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一夜长谈,周淳终于接受了他和林蓝之间已成历史的事实。女人的心若不在你身上,强求又有何益?
一个人过了几天,家中又落满尘埃,过惯了花开似锦的热闹,怎受得了秋风瑟瑟的冷清?忍不了这样的孤寂,又想起陈芷晴的好来,在他为难的时候,她洒脱地离开,没有刁难他,这令他心存感动。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女人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是没有努力过,和她也不是不可以将就,何况,家中怎么能少得了女主人呢?
周淳实在想不到陈芷晴会对他说“NO”。
他满心以为,他对她说:“你回来吧,我跟我老婆今后已经没有可能了,她有喜欢的人了。”他满以为这样的时候,她会感动得哭,她会欣喜若狂,她会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想到,她很镇静地说:“我冷静地想了很多天,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其实周淳你并没有爱过我!你对我只有性需求,而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有自尊,也想得到爱,除非你爱我,不然,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他请她回来,她倒端起来了?什么爱不爱的?在实用主义者的字典里头没有这个字。
周淳以嘲讽的语气揶揄道:“怎么?收了钱就变脸了?”
“你……”陈芷晴气结,胸口闷得说不出话来,少顷,心在一寸寸变凉,不由得失笑了,笑得那么阴森,笑得那么凄凉。
隔着电话线,周淳仿佛能看见她那由红转绿的脸,不由得体会到一阵报复的快感。陈芷晴慢慢止住了笑,语气苍凉地说:“真没想到,跟了你一两年,在你心里我竟然是这种形象?既然在你心里,我连人格都没有,那么,就更没有必要回去了。”
陈芷晴说完话便立即收了线,周淳还觉得意犹未尽,还想回拨过去再接着吵几句,她竟然还关机了。
孔子他老人家说得真没错,女人就是麻烦,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
不回就不回罢!离了谁,他的世界还不是照样歌舞升平。
在东湖边的某个船上餐厅,周淳和几位生意上的伙伴一起吃晚餐。聊天,也聊生意。
胖陈兴奋地说:“知道现在什么生意最火吗?”
众人期待地问:“什么?金融危机之后,还真没见过红火的生意。”
“蓝宝石长晶”胖陈得意地说。
“什么是蓝宝石长晶?”有人问。
胖陈继续卖弄自己刚刚了解到的那点仅有的知识,“知道LED灯吧?蓝宝石晶片是LED灯的发光体,硬度仅次于钻石,产品主要为人工合成,用于半导体、光学、航天科技。切割好的2寸片价格最近疯涨到了每片38美金。就这个价位,市场上还找不到货,厂家的订单排得满满的。我们趁机会也赶快进去炒一把,只要找得到货,做上两三笔生意,说不定能进账上百万。”
众人半信半疑地问:“靠谱吗?”
胖陈的调门像架了一门高音炮,几乎是扯着嗓子在说话,“现在不是提倡节能减炭吗?一盏LED路灯的用电量是传统路灯的五分之一,这个绝对是未来趋势呀!那个……刘总,周淳你记得他吧?”
