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披散着就行,只要喷上些辣椒水,没了女子的幽香就无人能发觉。苏皖鱼看见镜子里出现了一位符合楚国审美的俊俏少年,一时有些得意。突然后面有人拍她肩膀,她惊吓,险些叫出来!却被一把捂住了嘴巴。
白生打着哈欠,揉眼皮道:“我还以为你魔障了,出来说话。”说完便松开了捂她嘴的手,然后围了条毯子往外面走。苏皖鱼就乖乖跟了上去。
三年后的白生长得好看,却比三年前更加怯弱。这么多侍女,也只有她苏皖鱼一个朋友。此时走到走廊里坐着,看着高悬头上的月亮说:“你扮作男装干嘛?”
苏皖鱼也并排坐过去,晃荡着两条细腿,回答道:“我看上了一个少年,唯有徐徐图之。扮作男装也是万不得已。”说完这话,往脸上抹了一把,拿下来一看,手掌上都是灰色的粉。
白生翻了个白眼说:“你知道右尹方璟回给孟府的大小姐的那首打油诗么?”
苏皖鱼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她就听见白生在那里一句一句的念:“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卓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十一年前二十三。”
白生转过脸来,看着苏皖鱼补充道:“我昨日随洛桑姐去了方府,为方璟收养的小女儿方文轩贺生。右尹方璟面容精致,确实看不出已过了而立之年。孟云小姐对他情有独钟,也、也是……”
脸上开始发痒,苏皖鱼不由自主地开始抓挠,一边抓一边回答说:“你看上他了?”日日夜夜相处三年,她早已熟悉了白生的性子,只要看见想要的东西,那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往上瞟,苏皖鱼嘿嘿笑道:“才知道我们白生喜欢老男人呢。”
白生当即恼了,小嘴瘪着。两只粉拳直接往苏皖鱼身上招呼,苏皖鱼被打得连连告饶,脸上也是瘙痒难耐,一时间欲哭无泪,只好跪地求饶行了个大礼道:“花叶儿错了……求爷就饶了奴家吧。”
白生也是不满的哼气,却停住了打人的动作。凑到苏皖鱼这边低声问:“说真的,我的葵水已来了一月有余。月姐儿让我下月十五挂牌子接活儿……我、我虽倾慕方璟,可没了清白之身,地位又如此卑贱,哪里有可能和那位大人有缘呢。花叶儿明白吗?”
这一席话却是说到了苏皖鱼的心坎,她咬住嘴唇,低下头看着手掌上粘的灰粉,苦笑道:“我曾听梁秋姐姐评价一个,去年因丈夫找侍妾而犯了杀人罪的婆娘。我说‘为了男人,这样值吗?’姐姐却说,‘你之所以觉得难以想象,觉得自己不可能做到如此,大抵是因为未身处情境之中。你若是真有了想要的东西,手段阴狠还是轻的’。我这样讲,白生你明白吗?”
白生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苏皖鱼也跟着她摇了摇头,两人并排坐在走廊那里抬头看月亮。耳边听着夏蝉吵闹的叫声,纷繁的思绪逐渐平息。
第二日,一睁开眼睛就觉得脸颊胀痛。
她一咕噜翻起,手脚并用跑到铜镜面前,往里面一望瞬间有了想自尽的心思。谁成想昨日的灰粉竟让她的脸颊左右两边起了红肿的痘点儿。这下可好!不用费尽心思扮作男子模样了,直接这样出门都没人认得出来!
“嗷……”抱着枕头在地上可劲儿滚,侍女们被吵醒了就开始抱怨:“花叶儿,你大早上的安静点儿!”苏皖鱼摸着自己脸上的包,只得换掉寝衣就开门出去了。
披散着头发,邋里邋遢地往后院走。清晨还未有人起来,只有厨房工作的厨娘和几位菜贩在东边的侧门那儿忙碌,苏皖鱼觉得心烦就往西边的水榭凉亭走。仍旧是走了一半,外面“嗖”的一声!觉得面前一道劲风飞过,她低头一看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箭?
尾巴上有红毛的长箭!箭身不知没入了多少,在那里晃啊晃的,显然射箭之人的气力极大。苏皖鱼后退两步,朝箭飞来的方向看,眼尖儿的发现朝阳坊院墙角落里有个人影!好像是、好像是一身白衣!
摸着自己脸上的大包,苏皖鱼迟疑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脱了女子衣裙,只着里面的亵衣,匆匆用腰带束了胸,让自己看起来男孩子气一些,就快步跑了过去。心中想着,原来这人十分偏爱月牙白色。
凑近了看,心中想着果然是容昱。才发现他身上有伤。单手撑在墙上,用白发带儿束起的头发此时偏向一侧。他确实戴了一枚耳钉,是淡金色的圆环。不过最醒目的是,肩膀处穿了一只长箭,箭身从后面也可看到,出来了总体的三分之一!刺目的鲜血淌着,浸透了少年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