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不是她的错！”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喊出这句话，语气里的咄咄逼人根本不是询问，而是从气势上打压着他不得不说出“是”这个字。
“是……是我的错。”他主动承认错误，他最大的错，就是太晚明白“一山容不下两只母老虎”的道理。
吃完饭，范若礼带莫小奈去买了一些日用品，回来的时候，蓝至欣竟然还坐在客厅里。莫小奈更加坚定了她的所谓“阴谋论”。
果然，范若礼刚准备走，蓝晓田就走过来对他说：“若礼，今天欣阿姨没有开车来，能不能麻烦你送一下她。”
“好的。”他很有绅士风度地答应下来。
听到这句话，蓝大小姐的眼睛像钻石一样闪亮，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莫小奈目送他们下楼，看着范若礼挺拔的背影，想起当年刚刚上大学的时候，她和大包小包一起被周大妈扔在宿舍里，心里有种背井离乡的酸楚感。
虽然范若礼没有像周大妈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一堆关怀备至的话，但是他在楼梯转角处抬头投过来的眼神，让她觉得他的每一根睫毛，都像是长了手似地恋恋不舍地对她挥手。
她突然很想冲上去抱着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他不要走。但是当初坚持要搬出来和一个陌生男人“同居”，现在如愿以偿了，她演不来这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戏码，只好什么也没说，悻悻地回自己房间。
这边范若礼一路上专注地开车，车厢里寂静地能够听到某些人紊乱的呼吸节奏。
蓝至欣坐在后座，看着他沉稳冷峻的侧脸，猜想着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看着她，眼睛里也能有温情在闪烁。
“若礼，你相信缘分吗？”
缘份？世人总是喜欢把男人和女人之间无迹可寻的契机和原由归结为缘份，为自欺欺人寻一个冠冕堂皇的溢美之词。
“为什么这么问？”他的回答简单却不显敷衍。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是你在校庆上演讲的时候，真没想到我们会有机会认识。”
校庆演讲？范若礼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蓝至欣莫名其妙的爱慕，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认错人也算是缘分的话，那也许是月老的眼神不好。
“我听你哥哥说，你近视得很厉害，为什么都没见你带眼镜？”
“我有时候带隐形的，只是对眼睛不好，就经常偷懒不带了。”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拔了拔头发，“其实你演讲的时候，我站在后面也看不清楚，是后来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演讲的人是你。”
范若礼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那天他的行程临时有变，那场压轴的演讲，其实是纪成浩硬着头皮上去临场发挥了一下，没想到反响却异常地好。
他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巧笑嫣然的范至欣，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刚刚送了蓝至欣回家，莫小奈的突击电话就来了，语气里难得的温柔，“若礼，你回家了没有阿？”
他光听她的声音，都能猜出电话那头她是怎样的动作和表情，“你知道我开车没那么快的，还在路上。”
“莫小奈，你不要相信他，他就是想和蓝大小姐多聊一会天，才故意开得这么慢的！”若仪惟恐天下不乱地在旁边大喊。
范若礼瞪了他一眼，她却毫无忌惮地冲他做了个鬼脸，一副“你还是自求多福吧”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子阿。”莫小奈在那边大彻大悟的语气，故意拉长了声调问道，“那你们聊了些什么，聊得这么不依不舍？”
“莫小奈，你相信缘分吗？”他带上耳机，即使是她的胡搅蛮缠，也愿意一并接收。
“你们这些男人总是喜欢用缘分作为套近乎的借口，有缘无分这四个字在分手理由排行榜上的出现频率和不负责任程度，仅次于性格不合。”她有感而发，愤愤不平。
“你这是什么歪理，很明显是性别歧视。”