“谁呀?姓刘的人这么多。”
“刘向北呀,太阳能最火的时候他做单晶炉,你还帮他介绍过生意,你不是说一直没收到他的中介费嘛,也不知道他倒底出货了没有?现在他改行了,他改生产蓝宝石炉。”
“他懂吗他?”周淳不相信地问。
“他助理的舅舅是上海某个高校的教授,他一个月花八千块请个没事干的助理,你当他傻呀?他就是想免费地用人家的舅舅帮他搞研发。”
“太阳能产业死了一大片,怎么没整死这个家伙?”周淳不忿地说。
“他的钱是靠入股家族的服装公司赚来的,他靠做传统产业的钱来养他的创业梦。”
周淳讥诮道:“国人无论做什么生意都喜欢一窝蜂地往上涌,行情不好的时候全都溃不成军,来不及退出的人全死在沙滩上。就像2008年之前的太阳能电池片,那个时候,都以为清洁能源是朝阳产业,是各国都趋之若鹜的发展方向,所有人都看好这个产业。结果就造成谁手里有货谁发财,买家围着你转,再烂的货都有人要。那时候有钱的人都往这个行业里砸钱,金融危机一来,行情连连下挫,手里有货的人还舍不得抛,可是现在怎么样?整个太阳能产业全死光了,没有人能笑到最后,再好的货也降成了白菜价。”
胖陈说:“别这么悲观嘛!我们兄弟几个的大部份财产还不是靠那个时候做单晶硅赚来的,想想那个时候,从国外进一批货过来,一倒手,赚到手的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真是爽啊!做什么生意能来钱这么快?你们再瞧瞧现在,赚个三五万都要跑断脚,费尽口舌。”
最俱内的小吴说道:“我们的钱都是靠做风险投资得来的,我老婆说她对目前已有的家产已经心满意足,以后再诱人的风险投资都不做了,我们家的钱就只能用来买房子、买店面,炒一炒黄金。我老婆说了,只有这些看得见的不动产才能让她过得踏实,不用担惊受怕。我就不参与你们了,免得我老婆跟我闹。”
胖陈轻蔑地看着小吴戏谑道:“所以我们国家就应该把你老婆这样的人全拖去毙了,这样房地产也不用调控,房价直接就降下来了。”
众人都跟着笑了,小吴自己也笑了,深谙大家的笑里还有看不起他俱内的意思,他窘迫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就是不肯松口。并为自己辩解道:“尊重老婆也是应该的,况且我这个人没什么野心,蓝宝石行业我毕竟不了解,不做自己不熟悉的行业,这句话是巴菲特说的,前人成功的法则,总有他的道理。”
众人对此都跃跃欲试,各打了几个电话询问金属收购行业内几个知名的经纪人,得知的答案以及市场行情和胖陈讲的也都差不多。于是众人就细节展开了讨论,当务之急就是找货以及筹备资金。
在现钱上连连支出,周淳目前手上空空如也,本来不想参与的,听众人说得热火朝天,勾起了兴致,他怕这样好的赚钱机会稍纵即逝,如果还能进账个百十来万,也正好解了他当前的经济困局不是吗?
当天夜里,周淳跟自己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美藉华人汤姆李打电话,请他在国外找找货源。时差之下,美国那边正好是白天,汤姆李是个有效率的人,放下电话他就发动自己的人脉去找货源。第二天下午他打电话给周淳说他找到货了,那会儿周淳正在银行咨询房产抵押的事情,他原以为怎么着也要找几天才能找得到货,这个时间够他慢慢筹款的,没想到这么一来,倒弄了个措手不及。
打电话给另外几位朋友,两三天之内,这笔款项对大家都不是问题,周淳急了,对胖陈说:“我这里来不及呀!银行放款得一个星期,不然你们等我几天好啦?”
“这怎么行呢?这种生意抢的就是时间,跟黄金似的,每天价位都不一样,不然你这样,找担保公司借,两天就给你放款,我们这单生意顶多半个月就能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这样不太好吧?他们的利息比银行贵了好几倍呢!”周淳心有不安地说。
“顶多也就只用付一个月利息钱,也就两三万块吧,贵就让他贵吧,你考虑一下,我刚好有一家认识的,要不要介绍给你?”
