床榻上,“居然还能有人让你惦记这么久,本王以为本王的窦美人只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呢。”
窦子衿脸色一暗,眉头微蹙冷道:“臣妾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代王居然是个欺瞒世人的藩王。”
刘恒抬头,阴冷的目光仍旧盯着她看,嘴角微微抽动:“窦美人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代王,若代王三年之内不能给臣妾一儿一女,那臣妾就不帮代王取得汉宫,臣妾相信代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走一个,臣妾有没有那样的手段全凭代王,汉宫臣妾能将其灭了,那代国…臣妾唾手可得。”
这是两个人的针锋相对,一开始就以权谋相争,意味着他们的结合注定是一场互相伤害,刘恒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这个曾信誓旦旦的说要帮他打下半壁江山的女人,而窦子衿的心中只有报复,只有站在最高的枝头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并且不遭世人非议。
睁开眼睛,身边的刘恒已经去了早朝,窦子衿莫名觉得有一种空落落的,每日虽说陪王伴驾可还是始终一个人,睡前行的周公之礼仿佛是钢与铁的结合,没有温度没有情感。雏玉已经端着脸盆进了大殿,窦子衿趴在床上冥想,听见脚步声才抬眼望了一下。“今日怎么这么早?”
放下木盆雏玉拿起衣架上的宫服说道:“汉宫传来皇上重病的消息,太后就下令去天台拜佛上香祈求皇上平安。”
就好像是一颗砰砰跳动的心突然之间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一样,那种揪扯不清的感觉想哭都哭不出来。皇上病重这样的消息对于身在异国的窦子衿来说无法承受,那个曾经爱她爱到甚至连帝位都不要的男人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小腿颤了一下急忙从榻上起身穿好宫服拉着雏玉就奔到了天台。天台上聚集了各宫的人,代王后搀扶着薄太后上前进香,刘恒仍是那副清冷的模样,而所有的一切对于窦子衿来说都是一副虚幻的泡影,她顿时不知道如果刘盈死了自己还要那个江山做什么,就但凭报复吗?吕后是有年龄的年纪一到不用别人动手足以撒手人寰,而自己却是风华正茂百年之后也会喜欢上惬意的生活,为什么要与一个白发满头的人作对为什么要夺取他的江山,那个曾抱着报复吕雉的借口无意间却报复了自己最深爱也是最深爱自己的刘盈。
没有人能真正明白当下的爱情,你拥有时就会觉得身边的所有都不胜其烦,一旦失去就如同跌落万丈深渊。窦子衿是个聪明人却被一时的聪明耽搁了与刘盈长厮守的幸福,她有些后悔若当初不执意离开如今的她至少可以陪着他一起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甚至都忘了该要怎么哭,面对刘恒与其他人,拼命的克制自己,不能哭,不论多悲多痛不要在乎。
回重华殿的路途极其漫长,好像走了许久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出了一个深渊又入了另一个火海,她怎么会没有想到只要是深宫别院不论是永巷还是代宫同样会让人萌生欲望,只要是充斥着权势地位的地方就一定有纷争,有了纷争就一定会有生死,万世轮回最残酷的现实莫过于生离死别了吧。
刘恒自昨天夜里入了重华殿就再也没有离开,坐在床榻边上静静地看着昏睡中的窦子衿,天台的祈福她失控的跪在地上痛苦,回重华殿的路上又重重昏倒在路旁,他不再蹙眉,不再威严看着她挂满泪水的眼角,心竟有些抽痛…
“代王去侧殿歇息会儿吧,守了美人两天奴婢真是有些担心。”
刘恒摇摇头,眼睛不曾离开窦子衿的脸:“再过一会儿吧,说不定窦美人过会儿就醒了呢。”
雏玉行礼转身欲离开却被刘恒叫住:“那个人,是窦美人喜欢的人吗?”
雏玉深色一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脑中飞快的过滤着自己要对刘恒说的两全其美的话,还未张口就又被刘恒的话堵了回去。
“你说了本王也不会怪罪你,窦美人口中的故人和本王拥有相同臂膀的人就是他对吧。”
“代王口中说的奴婢似乎根本不知情,什么肩膀什么故人,奴婢都不清楚,奴婢福晚数月前才跟随美人前往代宫,美人的事也是知之甚少。”没有窦子衿的交代雏玉万不敢轻言说出有关于她的一切,她还不了解代王,诸多事务万不敢轻下定论。
窦子衿醒的算是及时,正愁着不知如何回话的雏玉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见她醒来刘恒急忙走到了帐外,雏玉愣了一会儿将她扶起,贴心问道:“美人觉得身子如何?可有不适?”
窦子衿迷迷糊糊的,眼睛睁开看着空荡荡的重华殿,人的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权势地位如果想要便应有尽有,可为什么自己还是不甚满足,曾经的自己总是以为只要打败了吕雉就一定能得到幸福,却没想到,自己深爱之人确实他的孩子,一旦吕雉惨败那刘盈,张嫣,还有自己的姨娘,都会陷入万劫不复,这些终日在吕雉身边游荡的亲人,这些当年她死活都要前往代国的理由,如今又成了她再一次想要放弃的借口。大汉的江山她给不了刘恒,而刘恒…
默默叹了口气,窦子衿轻声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雏玉一怔,回头看了看躲在帐外的刘恒,“哪有什么人啊,一直都是奴婢在身边儿候着呢,是美人浑浑噩噩之中做的梦吧。”
“也许吧。”窦子衿道:“总觉得莫名的地方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那种忐忑不安,雏玉啊你能感觉得到吗?”
