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母亲吵架不久之后,单位同事刘姐帮林蓝介绍了一个人,是她同一小区的邻居,名叫杨立东。难能可贵的是,林蓝对他有一些好感。而他也对刘姐说林蓝这人还行,这层关系就算建立起来了,两个都想组建家庭的人在一起,这样的关系就稳健多了。
杨立东四十五,大林蓝十三岁,站在一起倒没多显年龄差。杨立东在一家国企里任科级干部,身上自有一股儒雅之气,爱笑,人很随和,不显老,也不东问西问的,这是林蓝对他的印象。在约会过几次之后,彼此之间有了基本的了解,当然,刘姐会在这中间帮他们补上那些未知的、好奇的部份。
林蓝先告诉宋沛霖这个消息,在QQ上,她说她找到了一个合眼缘的人,可能就这么定了,后半辈子就跟他过了。
宋沛霖说:“会不会太快了?”
林蓝说她是那种一眼就能知道彼此之间有没有气场的人,如果对方的个性、爱好里,没有她不能忍受的部份,就这样了,就是他了。
宋沛霖说:“恭喜你!”
林蓝说:“谢谢,你也要加油!”
宋沛霖尤难理解自己的心里为何会有一股淡淡地惆怅?他想:是不是我太孤独了?看来,工作之余,还得找哥们出来喝喝酒,唱唱歌才是。
林蓝在告诉全世界这个好消息之后,才专门回家一趟,去告诉她的父母。赌气似的,故意不早说。
回到家里,也故意不提,只隐隐地暗自发笑,跟在母亲后面做事情,逗她玩似的。
王丽琴见了林蓝的笑脸便把什么新仇旧恨都忘到了身后,摘菜的时候,她忖度着,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蓝蓝,你要是不想相亲,就算了,妈不逼你,捆绑不成夫妻,你的事,今后你自己作主,妈想通了。”
“妈,我找到了!未来老公,我找好了!”林蓝却突然说了出来,她在母亲那惊喜得倏然放大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笑脸。
王丽琴不敢置信,求证道:“你说的,是真的?”
林蓝欣喜地点点头,抬起沾着菜叶的手,轻轻用指尖触碰着母亲的发丝,那里又生了许多白发,她早就注意到了。她说:“妈,你要去染发啦,白头发多了不好看呢。”
“去,去,去”王丽琴笑着连连应道,手脚忙乱,不知所措。少顷,她想起来该问问:“他是做什么的?人好吧?叫到家里来,让妈见见?”林蓝笑眯眯地望着她妈,戏谑道:“妈,你怎么这么激动啊?我又不是第一次嫁人?”
她耐心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于杨立东的所有信息,都细细地说给了妈妈听。
唯一,杨立东有个十四岁,上初中二年级的女儿,这一点令王丽琴眼神黯淡了下去,她忧虑地说“十四岁的女孩子,说懂事也不懂,说不懂也懂,懵懵懂懂的,正在叛逆期,怕是不好相处?”
“不会的妈,我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再说,你不是还整天说我跟茵子,都活到三十岁了,也不懂事吗?”林蓝胸有成竹地说。
“倒底做人家的后妈,吃力不讨好,难哪!”
“我也不想讨谁的好,做人,各凭良心就好了。”
见林蓝有信心,王丽琴也就不再说什么。对于她来说,生活的列车只要是向前走的,总会有好的风景,比停滞在灰暗的天空下来得强。
饭后,林蓝想拉着母亲一起去洗头,做头发。
王丽琴不愿意,这段时间一直提不起精神去做的一件事,今天心情好,想让林蓝陪她一起去——去找青平谈一谈。林蓝也赞同母亲的主意,二人给青平打了一个电话,确认他人在家里。于是,一起出门,买了一些水果和玩具,坐了公交车过来。
一路上,母女二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思忖着青平的态度,万一青平把多日积发的怨气发泄在她们母女二人身上……?女人嘛!倒底脸皮薄,怕冲锋陷阵站到第一线去承担责任。
厚着脸皮,揿响了门铃,那“叮咚、叮咚”声催得人心里一阵紧。门开之后,先露出甜甜那明媚的笑脸,她高兴地一个劲叫着外婆和姨妈。青平站在女儿身后,木讷地迎着客人,低声叫了一句“妈”。见了面,王丽琴心里踏实了一些,看来青平比她想像的更有修为多了。
林蓝拿出刚买的玩具,领着甜甜上房间里玩。新玩具吸引着甜甜的眼球,她那黑漆漆的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小嘴乐得合不拢,露出一排瓷白的玉米牙。林蓝拆开包装,一位美丽的长发芭比公主,有着婷婷玉立的身材和忽闪忽闪的蓝眼睛。将芭比公主放在甜甜手里,由她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林蓝对她说:“这里还有芭比公主的两条裙子,和小梳子,甜甜可以帮芭比公主换衣服还有梳头发哦!像这样,一拉,就可以了。甜甜自己在这里玩,姨妈出去跟外婆还有你爸爸聊天,好吗?”