“好吧。”周淳想胖陈说的也有道理,周转得快的话,这点小钱对于他要赚的大头来说也不算什么。
胖陈提醒他带上必要的证件,陪他去了趟担保公司,把房产证抵押给债主,去公证处和房管局分别签了要签的文件,整个程序走下来,周淳始终心情低落。就跟把身家押给了赌场差不多,谁也不敢保证这个过程当中没有意外发生。这一年来,他连连偿试失去的滋味,这样的滋味糟糕透了,他再也不想失去任何属于他的东西。
办好手续,胖陈跟担保公司的老板聊得正起劲,周淳无心陪老板聊闲天,起身先走了。待他走后,胖陈立即转入正题,跟担保公司老板索要介绍费,两套房产共贷了140万,五分利,月息七万,怪不得周淳要头疼,胖陈开口就管人家要每月两万块提成,老板只同意给八千,胖陈说:早知道就不介绍给你了,我上回有一个朋友介绍给别家,贷了三十万,月息一万五,人家给我提每月三千块。胖陈伸出粗壮的三根手指头,鄙夷地看着老板说:你这个老板太抠门了。
待胖陈走后,老板跟自己的员工在背后骂道:“什么东西,朋友借钱,他在背后要提成,真他妈不是人!”
钱凑好后,周淳和朋友们聚在一起再次跟汤姆李确认外方工厂的资质,在网络上对方的网站是可查的,信息无误。他们放下心来签下合作协议,并及时将订金打给汤姆李,汤姆李迅速转付给工厂下单,然后就是等发货,装箱,货上船,到达香港海关,周淳他们赶去香港清关,付钱,提货,整个流程下来,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半个多月。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等他们货到手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时,通知买家前来买货,却怎能预料到市场已悄然发生着变化,行业内的那些经纪人最早预知了这种变化。一个行业好嫌的时候,四面八方跟风而来的热钱一时间都往这里面砸,市场上的货迅速增多,僧多粥少,行情迅速泡沫化。买家也精了,价高时不再盲目跟进,谁敢说蓝宝石不会像太阳能电池片一样热一阵子又降下来?买家不急着买,经纪人自然不会把货压在自己手里。他们宁愿少赚一分,也总比把风险握在自己手里强。
所谓的朝阳产业,在纷繁喧嚣了半年之后便迅速降温。周淳他们急了,价格一天一天往下掉,利润空间一天跟着一天缩水,可恨的是找不到买家,眼看着就要肉烂在锅里。有人出主意说不如在价钱上让一大步,赶紧把货抛了,落个省心,毕意前景怎样,谁也没底。
周淳首先反对,“不是买家先提出让利,我们这样降着价去求他们买货,他们肯定会趁机再压价,只怕他们开出的价钱比我们的心理价位还要低出一大截。”
“不然你说怎么办?”
“跳过经纪人,我们直接去找厂家谈。就算是给厂家的采购员吃一笔回扣,也比卖给经纪人强。”周淳建议道。
“要不然就两条路并行。”有朋友提议道。
“好吧,就这么办!”众人纷纷表示同意,并分头各自谋求出路。
一个月过去了,切割好的2寸片价格掉到了每片32美金,已然成本倒挂,可是还是找不到买家,工厂的采购员也找过,回扣的事承诺给他一个很好的数目,无奈的是大笔采购小采购员做不了主,需要厂长来批。行情连连下挫,工厂不愿意屯货在手里,他们也怕万一货物跌到谷底,收货早了,将会继续贬值,他们也会跟着亏,因此纵使周淳他们给出的价位再好,也还是超出了买家的心理价。经纪人找不到下家收货,也断不敢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
周淳急了,这情形,还是想办法先还掉担保公司的贷款收回房子来得现实,不然一边亏利息,一边货物贬值,两头亏空,一个月下来白白蒸发掉二十来万,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周淳如同被割肉一般心疼。
两套房产,共贷得一百四十万左右,自己只留了十万块现金,其余的全用在了生意上,这个钱要如何来筹集呢?那天,跟“气管炎”小吴打了一通电话,刚流露出一点借钱的苗头便立马被他委婉拒绝了。他拒绝人的理由倒是一点也不伤感情,他说:“兄弟,你也知道我的钱都在我老婆手里,她最近看上了一家店面,正准备买店,我也当不了她的家。”
不待他絮叨完,周淳便先找借口挂了电话,生意场上只有利益没有情义,凡事只能愿赌服输。