“是阿，我可没有蓝大小姐这么高雅，会和你谈人生谈理想。”
“你不用高雅，你那种俗到骨子里的气质，可是别人学不来的。”
“……范若礼，好好开你的车吧。”
“恩。”范若礼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想象着电话那头她的脸像发酵的面粉一样，迅速鼓成包子状，连手机传过来的电波，都捎带着酸甜的幸福味道。
莫小奈，突然好想你。他感叹自己突如其来的小女生情怀，却还是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第二天。
范若礼在公司里看到气定神闲的纪成浩，马上后悔为什么昨晚没有告诉蓝至欣真相，趁着四下无人，直接抓住他的领带把他拖进了办公室。
“少年莫冲动，虽然本帅哥秀色可餐，你也不能在办公室里劫色阿！”
“确实有人要劫色，可惜是品味不太好的蓝大小姐。”
“多怪我那天和她吃饭的时候，帅得太明显！”纪成浩扼腕叹息。
“呸！”范若礼嗤之以鼻。
“你看你的臭表情，一定又在嫉妒我了。”
“其实蓝至欣相中的是那天顶替我上台演讲的某个人，只是眼神不太好，认错了。”
“那她眼神是真的不好。”他托着下巴，皱紧眉头，“我明明比你帅那么多，竟然也会认错。”
范若礼甩给他一个不屑的白眼，然后埋首在桌案上一堆的文件里。他原本不打算澄清什么，只是想提醒下纪成浩，免得他在蓝至欣面前说漏了。
“哎……”纪成浩走到桌子旁，一把抽走了他手里的文件，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你为什么不和她说，这样你和莫小奈的事就解决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无所谓。”
“如果纪叔逼得太紧，我最坏的打算只是辞职，难道你能和他脱离父子关系吗？”范若礼说得轻巧，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压力最大的不是背负着房贷，而是情债。
这个家伙……
一直以来都喜欢闷不吭声地把事情扛上身，让他屈服在他高大伟岸的形象之下，没有魄力推翻他的决定。纪成浩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酝酿了好久还是什么也没说。
范若礼看破了他的心思，“不用跟我说谢谢这么老套的话。”
纪成浩摇头，当一个人的好意，深沉到让他无法用感恩的心态去接受，他知道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40、
暴风雨来临之前，尚且还有片刻的平静，这个南方城市的炎热来得毫无征兆，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四月的尾巴，头顶上有个风扇“呼拉呼拉”转着的公交车司机自然无法理解别人的痛苦，固执地严守规定，一定要到五月才开空调，
莫小奈挤在又闷又热的公交车厢里，晕车的毛病在众人的怨声载道中娇气地发作了。她觉得用沙丁鱼罐头来形容拥挤的车厢，根本没有考虑“热”的感受，完全是没有挤过公交的无稽之谈。她有种想要装孕妇，欺骗善良群众座位的念头。
“吱——”随着一声沉闷的刹车声，莫小奈毫无防备地扑到厚重的行李上，胃里的消化物差点伴随着怨气鱼贯而出。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范若礼，明明说好要送她去车站的，等她收拾好东西到楼下，等来的却是他要去总公司开会的电话。
好不容易到了车站，人潮涌动的候车室里，连个座位也没有，莫小奈只好坐在她那如同炸药包一样的行李箱上，像个返乡的民工一样，眼巴巴地盼望着谁能贡献个座位。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自己订的车出发还有一个多小时，犹豫着要不要给范若礼打个电话，但是想到他可能在开会，只好百无聊赖地刷网页。
“糖葫芦！糖葫芦啰！小姑娘买串糖葫芦吧。”一个大妈举着一大把红艳艳的糖葫芦凑了过来。
莫小奈想起山楂可以缓解晕车，随手将手机放到包里，找了几个硬币，挑了一串自认为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糖葫芦！”大妈的吆喝声逐渐远去，她咬了一个山楂在嘴里，顺手去摸包里的手机。
手机呢？！嘴里酸涩的滋味一下子蔓延到心里。
你知道什么叫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吧？她听到糖葫芦尖锐的嘲笑声。
虽然早就计划好要换个新手机，但是对于这个不离不弃跟着她渡过整个大学无聊漫长的课堂，坚硬程度号称能够用来砸核桃的破手机，还是有一点“主仆之情”的，而且就算没有感情，也没有平白无故送给小偷的道理。