“嗯”甜甜笑嘻嘻地应着,她已经完全被芭比公主迷住了。
林蓝怕她妈一个人应付不来,带上门,走了出来,挨着妈妈坐下。青平倒了两杯白开水过来,搬张椅子坐在对面。这些日子,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强撑过来的,他眼里布满了红红的血丝,还要装若无其事,不让人从他颓废又愤怒的眼神里看出他的世界已骤起波澜。现在,他始终低着头,表情严肃,不苟言笑,让人猜不透他倒底在想什么?
王丽琴喝了口水,她不渴,水到嘴边只不过润润唇而已,但是她一直把杯子放在嘴边,显出很渴的样子。林蓝总不好先开口,也只好陪着喝水。
王丽琴惭愧得不知从哪一句话开始说起,在心里搜寻着措辞,良久,她说:“这阵子,孩子,不吵吧?”
“唔,还好”青平点头应道。
“嗯,那个……茵子,妈……骂她了,她不对,我们全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王丽琴期期艾艾地表明态度。
“哦”青平淡淡地应着,并无别的话。
“要不,让她回来好吧?”王丽琴试探着问。
“这个要看她自己”青平想:自己的态度总还是要让人知道的,他又接着说:“不能只是人回来,心不回来。”
有这句话,王丽琴心里就能松一口气了,她总算知道了他的底线在哪里,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她点着头,说:“是,你说的妈懂,你的心情,妈也能理解,都怪妈没把茵子教好,怨妈不好,妈在这里给你陪理道歉,要怪,你就全怪妈好啦!”王丽琴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坐在沙发上没起身,只把身子埋下去,深深地向青平鞠了一个躬。
青平忙站起来阻止她,鼻腔里倏地一阵酸,他说:“妈,这怎么能怪你?”
王丽琴重新坐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茵子那孩子,鸭子死了嘴硬,死犟,她心里再后悔的事,就不说出来,妈不替她化解局面,只怕她就错下去了。你跟她处了这么多年,你了解的哦?”
“嗯”青平点点头。
“那妈来牵个头,请你们一起吃顿饭,你看在妈这么多年没拿你当外人的份上,给我这张老脸一点面子,捧个场,好吗?”王丽琴字字句句措词得当,林蓝在边上看着,佩服得五体投地。
最后,跟青平定好了明天吃饭的时间和地点,母女二人逗了一会儿甜甜,告别出来。
在马路上,终于能吁一口长气,覆在头顶的那块乌云终于要散去,生活又有了新的希望,王丽琴快乐得想唱歌。或者,晚上去广场上跳跳舞也好啊,好久没去,脚都生了。
星期天中午,在一家口碑不错的馆子要了一间包房,王丽琴和林健明早早地就来了,点好了菜,满心期待地等着大家的到来。
林蓝来得早,妈出门前给她电话特意嘱咐她早点来,她撂下电话就赶来了。
青平抱着甜甜,基本上也是准时到达,他们一到,王丽琴就交待服务员上菜,倒酒。青平今天脸上稍微松驰了一些,假装的笑容也好,偶尔能看到,总教人不那么局促。
王丽琴搂着甜甜,尽挑好吃的喂她,还问她想外婆了没有?要不要下星期上外婆家住两天?甜甜小嘴甜腻腻地说好。王丽琴就忍不住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连亲了好几口,甜甜嫌外婆给她亲上口水了,拉出一把纸巾在脸上用力地擦着,擦得脸都红了。“擦破皮了”王丽琴叫着,忍不住咯咯地笑。
林健明跟青平碰杯喝着白酒,倒不知说些什么好?偶尔寒暄两句说这家馆子菜做得不错,或者约他有空上家里一起下几盘象棋。
林茵风一般地赶来了,一进门还没看清屋里来的人,就埋怨开了:“干嘛一定要叫我来?店里好多……”,见有青平和甜甜在,紧张、错愕得哑了口。
甜甜冲过来抱着她大喊:“妈妈,妈妈”,林茵把孩子抱起来,拉张椅子坐下,挨着青平,大家只留下这个位置给她,没办法。林茵把孩子放在腿上,紧紧地搂着,霸道地问:“甜甜,有没有想我啊?”