如今只能拿自己住的这套房子去银行抵压借低息的贷款来还担保公司,银行利息低,同样的贷款额度,月息只需几千块钱,这样至少在利息这一块能节省掉每月六万多块。可是,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上写的是他和林蓝两个人的名字,原想着跟林蓝有可能复合,一直也没当回事,没去办理过户。现在如果要办抵压的话,还得去求林蓝一块去银行签字。那样的话,林蓝就会知道他的近况,让她知道他把自己的生活搞成一团糟,他不如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哪还有脸去求她?最关键的是现在的房子也未必出得来这么多钱,这中间可能还差着二三十万呢,车再拿出来抵,也未必够数。更何况没了车就完了,出门跟别人怎么说呀?说我破产了么?不行,这步棋不能这么走,还是再找朋友们差借差借吧。
跟小吴借百十来万是痴心妄想,跟其他人借二三十万又谈何容易。那些朋友跟他一样被货物套牢了,资金抽不出来,连借口都省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不比谁好过到哪里去。
再来就是连借钱的口都开不了的人,借钱伤感情,这年头求人借钱比登天还难。
一个星期接一个星期,货压在手里连连贬值,32美金掉到28美金又掉到了26美金。市场还在观望,手里有货的人到处求人买,买家却还在观望、观望、观望。供需双方的这场心理拉拒战煎熬得人心力交瘁。困局!困局!无力可解。只待神助的困局真真是愁死个人!周淳和几个朋友夜夜坐在一块买醉,互求心理安慰,互相温暖。
周淳的事传到了陈芷晴的耳朵里,知道这件事后,她不带停留的第一时间把自己的银行卡送到周淳面前,陈芷晴懊恼不已地说:“对不起哦,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刚给我父母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花了十八万,钱已经付出去了,手续也办完了。这里连你早先给我的钱加在一起,只剩下二十八万,都还给你。”
在眼泪夺眶而出之前,周淳一把将陈芷晴拉进了怀里,紧紧地箍住,锦上添花的人不少,雪中送炭的没想到却只有一个她,而他从来都只有慢待她。她犹在抱歉,“你要是早些告诉我急用钱的事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买房子,我也是刚刚才办下来,幸好还没把装修的钱花出去,不过没关系,我买的是二手房,不用装修的。”
话刚说完,周淳的热唇迅速落了下来,紧紧贴住她的,热烈而缠绵地吻她。在密不透气的拥抱与热吻中,她的猝不及防,她的慌乱,她的无措迅速软化成泥。她英雄一般奉献着自己,虽然能帮到他的地方不多,她本可以不去做的,做了,总能显出她灵魂上的高贵。从此他再不能从灵魂上小瞧了她,她与他是平等的,再也没有谁亏欠着谁。
一番温存过后,周淳与陈芷晴的身体依然缠绕在一起,没有缝隙,舍不得分开,他深情的凝视着她的眼眸恳求道:“芷晴,留下来吧!求你了!瞧,你不在家我过得多不好,你看我都瘦了。”
“你娶我啊!你娶我我就留下来。”陈芷晴假装不经意地开玩笑。
“你要是真非我不嫁,我乐意委屈委屈。”周淳满脸不正经地笑着说。
“去你的,你委屈,我就不委屈?”陈芷晴搡他一把。
“那就咱俩都委屈委屈。”
“你说真的?”陈芷晴没想过他会答应。
周淳微笑着点点头,脸上愁云又起,凝起眉头,正色道:“不过,你等我先处理掉眼前的麻烦,不然,我现在真的没心情。”
陈芷晴懂事的点着头说:“好,我等你。”
随后,她又细问了周淳生意上的烦恼之处,周淳也不瞒她,将烦心事尽数抖出,不再拿她当外人,虽然知道她帮不上忙,但有人劝慰两句心里也是畅快的。
陈芷晴是独自飘零在这个城市里的外来人,无根的人,她甚至连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借她五百块钱的朋友都没有,她能想到得唯一能帮得上忙的人--只有林蓝。也许她会看笑话,也许周淳的今天是她希望看到的,也正好解了她的恨,但凡有路可选她都不想去求林蓝,世事逼她到这一步,她只能不顾廉耻前去试一试。她瞒着周淳暗地里去求林蓝帮忙,她不敢抱有希望林蓝会帮忙,作为破坏她家庭的第三者去求她,会受什么样的耻辱她有心理准备。大不了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给她跪下,这一点,只要林蓝肯帮忙,她可以做到。
