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德镇的天气逐渐冷了下来,风也凌冽了许多。山中的天气时有晴好,但多时阴雨,天气湿凉入骨。玉珏所住西厢更是阴凉潮湿,仿佛置身冰窖一般。刘氏总以家里节俭为由,木炭总是省了又省,玉珏与青奴屋中更是无半分好碳,只能分到些碳碎,烧起来只有丝丝细火,可烟却大的很。
青奴看玉珏身上寒气更重,整日里也只是恹恹的。心中焦急不已,去正房询问,只道:“家中本清贫,只是一般小吏之家,温饱尚不能全,怎么还有闲散的木炭,如此这样也已是全家里好的了。”青奴心中不忿却也不能在多说什么。
转身正要回房,却听身后刘氏嗤笑道:“我们小门小户,怎识得那金碳、银碳,怎如这大户的小姐,即使破落了,还是如此矫情。”
青奴再好的性子,听如此这般的话也终是忍不住的,转身嚷道:“我家小姐身子不好,这样的碎碳都没有半分的热气,如何能过的冬去,好歹我家小姐也是表舅老爷的外甥女。”
刘氏本是山野村妇,声音更是粗哑,一脸不屑道:“外甥女?说的好听。哼,当玉珏少了见识,就是呆傻的吗?你家老爷在国都当官,可曾为我家男人求得个什么好差事。如今落了难就来攀亲戚了。”
刘氏本就身材粗壮,如这般大声叫喊仿佛擂鼓撞钟一般,吵的人耳朵里嗡嗡作响。青奴想着是怎么也说不通的,便要折返回去。“要是嫌这木炭不合小姐的心意,你们便自己去烧制吧。想那大家里的小姐定是好手艺的。”说完竟“咯咯”的笑个不止。
玉珏本是大户的千金,哪里来的这样的手艺,想来这也是嘲讽、愚弄之说。青奴心中气闷,也不多言转身就要回去。
刘氏却似还不尽兴,大声道:“哟,别怪我没提醒姑娘,这可不比在国都,凡事可以随了姑娘,要知道自己的本分。”此话说的甚是刺耳,青奴脸色大变,气的厉害,却无半分办法,只能讪讪的回房。
青奴回来时,玉珏正在房门口坐着,人也昏昏沉沉的,见青奴去不多时,回来仍是空着手的,只是摇头苦笑,再无其它了。
青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为玉珏加了外袍,片刻后方道:“小姐在门口坐着干什么?”
玉珏小声道:“胸口烦闷,不得入睡,屋中又甚是刺鼻。”
青奴轻叹,微微一顿方道:“表舅夫人屋里也没有多余的碳了。”
玉珏摇头道:“青奴不曾说你我主仆二人能有此处落脚已经是万幸了吗?如今又何必暗自伤神呢?有些话玉珏是受得的。”
青奴摇头道:“算了,如今不如以往风光,人情怕是本就如此。如此刁难想来也就是平常的了。可是在怎么说小姐与表舅老爷也是亲戚,表舅夫人竟如此这般不近人情。”青奴将刚才之事说与玉珏说,也不过是些避重就轻的说辞。
玉珏听后只是淡然一笑。而青奴却愁苦道:“如今便这般,以后的日子还不知会怎样呢。”
玉珏不再搭话,只是将自己一点一点的缩进外袍中,这样的天气喝口气都会成冰,可我却觉得并不似这人心般的清冷。如何能逃得开这般纠纠缠缠、是是非非。玉珏更加心中难解,只能独自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沦。
如今哪里还有容身之地呢?玉珏并无其它地方可去,也只能委身在这乡野之间了。
玉珏轻轻搓着双手,心中明白如今着实不能与在沐府的时候相比。身上的外袍似被风一吹就吹透了,蚀骨钻心的凉。玉珏只觉身上僵冷,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打湿了外袍的一角,冷风一吹越发的冷了。
玉珏曾暗暗发誓日后必不再流半滴眼泪,可如今明知会如此遭人白眼,却又难免感伤,思前想后又觉如此这般定是要吃苦的,可再多的苦楚也未必及得上爹娘所受的流放之苦,兄嫂的失子之苦。
玉珏急忙拭去泪水,轻轻起身返回屋内。青奴瞧见,忙道:“小姐,是不是不舒服了?让青奴服侍你再歇息一下吧!”
玉珏笑着拉过青奴,道:“青奴无须担心,玉珏只是觉得有些乏,想回屋去歇歇。”屋内燃着碎碳,无半分暖意,可如今这也是玉珏唯一能栖身的地方了。玉珏又缓缓道:“这般已经最好了,不要强求,这四面环山,明日里玉珏们拾些柴火吧。这长冬怕是很快就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