甜甜点头,脆生生地说:“有啊。”
“哪你有没有在家练劈腿、下腰?”
甜甜不支声,讪讪地笑着,把脸转去看青平,青平却没有看她。
“哼,就知道你会偷懒!”林茵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再命她回亲自己一口。
甜甜照做了之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妈妈也偷懒!”
“嗯?”林茵假装愠怒地瞪圆了眼睛。
“爸爸说妈妈偷懒,不想煮饭、洗碗,所以才住到姨妈家里去。”甜甜有口无心地脱口而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默了,各自低头不语,也停了筷子。此刻,再美味的食物也变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林茵心里涌上一股酸楚的暖意,转头感激地看了青平一眼。青平低着头,眼睛埋在酒杯里,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猜那是友好的。
甜甜搂着林茵的脖子,“妈妈,你回去我们的家吧,等我长大了,我帮你洗碗!”
这一句话彻底击溃了林茵的防线,戳在林茵心底最柔软的那个部份,催落了林茵的眼泪,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里酸酸的。
母亲柔情的一面又回到了林茵心里,这一刻,她意识到,什么对她才是人世间最不可割舍的,最宝贵的东西。为了甜甜,她放得下自己高高在上的尊严。于是,她强忍着眼泪微笑着点头说:“好,但是,你长大了要帮妈妈洗碗哦!”
“嗯!”甜甜重重地点着头。
饭后,在家人七嘴八舌、赶鸭子上架般地张罗下,大家陪着青平,随林茵去林蓝家拿行李,父母带着甜甜进屋帮林茵收拾东西。林蓝陪着青平站在楼下等,林蓝不放心地问青平“你,真的能原谅茵子吗?”
青平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感同身受过,不太能理解他的行为,他淡淡地说:“比起怨恨,我发现,原来,失去会让我更痛苦。我也不想原谅,但是,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林蓝怔怔地听着,心头一阵战栗,不相信那样的话是由青平说出来的,但他的眉宇间分明坚毅地表明着他的态度。
后来,林茵他们下楼的时候,父母帮忙叫车装车,林蓝把林茵拉到一边对他说:“青平才是最值得你去爱的人,睁开你的心眼好好看清楚,以后要懂得珍惜。”
林茵当下心乱如麻,自然是听不进去她诚恳地劝告,不耐烦地说着知道了,知道了。然后,上车,和大家道别,随青平回去。
林蓝跟着父母站在路边,目送的士载着他们离去,目送着的士消失在城市的喧嚣里。
林茵走后,林蓝陪着父母返身上楼喝了杯茶,一家人就最近发生的事情寒暄了几句。彼此各有事情要去做,聊几句,父母也就坐车回去了。哦耶!终于有了自己的一点私人空间。好久,没什么时间放在儿子身上了,林蓝迫不及待地往前婆婆家冲去,去见乐彦。
星期天的下午,三点,林蓝带孩子出来公园玩。守在色彩缤纷的充气床垫外看他在里面上窜下跳,玩得大汗淋漓。有时候,他走过来喝口水,林蓝替他擦擦汗;有时候他跳到面前,冲林蓝笑一笑,叫一声妈妈。时光如白驹过隙,阳光下的笑脸那样明媚、美好。此时,林蓝心里是恬静的,所有的烦心事全抛在脑后,忘了所有,也忘了自己,只想享受跟儿子在一起的欢乐时光。
晚饭在婆婆家吃,回去时,天色已暗淡下来。街边,华灯初上。进得家门,便有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美味佳肴可吃,这样的时刻也算幸福吧!林蓝想。
带儿子去洗手,出来,上了餐桌,颗颗晶莹剔透的一碗米饭便摆在面前。
边吃饭,林蓝边说些抱歉的话,说最近太忙了,没空管孩子,辛苦了两位老人家。婆婆好奇地问她忙些什么?林蓝倒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答。怔了一小会儿,回过神来应道:“家里有点事。”
林蓝答得敷衍,婆婆不好多问,只体谅地说:“你有事,尽管去忙,孩子有我们带就好了。”
“谢谢妈”林蓝感激地说着。
饭后,林蓝洗碗,顺便再帮婆婆清理厨房的卫生,她拿一个用旧了的钢丝球沾上洗涤剂,用力地擦拭油垢多的厨房死角。擦完了,拿干抹布一揩,污渍没有了,整个厨房都变得明亮、干净起来。
婆婆站在门口,倚在门框上陪着她说话。她说前两天,周淳带着那个女人又来了,她三两句话给他们轰走了,孩子现在也跟懂了事似的,越来越讨厌周淳,慢慢会讲他的坏话了,有一天竟然出其不意地对她说:“我讨厌我爸爸!”