在林蓝家,在陈芷晴说明来意之后,没想到林蓝并没有为难她,从头到尾,她静静地听她说话,不时问一两个问题,并没有羞侮她的地方。
陈芷晴求林蓝去帮周淳签字做房产抵压,林蓝算了一下,抵压出来的钱再加上陈芷晴手里的钱,还是差,还有二十万左右的缺口。陈芷晴以为林蓝要以此为理由拒绝帮忙,她又是认错又是央求的话还没说上几句,林蓝就打断她说你等我一下。她去了房间,收拾了一下东西,拧着包出来对陈芷晴说,我跟你一起去找周淳,看看再说吧。
“哎!”陈芷晴欣喜地点着头,林蓝肯跟她去就表示她不会袖手旁观,周淳也就可以从目前的乱局中脱身,和她才会有好的明天。她太感动了,从来她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爱林蓝,她第一次看她原来是这么的漂亮、可爱,像和蔼的姐姐。
在出租车上,林蓝和她并没有多的话语,她还不太信得过陈芷晴说的话,她要当面去向周淳求证这些事都是不是真的。
陈芷晴突然发自肺腑的想对林蓝说些什么,她期期艾艾地开口道:“林姐,……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对……其实我也很内疚,希望你能原谅我!”
林蓝苦涩一笑,淡然道:“都过去,算了。”她不说原谅,她没那么大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叫她忘了这个女人曾经带给她的伤痛。
在周淳的办公室,林蓝了解完实情后,思索了片刻,对周淳徐徐说道:“你给我的钱,我都没怎么用,这个钱我有,我借给你,房子就不要再拿去抵压了。等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你就尽快还给我。要知道这个钱不仅是我的,也是我留给儿子的。”
“不,不,不”周淳连连摆手道:“你的钱我怎么能用呢,你愿意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你只要陪我去签字就好了。”
林蓝打断他:“我又不怕你不还给我,反正,这些钱存在银行里也没多少利息,我又不懂得做什么投资。你有难处,就先拿去用吧!一起过了这么些年,你这个人在我心里也不是说一点优点也没有,钱借给你,对你这点信任我还是有的。看在乐彦的份上,帮你也是应该的。”
周淳沉吟了片刻,不再推辞,“好吧,我会尽快还你的。”
林蓝陪着周淳还有陈芷晴跑了一躺担保公司,还了钱,处理掉一些手续上的东西,周淳悄悄地写了一张借条给林蓝,林蓝笑了笑,收了起来,劝慰了周淳几句,先走了。
解决掉后顾之忧,不用再付每月七万块高额利息,周淳心里头舒展了不少,但是上百万的货物积压在手里走不掉,总是一块压在身上的沉重包袱。
他和同做这单生意的那几个朋友甚至一同去鸿山寺烧香拜佛,祈求天降好运,把手里的货物赶快走掉。
最后,还是之前合作过的经纪人帮着他们走掉了这批货,当然,价钱上砍掉了一大笔,这个周淳他们只能认了。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家LED公司接到了一笔新修马路要装路灯的生意,真是可遇不可求。虽然经纪人要从中赚一份差价,那也是帮了忙的,供需失恒,走不掉的货这么多,这个时候,他帮谁出货,谁都得谢谢他。
在23美金的价位走掉全部货物,再三个月后,货价掉到每片13美金时,周淳他们想起来就后怕,并暗自庆幸,还好不至于宝马车进去自行车出来。
周淳收回了七八十万货款,不够钱还给林蓝,他还了她六十万,外加一套房子,不叫她吃一点亏。他不想再欠她的,欠她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多少夫妻离了婚为钱财争得头破血流,而林蓝却能这么不计后果的来帮他,确实令周淳十分感动。还有陈芷晴,她也帮了他,当然她有企图,只是这样的企图在这样的时刻不再令周淳反感,反倒使他乐在其中,心中不无甜密。
在周淳困顿的日子里,林蓝曾经在同杨立东约会时很幼稚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她说:“立东,你有做LED这一块的熟人吗?”