范若礼！你这个大混蛋！都是因为你！
范若礼坐在总裁办公室里，和纪景天讨论公司最近的一个开发项目，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和缓冷清地不像在开会，倒像是闲话家常，而且讨论的重点也没有紧急到需要急召放假的他回来。
墙上的老式挂钟“咔嗒咔嗒”吃力却又准确无误地工作着，范若礼听得有些许烦躁，看了看时间，莫小奈应该已经到车站了，也许这才是这次会议的真正主题吧。可是纪总裁似乎忘记了，谈恋爱不是谈生意，很多时候事出有因的失信于人，对于两个人的感情，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破坏作用。
“纪总裁，您的意思我大致了解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等我放完假回来，在公司会议上再从长计议吧。”他站了起来，表情逆来顺受似的平静。
纪景天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看上去更有一份运筹帷幄的从容和自信，和他斗智斗勇无异于与虎谋皮。
范若礼走出办公室，外面的天气异常闷热，他松了松领带，拿出手机给莫小奈打电话，希望她的语气不要像今天的天气一样这么火爆。
他准备了一肚子讨好的说辞，电话那边却传来手机关机的提示。莫小奈喜欢生气了有人哄，而不是关掉手机一个人生闷气。虽然他觉得她被人骗财骗色的机会很小，还是不放心地赶到了车站。
还好他之前问过她的车次的时间，很顺利地在售票厅的大屏上找到了她的候车室，一进去就在一片片黑鸦鸦的人头中，找到了那个耸拉着脑袋，玩弄着一根竹签的人。看上去像个毫无杀伤力的纯良小白兔，但是偶尔一个充满怨气的眼神却把她心里的愤愤不平表露无遗。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她的背后，装出猥琐大叔的声音叫她：“美女，A市、A市去不去，比车站便宜。”
“不去。”她连头也没回，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
“买车票送帅哥哦。”
我看上去这么像饥渴的妇女吗！她愤怒地转过身，看到一张嬉皮笑脸的俊脸，却莫名地觉得委屈起来。
在这里扑上去好像太矫情了。她收敛了一下泡沫电视剧里玛丽苏女主的内心。
“手机被偷了吗？”他好像洞悉一切。
“额……大概是刚才车上太挤了被偷了。”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贪吃。
范若礼无奈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然后凑到她耳边，温柔地说：“只要不是你被偷了就好了，我都会找到你的。”
莫小奈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话，即使中间掺杂了不少甜言蜜语的成分。
他提起她的行李，对她说：“跟我来吧。”
“去哪里阿？”
“我没来接你害你丢了手机，补偿你一下。”
她心里突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乖乖跟着他进了一家手机店。
“欢迎光临，两位是来买手机吗？”
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个人热情地招呼着，每次到一家店里听到类似“您是来买什么什么的吗”，莫小奈总会在心里默默地翻一个白眼，来手机店不买手机难道买棺材吗？
“我想买S.E的LT18I，不知道有吗？”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看到卖这个品牌手机的柜台。
“有的，这边请，因为最近大家抵制日货的情绪挺严重的，所以我们暂时先把这个柜撤了，不过不影响我们销售。”
莫小奈跟着那个人走到一个角落里，小心谨慎地拿起手机，生怕一群热血的愤青，拿着《毛主席语录》冲进来抵制日货。
她之前坐在办公室里，看到外面浩浩荡荡、群情激昂的游行队伍，也差点被他们那份爱国的热忱所感染。
小的时候，爱国是红领巾、升国旗、奏国歌，被学校强制执行、潜移默化；长大之后，对于爱国的概念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选择表现形式的自由。只是有些头脑发热的糞青，打着“爱国”的旗号，砸抢中国人的财物，威胁中国人的安全，破坏中国的秩序，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日本，根本没有一点杀伤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