林蓝心头颤了一颤,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不管怎样,她不想在孩子的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
这时,青平说过的话又从心底蹿上来回旋在她的脑海中,她才自省到她对周淳的爱原来并没有热烈到不能失去的地步。如此说来,倒也不好将破坏婚姻的枷锁一辈子戴在别人的头上。原谅,唯有彻底地原谅,也许才能释放覆盖在他人头顶上那片挥之不去的乌云,让别人也能敞开心扉地活在蓝天下,轻松地吐纳空气。
良久,当她这样决定好了的时候,她朗声笑着对婆婆说:“妈,你就打开一扇门,试着放她进来,试着去了解她,接纳她看看!你和爸接受了她,乐彦才会接受她。还有,以后不要在孩子面前讲周淳的坏话,我不想乐彦长大了只懂得恨,不懂得爱。”
婆婆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周淳,真是没有福份!那个女的一直拿你当敌人,亏得你还一直帮他们讲话,难得你一片好心!”
“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乐彦。为了乐彦好,我们都不要去恨,孩子心里才不会有恨。”
“得了,你都不计较,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婆婆若有所思地说。
为了跟乐彦多呆一会儿,今晚,林蓝留下,住在婆婆家,明早直接从这里去上班。早早地带着乐彦洗过澡,上床讲故事、唱歌、睡觉。如今,母子俩人都已睡熟了。
公公婆婆睡得晚一点,九点钟上床,这是多年的惯例。睡稳之后,婆婆向公公转述了她和林蓝在厨房的对话,二人又暗地里夸赞了一番林蓝的胸襟,无奈周淳不争气,留不住人家。他们又就性格和面像方面把林蓝和陈芷晴做了一番比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他们心里善的人更善,恶的人更恶。但是,已然这样了,像林蓝说的,除了试着去接受,还能做什么呢?难道一直要把周淳拒之门外,他再不好毕竟也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呀!
至于陈芷睛,两位老人交换意见以后是这么决定的,做不到对人家热情,但也不过于冷淡,顺其自然吧。
这之后,周淳和陈芷睛上门来的时候,二位老人的脸色就好看多了,虽然没有给他们倒水喝,也没有留他们吃饭,但起码没不耐烦地轰他们走。照样很冷场地没几句话可说,但,也任由着他们在家里坐着看看电视。最后周淳提出——由他和陈芷晴带孩子回去住两天,反正陈芷晴现在没上班,闲着也是闲着,总是要学会怎么去当人家的后母,趁着孩子小,没什么叛逆心,容易接近的时候,在他身上下点功夫,培养感情应该相对容易些。
公公和婆婆觉得这话也有理,勉强同意他去试试。毕竟,老两口都年纪大了,孩子在他们面前也呆不了多少年头。当初为了不让林蓝把孩子带走,强揽下的活,也未必是最好的安排,长此下去,只怕乐彦跟父母的感情会越来越淡薄。
乐彦不肯跟着周淳和陈芷晴过夜,白天他要上幼儿园,只有周末,本应归林蓝的时间最适合跟他相处,这又得问过林蓝。林蓝当然乐意成全,让乐彦感受得到爱,这正是林蓝想看到的。
周淳很少管孩子,以前,他是那种高兴时就抱孩子过来逗一逗,孩子一哭闹就马上塞给别人的那种人。他从来没为孩子操过任何心,比如孩子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服;什么时候要去打预防针这一类琐碎的事情,从来不要他操心,他也不会往心里放。一向家里的事情都由林蓝说了算,各种要处理的事项也都在林蓝的心里存放着,她会很有分寸地一件不落的去处理,从来不需要他来烦心。
也许就因为林蓝的面面俱到,令他在家没有用武之地,不被需要,他才落寞地向外寻求安慰。也是离婚之后,他才慢慢地悟出这一层道理,他仔细地分析他的所有行为,从点滴的心灵轨迹之中,得出的结论就是:林蓝太爱儿子了,他在她那里受了冷落,受了忽略。他故意地表现得不像样子来引起她的关注,可她却总要表现得不在乎,也许就是往身边收一收,拉一拉的事,可她偏要选择表现她的不在乎。
周淳开着小汽车漫无目地的带着陈芷晴和乐彦在大街上转悠,不知该往何处去,偏偏陈芷晴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该怎么带孩子玩,她也没了主意,问乐彦,他根本就不回答,他心里大概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所以连话也很少说。
最后,陈芷晴说:“要不去吃肯德基吧?孩子不是都爱吃这个?”