杨立东摇头说:“没有,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前夫最近有一批货找不到买家,挺着急的。”
“哦……?”他颇为玩味地笑着了笑,酸酸地说:“你还这么关心他?”
“不是,你误会了,我是因为……,我把我的钱都借给他了,所以怕他生意做亏了万一没钱还我。”
“钱很多吗?”
“一百多万呢!不过也都是他给我的”林蓝看出杨立东脸上有明显的不快,忙解释道:“我是怕我家乐彦以后怪我,明明可以帮到他爸爸,却还见死不救。再说他那个人除了外遇以外,也没亏待过我,我帮帮他总是应该的。”
杨立东沉着脸说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你做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商量?先来问问我的意见呢?”
林蓝一愣,“这个……,对不起啊,立东,以后有事情我一定会先来跟你商量的。”
杨立东忿然说道:“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袒诚,有商有量,不自作主张,你心里要是有我这个人你就应该在乎我的感受。”
杨立东过激的态度让林蓝很想问他一个问题——我跟你商量的话,你会同意吗?
她相信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这是她的事,她想这么做,别人影响不了她的决定。钱是她的钱,就算嫁给了立东,她也还是可以自己做主借钱给周淳。而且,说好了只是借,连借条都有,这不算什么过份的事。
一日,在QQ上碰见宋沛霖,林蓝突然很想看看他对这件事情的反应是不是跟立东一个样。她把一样的话也对他说了,宋沛霖的回答是:“你认为值得的事,那就去做吧。”
通达的态度,令林蓝不由得想:他是不是没有把他的未来跟我联系在一起,所以我做的事令他觉得无关痛痒?
当然,这样的心思不好去问他,难道你想跟他有未来吗?你的未来不是杨立东吗?
周淳来家里还钱,当着林蓝的面用手机转账给她,林蓝很快收到银行发来收到转账的通知短信。但是房产证她拒绝接收,她说:“剩下的钱你以后慢慢再还我好啦,房子给我就超过了。”
周淳一定要她收下,他说:“这一次的危机,让我忽然很怕自己千金散尽不复来。财产在我手里,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把它们都亏掉,在你手里就一直很稳当。更何况,你有,乐彦以后就会有,乐彦生活无忧,我也就踏实了。”
“你这样说的话,我就收下了,不管你今后有钱没钱,乐彦今后读书,结婚,买房子的费用,我都会替他存着。”
周淳笑着说:“以前总是看不起你想得太远,乐彦明明只有五岁,你却替他打算到了二十年之后。经过这一次真的很害怕,如果赔得一点家底也不剩,我们的孩子今后该有多辛苦?只要一想到那样的一天,我就心痛死了。”
林蓝听着周淳的话,沉吟道:“周淳,你最近好像变了很多,以前的你心浮气躁,现在变得感性了。”
“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周淳朗声笑道,“你不会取笑我吧?”
林蓝笑道:“难怪人家说‘前妻是草,后妻是宝’。真遗憾,我成了你的学校。”
“是我的遗憾,省悟得太晚。”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变成仇人,还能开开玩笑,真好!
林蓝替周淳的茶杯再续上水,是上好的云雾,续到第三回还散发着淡淡的茶香。
“乐彦,我要接回去了。”
“哦”林蓝脸上黯然起来,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想想今后见儿子的不便,还是觉得心情低落。
周淳手捧着茶杯解释道:“我妈身体不好,带不了孩子,陈芷晴那头我都说好了,她答应我她会好好的待乐彦,我也会多花时间陪着孩子,你放心!”
