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内的众人也跟着出去看热闹,一时间走空了,就剩下站在原地的苏皖鱼自己。发了一会儿呆,自己也擦干了身上的水渍穿了新换的亵衣,出去了。可却没见到梁丘姐姐,一时间心情也难以平复。而且心中记挂白生,便去一楼处找月姐儿。
这才看见原来白生是被搬到这儿来了,床旁跪着一位身着蓝衣的老人,摸了脉,又从背篓里拿出了几包药,缓缓说道:“这孩子体质生来就弱,而且身上带有旧伤,不知是何人所为。这次在额头上撞了个大口子,还好有惊无险。只可惜会留疤。”
月姐儿沉声道:“谢谢曹先生。先生请随我来账房结算。”然后就只剩下里面一脸懊恼的梁丘美人和站在门口的苏皖鱼。梁丘美人的表情很淡,却是那么认真,苏皖鱼不禁指甲扣进门框里,心中一阵悲戚。
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好像有个小家伙拉扯着她的胳膊喊‘大姐姐’,还说‘大姐姐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可却记不起来了。是谁呢?就如同被挖空了似的,心脏一阵抽痛。
梁丘美人转过头来说:“你陪着白生待一会儿。我今晚要接活儿,怕是守不住这孩子了。日后这种事肯定不少,小花叶儿要是不愿在我身边继续待,明早我把后门留着,你离开就是。”
苏皖鱼一阵苦笑说:“我是朝阳坊花了大价钱买进来的,而且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梁丘姐姐就不要再提此事儿了。”
她说完这话突然觉得脚下一痒,竟是刚来朝阳坊时所看见的黑猫。肥嘟嘟的身子在苏皖鱼的腿边上蹭啊蹭,半晌又跑到外面叼进来一个红线球。红线球儿绕啊绕,把黑猫的四条腿都困住了。
苏皖鱼笑了一下。心中也知,停滞了的姻缘终于开始流转。就如同这乱糟糟的红线,被找到了最初的线头儿。
四年后。
“花叶儿,梁丘姐姐叫你呢!”白生从楼上探出脑袋,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苏皖鱼一时慌神,手下顿时没个轻重将朝阳楼的第二红牌——洛桑的头皮扯痛了。洛桑“哎呦”一声!苏皖鱼忙歉意地笑笑,将梳子往旁边侍童手上一递,笑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扭头就提起裙摆就往后院跑!一路上不停有人跟她打招呼:“花叶儿,你跑慢点儿!”“花叶儿,这个如意结怎么系啊?”苏皖鱼就直接扯了那如意结的绸缎,一边跑一边系,三下五除二弄好了就丢地上了。
她虽不是新人,却成了朝阳坊值得依仗的存在。这个时辰正好是申时,已有客人提前上门,姑娘们都忙着梳洗打扮,一时间鸡飞狗跳,为了争抢漂亮衣物,推搡和咒骂的声音不绝于耳。而映月阁……
好吧。苏皖鱼“啪”的一声撞开寝房的门,就看见梁丘美人披散着头发,一只手抠着脚丫,一只手拿着细烟杆儿在那里吞云吐雾,一点要拾掇的意思都没有。还抬头说了一句:“呦,来了?”
苏皖鱼咬住下唇,从怀中掏出锦帕,在角落里的木盆沾湿了,然后就上前一把扯过梁丘美人抠脚丫子的手掌,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一点点擦拭干净,一边擦一边问:“今天接的活儿,心中可有数。”
梁丘美人懒洋洋的扭头,烟杆儿指了指梳妆台下的抽屉。苏皖鱼冷哼一声,迅速站起来就从抽屉里面抽出一个木盒子,打开木盒子的盖子,拿出一沓画像,快速翻看。
苏皖鱼在里面翻找,建议道:“孟家的第三子如何?今年二十出头,容貌出众,性格温良。最重要的是,他长姐的婚事怕是要黄儿。最近盛传,孟云向当朝的右尹方璟求亲,人家右尹自然不乐意。况且,楚良玉和孟云的婚约还在,就弄出这种事儿,不是很有意思么。”
梁丘美人又吸了一口烟,笑道:“行啊。我可听说了,那方璟回了一首打油诗给孟家大小姐。倒是个十分有情趣的男人。”
苏皖鱼将画有孟家第三子的画像拿出后,将其余的放回原位,喃喃道:“你是说,那首‘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卓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十一年前二十三’的打油诗?的确是在邺城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