周淳问乐彦要吃肯德基吗?乐彦淡淡地说好,周淳就近找了一家把车停靠过去。
周淳不爱吃这些纯油炸的东西,叫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品茗着。陈芷晴不是易胖型的身材,也不忌口,她跟个贪吃的孩子似的陪着乐彦吃。怕乐彦受凉,她只给自己叫了冰淇淋吃。可乐彦哪禁得了这个诱惑,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手里的冰淇淋,口涎都快要滴落了下来,但他就不说,不说他想吃。他捏着一根薯条蘸着番茄酱往小嘴里送,把红红的酱汁往舌头上抹着吃。纯粹只吃那一口酱,薯条变成了蘸酱的道具,半截浸透了他口水的薯条粘濡濡地一寸一寸地消融在他的舌尖上。当他的眼睛定格在陈芷晴的冰淇淋上绕不开的时候,他往嘴里送番茄酱的动作便有些心不在焉了,少顷没注意到他,他半边脸都糊上了番茄酱,连手指上都是。
陈芷晴先是注意到了他僵直的眼睛,继尔发现了他满脸狼狈样,忍俊不禁地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她推一把周淳说:“看你儿子。”
周淳也忍不住笑了,拿纸巾替他揩拭着面颊和手指,又说:“这样不行,你带他去卫生间洗洗吧!”
陈芷晴拉着乐彦的小手,带他去洗脸洗手,她洗净自己的手,用湿湿的手掌替他揩脸,揩几下,抽出纸巾来擦干脸上的水,然后再帮他洗手。
往周淳这边走的时候,陈芷晴问他想不想吃冰淇淋?乐彦说想,陈芷晴带他去柜台卖来给他吃。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周淳皱着眉头问陈芷晴“给他吃这个,别凉了肚子?”
“不会吧?一点儿也不凉!”
“乐彦,吃这个冰不冰啊?”周淳问道。
“不冰”乐彦摇头说。周淳便放了心,不再说什么,由着他把一整支冰淇淋都吃完,他不知道孩子为了自己想吃的那一口东西,也是会撒点小谎的。
不等乐彦吃完,周淳的电话来了,生意上的事,朋友叫他过去谈谈。将没吃完的东西打了包,周淳先送她们回去,下车的时候嘱咐陈芷晴好好把孩子带好。陈芷晴笑着说:“你就放心吧!”
到了家,从前住的房子,陡然地屋里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只有这个陌生的阿姨,而且这个阿姨还讨好地朝他一直笑,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爸爸说他很快就会回来,但是妈妈到哪里去了呢?他忽然地很想见到妈妈。似乎,好久都没有见到妈妈,可是,妈妈到哪里去了呢?乐彦惶惑不知所措,眼中氤氲着一团雾,木讷地抿着嘴坐在沙发上,想哭又有些怕。
“咦,你怎么要哭了?别哭!别哭!阿姨可没欺侮你哦!”陈芷晴揽着他的肩,轻轻地摇晃着他的肩膀,亲呢地说着话。
她找出许多玩具和许多吃的,这屋里所有的好吃的零食,好喝的饮料,统统摆在他面前。然后,她自信满满地说:“吃吧,想吃什么都行,快别哭了,好多东西吃哦,哭的话就不给你吃了哦!”