她怎么可能放心?她犹疑道:“看看吧。”林蓝沉默片刻,仍有不甘道:“其实,周淳你大可以把孩子给我。孩子小,跟着妈妈过对他更有利。你们还年轻,还能再生。”
“不会再生了,我跟陈芷晴也是这个话,我不想让乐彦受委屈,我只要乐彦这一个孩子,如果她想跟我过,只能把乐彦当她亲生的,否则我跟她也走不下去。”周淳深深地望着林蓝,饶有深意地说道:“孩子跟着我,才不会拖累你。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尽可以去追求你的幸福,我可以答应你,我一定会带好孩子。”
林蓝低头道:“要不你先带一段再说吧,我从不认为孩子是我的拖累。”
陈芷晴买了几本儿童教育的书在家仔细的研读,自以为已然成了半个专家,踌躇满志地要在乐彦身上实验一把。到了真和乐彦住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不管学过多少理论都没用,孔子他老人家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小人指的可不就是这毫不讲道理不按规则出牌的小不点吗!
乐彦晚上不睡觉,早上不起床,天天上学迟到,一日三餐不思饮思。你骂他两句,他会跟你吵嘴。你轻轻打他两下,他倔强地说:“不疼!我没有哭。”陈芷晴只能看着他干瞪眼,她哪敢真把他打疼,到时候落个虐待儿童,狠心后母的名声,她真是长一千张嘴也说不清。
陈芷晴尽量陪着他玩,一起玩电脑游戏和手机游戏,一起看动画片,一起去公园,一起去吃好吃的。她把自己变成了他的同伴,在玩当中试图去和他建立感情,让孩子依赖她。
有一次,她带乐彦去公园玩蹦床,有个凶蛮的小女孩儿因为一点小磨擦咬伤了乐彦的手,陈芷晴在蹦床外大声喝斥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小女孩又羞愧又害怕,想哭又不敢哭,吓得小脸憋得通红。也陪在一旁的女孩妈妈护女心切,刚开始因为理亏也不好说什么,见陈芷晴不够宽容,老跟个孩子计较,她也被激怒了,嘶扯着喉咙和陈芷晴大吵了一架。陈芷晴当着人家妈妈的面大声教育乐彦,“乐彦你怕什么?以后谁敢再咬你,你大耳巴子抽她!”
“抽啊!我看你今天有本事敢抽!”对方的妈妈也是个彪悍的人。
“你敢再咬,我就敢抽!狗变的呀?动不动就咬人,你家孩子怎么教的?”在乐彦面前陈芷晴毫不示弱。
最后,还是同在周围陪同孩子玩的那些不认识的家长劝和、化解了这场风波。潜移默化之下,原先在幼儿园一向温驯的乐彦慢慢的敢对挑衅他的同学还手。老师告状,陈芷晴问明原由,知道是别人先动手,她认为乐彦做得对,她对乐彦说:“做得好,别人欺侮你,你要是不反击,别人就会当你好欺侮,他就会更爱欺侮你,只有还击才能保护自己不被人欺侮。”
这样的理论当着周淳的面她也说过,周淳觉得不无道理,也就没提出反驳。乐彦的胆子越变越大,从忍让到自我保护,再到不容侵犯,最后是看谁不爽就给谁点苦头吃。当漂亮男生周乐彦有一天终于成了老师和同学眼中的坏孩子,等林蓝知道这些时,她万万不能接受。
之前周淳信誓旦旦尚且如此,孩子再跟周淳过下去,长大后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林蓝不敢想,一想她的世界就有如天塌地陷般活不下去。
林蓝把周淳骂了一通之后将乐彦要了回来,周淳理亏,想着把孩子给林蓝调教调教也好,于是亲自把林蓝和孩子送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