雏玉沉默,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心里万分祷告着千万不要将来代宫的秘密说出,若不然被代王听了去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我想回汉宫看看。”窦子衿说:“离家数月那里的人还真是放不下,不知他们过得可好,更不知那些故人如今怎样了。”
“美人要回汉宫?代王知道吗?就算知道了代王又会同意吗?”
窦子衿摇头:“我的意思还没和代王说,估摸着代王是会同意的,不过是回趟汉宫而已。”
“本王不同意!”刘恒从帐外走出来双手后背站在窦子衿眼前。
窦子衿冷冷一笑:“代王为何不同意。”
“为何?是窦美人一昏丢了脑子还是从一开始窦美人就在假装对一切胸有成竹,吕太后近来打压刘氏子孙已到了极致,而美人又是从汉宫前往代国的家人子,如今虽说是个美人也登不上一些大雅之殿,以美人的身份回汉宫?若美人是吕太后那么以窦美人聪明的才智会如何衡量此事呢?”
窦子衿淡道:“不论代王如何阻拦臣妾都是要回去的。”
“回去?哈!”刘恒冷道:“窦美人以为回去了就能万事无忧吗?吕太后生性多疑窦美人就敢保证她不会对你如何?汉宫皇帝病危正是燃眉之时窦美人回去只怕是让吕太后生恻隐之心,倒时人没见到倒是丢了自己的命,美人以为孰重孰轻?”
“那代王就封臣妾为王后啊!”窦子衿侧眼冷道:“只要代王封臣妾为王后臣妾回汉宫就根本不需要什么借口,只是封地之后借回乡探亲臣妾想吕太后也不会对臣妾做出什么的。”
“笑话!”刘恒怒道:“王后之位不是谁人说坐就坐的,它需要母仪天下的威严,窦美人怕是还没那个资历,所以窦美人就好生在重华殿歇息着吧!”
刘恒走了,让窦子衿唯一的精神支柱砰然倒塌,瞬间她像一只无头苍蝇在这个看似颇大实则窄小的重华殿乱撞,一切来得如此决绝,好似让自己空落落的心更加没有底气,没有人能告诉她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而她,这个名叫窦子衿的女人却好似永远都陷入了这种左右为难的地步。
刘恒第一次不夜宿重华殿,窦子衿坐在小桌前等了许久,直到雏玉挑着灯笼从外面巡视回来也不见刘恒进入大殿的声音。
“美人还没睡啊?”放下灯笼雏玉问道。
窦子衿抬头看着殿外,“代王还没来。”
雏玉笑:“许是今晚不会来了,都这个时辰了若是要来早该来了。”
“是不是今日我说的话有些重,所以扰了代王的心思代王才不肯来见我的。”
“美人真是多想了,奴婢听说代王这几日朝务繁重才使得心力交瘁过多的精力都放在了政务上所以才没时间来探望美人的。”
摇头,窦子衿微微皱眉:“不是的,以往不管代王再累再晚也会来重华殿和我说话,如今突然不来了还真是放心不下。”说着窦子衿起身披上一件外衣道:“还是去代王宫看看吧,我怕还有别的人在那。”
雏玉瞅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不如美人今日早些休息吧,都是丑时了此刻去代王宫怕是被代王怪罪,白天美人已经和代王闹得情绪僵硬,现在再去打扰怕会惹怒了代王。”
站起身的窦子衿瘫软坐下:“代王…”
所谓爱情里充斥着无尽悲欢离合,表面和善的两个人实则也是鸿沟无尽,两个寂寞的人在同一时间相遇到一起本应当相濡以沫,而如今为他们带来的确实彻彻底底的伤害。刘恒数日未归窦子衿总是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终日里心神不宁食之无味,代宫里没有他一点儿的消息,第一次就这么觉得突然间好像失去了一切似的。代王后的到来让窦子衿觉得雪中送炭,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见到代王后慈祥满目的脸,沉重的心瞬间得到了释怀。
“都没人数日未向太后和本宫请安了,今日本宫特地前来问问窦美人可是身子不适?”
窦子衿听见代王后的声音愈来愈近急忙迎了上去,行礼道:“可真是折煞臣妾了,方才还和雏玉提到要去拜见王后娘娘的没想到王后娘娘就先来了,这些日子天气潮湿臣妾多年的腿疾犯的严重,所以就没能向太后和王后娘娘请早安,还请王后娘娘赎罪啊。”
代王后无论何时面上都带着淡淡的微笑,一身端庄的宫服虽不说有多么的雍容却不失高贵,头上插了几支凤凰流苏钗,一颦一笑都透着一国之母该有的大家风范,许是病的太久了,脸上总少了些红润,见到窦子衿脸上的笑虽大了些却在眉眼之中透出了些许疲倦。“都是自家姐妹还说什么客套话,这几日代王带着本宫去宫外转了一圈方才回来,所以就算这几日美人去本宫宫中拜见也是见不到人的,代王说窦美人喜欢吃些清火气的东西,这是本宫和代王出宫游玩之时特地从那儿带回来的绿豆糕,这绿豆解百毒这个时候吃正是时候,苗儿,把东西呈上来让窦美人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