乐彦还真没见过这个阵势,奶奶和妈妈管得紧,从来也没让他在零食上痛快过嘴,他的眼睛,他的嘴,他的食欲很快就被这满桌琳琅满目、色彩缤纷的零食所吸引。
糖果、巧克力、饼干、果脯、薯片还有可乐,他想吃什么,陈芷晴都帮他打开包装,从不拦着他。陈芷晴一边看韩剧,一边陪着他吃,也不算陪啦。平时,她不上班时也是这么过的,看着连续剧吃着零食,喝着饮料,快乐、舒服、惬意得似神仙。
陈芷晴吃了零食,正餐也就吃得少,人也就不会胖,她乐得食欲与身材,鱼与熊掌兼收。可是乐彦那稚嫩的小肠胃哪受得了这样凉与热气的轮番轰炸?当天晚上回去,他就消化不良,腹中胀气,扁桃体也红肿发炎。周淳送他回去之后,刚回到家里洗完澡上床看会儿报纸准备睡觉,就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在电话里他母亲就已暴怒,冲着他大声叱骂:“你们是怎么带孩子的?才让你们管一天孩子,一送回来就病了,你赶紧给我死过来,送你儿子上医院去!”
周淳撂下电话,狠狠地剜了陈芷晴一眼,喝斥道:“你怎么带孩子的?搞得孩子生病上医院。”也来不急跟她发火,匆匆忙忙奔下楼,开车赶到父母家楼下去接早已等在路边的父母和乐彦。
乐彦说不清他哪里难受,有些低烧,眼睛红红地想哭又没什么力气去渲泄,身上哪根神经都不对劲地难受得很,四肢绵软地被爷爷抱在怀里“哼哼唧唧”的呻吟着。
一路上,婆婆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周淳,质问他一天都是怎么带孩子的,一定要他说个清楚。周淳委屈地说就吃了肯德基,吃了冰淇淋和一些薯条,麦乐鸡之类的。
“天冷得快结冰了,你们还敢带他去吃冰淇淋?”婆婆惊呼着。
“还不是他嘴馋,看见芷晴吃,他也想吃”周淳有意偏袒着。
“我就知道是那个女人没安好心,她故意在孩子面前吃冰淇淋,馋他,她就知道孩子抗不住个嘴馋,她成心的想要我孙子生病呢!”婆婆把满腔怨气全撒在了陈芷晴身上,周淳知道他母亲言过其实了,陈芷晴倒也没坏到那个份上,这点他心里还是有数,但,也不好争辩什么,现在也不是分对错的时候。
婆婆又问道:“乐彦回来,我听他说吃了糖、巧克力还有饼干,哪些又是什么时候吃的?”
“还吃了这些?”周淳愣了一下,“可能是在家吃的。”
“尽吃些上火的东西,怪不得孩子生病,我说的一点没错,那个女人就是成心的。”
婆婆的怨恨一直贯穿在整个问医的过程中,因为周淳竟然不顾所有人的感情公然袒护那个女人,而对周淳也生发出一种怨怼。
才送走一个跟婆婆磨合好的女人,又迎来下一个,又得受一回夹板气,周淳表现得毫无耐心,消极得懒得再去为谁说一句话。
等乐彦输完液,送他们回家,抱孩子上楼,看他好多了,在困倦中沉沉熟睡,他方才起身回家。
回到家,陈芷晴还在等他,也算不上等他,她爱看的连续剧刚好播放到了这个点上。她走过来跟在他身后,问他乐彦好些了没有?周淳冷冷地“嗯”了一声,进房去睡觉。
陈芷晴关了电视熄了灯跟进来,脱去厚厚的睡袍,露出光洁、冰泠得发抖的身躯向他靠过来,柔声说:“还怪我呢?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嘛!我又不会带孩子,总要有个过程慢慢学的呀!”
“算了,睡觉吧”或许觉得她的话是诚恳的,或许是累了,周淳心软了些,不想再计较。
周淳又陷入陈芷晴的温柔乡里,在她精心网织的柔情蜜意中,他总是那么轻易的沦落。但是,不论怎样销魂的时刻,他都冷静得不忘穿鞋戴帽。她夺下他手中的小套套,央求道:“别用了,你不想乐彦有个弟弟或者是妹妹吗?”
所有的热血像那落潮的海水一般瞬间撤退了回去,周淳的脸色倏地冷峻起来,他说:“你跟我在一起就应该知道,我给不了你孩子!”
“为什么?”
“为了乐彦,我已经欠他太多,不再要孩子,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天地陷入一片死寂,周淳躺在床沿边背对着她悄无声息地睡觉,刻意地保持着距离,没有那起伏的鼻鼾声,可能他根本就没有睡着,他竟然连一指头也不想碰着她。在寂静的夜色里,陈芷晴想到: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天长日久,渐渐生厌,又如何讨得到他半点真心?不由得冷上心来,寒意更陡增了几分,一颗心游魂似地沉落进无边的夜色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