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路灯都开始亮起来,苏伊洲才看见站台的一个角落里站着一个孤寂的少年,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衣,前胸口袋处绣着一行小字,苏伊洲迟疑着走过去,终于看清了那上面的字:苏州二中。是了,苏伊洲心里一阵释然,走上前去。走到跟前,她发现他正在抽烟,一只手抄在裤袋里,低着头,样子很漠然。“你是……周子墨?”少年猛然抬头,听闻别人叫出自己的名字,知道来人肯定是苏伊洲了。“你好,苏伊洲。”周子墨操着南方人特有的口音,因为想要发音更清楚,因此说出来的话便显得字正腔圆,一股子软绵绵的调调。
苏伊洲忍不住发笑,周子墨连忙把烟捻灭,拎起脚边的两个旅行包,说道:“我们走吧?”“爸爸妈妈说今晚本来要吃顿团圆饭的,可是店里太忙,他们走不开,这一顿先让我陪你吃,明天再给你接风。”苏伊洲说着就要帮周子墨拎包,被周子墨用手轻轻挡开,“不用了,谢谢。”他说话很礼貌,言语带笑,让人感觉很亲切。
按照苏叔良的吩咐,苏伊洲带着周子墨来到Z是唯一的一家苏州私房菜馆,点了一桌子菜,两人都没怎么吃,苏伊洲是本来就吃不多,但她看见周子墨似乎根本就没胃口的样子,提议道:“不如我陪你到处走走吧,反正现在回家家里也没人。”“好。”周子墨无所谓。
两人推着车从槐荫街一直走到槐南路,苏伊州一路介绍着各条大街的名字和坊间趣事,周子墨总是恰到好处地微笑,耐心地听苏伊洲并不精彩的解说。俩人一路走来,一抬头发现竟然到了电影院,硕大的广告牌闪烁着最新上映的电影,其中就有《泰坦尼克号》。苏伊洲心里一动,不如去看电影吧,至少不用费劲地思考下一句该说什么。再说,这部电影自己很早就想看了,想到这里,就想起了方少阳那天打赌的事,连忙甩甩头,把他从脑海里赶出去。
周子墨从头到尾就是什么都行的样子,苏伊洲帮忙寄存好东西,买了两张电影票,周子墨很自然地去买了爆米花和可乐。一场电影出来已是九点多了。初夏的熏风吹拂在脸上,很舒服,刚检阅完一场生离死别的爱情,现实的安稳更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慨。苏伊洲的内心是汹涌澎湃,不料周子墨从始至终竟是一言不发,表情也没什么波澜起伏,真是奇怪的一个人呐。走在街上,他主动推过车子,表示要骑车载她。苏伊洲自然没有异议。
穿过槐荫街的时候,从“星辰”里呼啦涌出一大群人,苏伊洲听着吵嚷声很熟悉,从后面探头一看,居然是班里那伙人,看样子是刚结束。眼看就要狭路相逢了,苏伊洲轻轻拽了拽周子墨的衣角:“麻烦能不能快点骑?”周子墨“嗯”了一声,车速如愿快了许多。就在和人群擦肩而过时,本来埋脸在周子墨背后的苏伊洲鬼使神差地偷偷向人群瞄了一眼,就这一眼,苏伊洲就万劫不复了,她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和那个最不想看见的人对上了。
方少阳从一大群人里冲出来,一把拽住后座上想继续做鸵鸟的苏伊洲,极大的力道加上自行车的冲劲,三个人一起跌在地上。“啊,少阳——”慕筱雨一声惊呼,撇下众人冲过来,大家也都从瞬间的震惊中缓过来,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怎么回事。苏伊洲惊怒交加,用力甩开方少阳的手,挣扎着站起来,两个膝盖火辣辣的疼,渗出一丝丝的血丝,显然是擦得不轻。方少阳也摔了一跤,方才硬生生把苏伊洲拽下车时,没防备的她完全撞在了自己身上,现在胸口还闷闷的疼。
周子墨掸掸身上的尘土,将车子扶起来,走到方少阳跟前一把推开,冷冷道:“你有病啊?”方少阳气不打一处来,推开身边的慕筱雨,指着周子墨责问:“他是谁?”还没等苏伊洲回答,一眼瞥见自行车车筐中吃剩的爆米花和电影票根,他悲哀地发现,竟然是两张检过票的《泰坦尼克号》,这个发现简直要了方少阳的命。现在的方少阳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钳住苏伊洲的肩膀拼命地摇晃,“好啊,苏伊洲,你可真够阴险的,你不接受我的电影票,也不来‘星辰’,原来是忙着和别的男生约会!平时我怎么没看出来,看你一副天然呆的模样,没想到你竟然学会到处勾人了!”
苏伊洲被他晃得险些摔倒,头脑却很清醒,一巴掌掴在方少阳脸上,“你是我什么人啊,我晚上出来和谁在一起你管得着吗?”方少阳闻言动作一滞,苏伊洲赶紧挣脱出来,拉着周子墨的胳膊说:“他是个疯子,我们走。”方少阳哀哀地呻吟:“别走!”随即拉住苏伊洲的手腕。苏伊洲感觉他简直就是真疯了,回过头冲方少阳冷冷地道:“放手!”方少阳没动,只是盯着苏伊洲的眼睛,似有隐痛。苏伊洲再次警告他:“我让你放手!”方少阳绝望地望着苏伊洲的眼睛道:“我不放,你告诉我,他是谁?你和他什么关系?”
苏伊洲感觉这世界真是疯狂了,她使劲挣脱被钳住疼得要命的手腕,直视着方少阳,一字一字地说:“方少阳,我怎么发现你现在就像一个刚被戴了绿帽子的丈夫一样,我是你什么人呐?值得你这样狂性大发吗?”苏伊洲逼视着方少阳,不依不饶:“你不会是喜欢我吧?你敢承认吗?”“没错,我喜欢你。”方少阳几不可闻的声音还是让在场的人大吃一惊,慕筱雨颓然地望着方少阳。苏伊洲显然也被吓到了,她万万没想到方少阳竟然会承认喜欢自己,可是这种方式的喜欢简直就是要命,每次和方少阳狭路相逢必定躲不过皮肉之苦。苏伊洲摇摇头吐出两个字:“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