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将刘衡拦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罗绮。
许是因着地利,原本蜷在床榻上掩面而泣的她转眼间挪至床尾,柔荑按在她那位师侄握剑的手臂上。
她朝他仰起头,梨花带雨的嗔怨道:“你要寻死也容易,只是今后我又当如何自处?”
刘衡听了她这句话先是愣了愣,随即无比坚决的态度柔软下来,也不知是觉她这话说得在理,还是为她楚楚可怜,悲中带怨的模样所动。
伴着“哐当”一声响,他索性扔开手中之剑,展臂将佳人拥入怀中。
与方才截然相反,罗绮似乎从惊恐中缓过神来,也不再将刘衡推开,伏在他的胸口继续抽泣。
这又是演得哪一出?
事情转折得太过突然,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陈阿诺颇觉尴尬的看了看慕容磬,总觉得他们两人在这屋子里有些多余。
然而盟主就是盟主,目睹了活生生一场曲折离奇的大戏,慕容磬的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甚至连仰慕他的小师妹眼下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他也只是冷冷清清的瞧着,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直到刘衡和罗绮的情绪都平复了下来,慕容磬才踱至二人面前,却是继续方才的话题:“成亲之事,你们二人有何看法?”
陈阿诺暗自觉得这时候谈这个问题其实不合适,可事实上慕容磬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慢性子,俨然是要趁热打铁定下来的意思。
好在这山庄里的人似乎思维方式都差不离,刘衡还将罗绮护在怀里安慰,随即携着她一道跪在慕容磬的面前,磕了头道:“请师父成全。”
“好。”慕容磬只应了这一个字,而后目光往陈阿诺那边移了一瞬,便转身往屋外去。
陈阿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亦是十分自觉的跟着他出去,还顺手将房门关好。
转过身去时,慕容磬已经在吩咐刘衡的师弟准备筹办婚事了。
陈阿诺不禁感叹于酿剑山庄的办事效率,还有慕容磬对于这件事的广阔胸襟。
要知道刘衡和罗绮按辈分算也是师姑侄,放在那些所谓正派的伦理道德下怎么也得安个乱仑的罪名。
这个婚事若是悄没声儿的办了也就罢了,若是明媒正娶的操办,慕容磬可还得承受好一番压力。
但仅表面上来看,他似乎显得非常从容。
江湖上有条定律,人若不找死,往往就能活得久一点。
陈阿诺虽然深知这项规律,却还是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
她踟蹰了许久,终究还是暗地里扯了扯慕容磬的袖角,在对上他低头望来的瞳眸时问道:“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师妹跟了别人你都不生气,该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
慕容磬明显的怔了怔,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斗胆。
他眸色宛如墨玉,实在叫人读不出任何情绪。
顿了许久以后,他才应道:“我喜欢女子。”
陈阿诺莫名的舒了一口气,想起应该缓和一下越来越冷的气氛,奈何嘴巴却又比脑子快了一步:“那倒可惜了,盟主大人风采卓然,要不然咱们还能叙一叙断袖之谊。”
才刚说出口她便追悔莫及,意识到这玩笑开得着实过分。
好在慕容磬大人不记小人过,只凝着她的眸子顿了片刻,随即便移开目光转身而去,全然当这事没有发生般。
陈阿诺长吁了一口气,却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不知何人高喝:“魔教妖女现身了!”
院中众人同时将注意力转移过去,陈阿诺更是提高了警惕。
此时离天亮还有时间,若能趁乱脱身,或许尚且有一搏。
慕容磬已然催动轻功疾步而行,陈阿诺见状也加紧步子跟上去,打算寻着机会接应黑莺。
然而她才刚踏出一步,便觉四肢百骸间忽的如遭针锥,难以言喻的剧痛沿着经脉蔓延开来,登时有一口气冲至胸口,她张嘴作呕,一大口鲜血喷涌出来,顿时浸满了她胸前的衣襟。
身子毫无征兆的被抽尽力气,瘫倒下去的一瞬,陈阿诺意识到是体内的毒发作了。
视线也陷入一片模糊,她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将自己接住。
她还在拼命的想要看清天际高悬的那一轮明月,分明夜还没有过去,为何这毒却提前发作了。
陈阿诺百思不得其解,可她却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抵抗的能力。
耳边很吵,到处是纷繁的喧嚣,慕容磬还有酿剑山庄的弟子应该都忙着去抓黑莺了吧?
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别的东西,只觉脑袋越来越昏沉,眼前的月光越来越暗,最后终于陷入一片漆黑。
似乎经历了漫无边际的昏暗与空白,当意识抓住一丝端倪的时候,陈阿诺还以为自己终于解脱。
到了阴曹地府,往生的冤孽都该放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