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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浑然天成的青涩

这一切均看在华贵妃眼中,让她心中不禁暗赞一声妙哉!

这丫头还真是可造之材,不论她今日的作态是有意为之,还是真是如此,都让皇后娘娘心中有了一个底子,将来不免将冬儿看轻。

故作痴愚之态,怎比得上如今这青涩姿态?

这才是浑然天成!

“真是个伶俐的丫头,本宫做你的母后好不好?”

王皇后执着冬儿的小手道。

冬儿闻言,心头一震。

来了!

皇后出招了。

冬儿轻轻将手掌自王皇后手中抽回,赶忙跪倒在地上,道:“冬儿谢谢皇后娘娘怜爱,可冬儿已经认了华贵妃娘娘为母妃,实在是……”

华贵妃含笑点头,接过冬儿的话茬,道:“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妹妹我这些年实在是苦啊!好不容易盼来个孩儿,还得了个早夭的结果,如今也只能收养冬儿,一了心头寂寞了。还请皇后娘娘体谅!”

华贵妃言罢,一脸的凄楚之色,瞧得冬儿心中都是一阵阵泛酸。

王皇后闻言,心中鄙薄一笑。

这贱人还想争一争?

输了奉孝帝的眷顾、输了孩儿的性命、甚至差点儿输了贵妃的名位,居然还想争一争?还真是不死心啊!

王皇后心中转过诸般心思,口中却爱怜的叹息道:“这些年可苦了妹妹了。虽说本宫确实挺喜欢这小丫头,可为了妹妹你,也就只得忍痛割爱了,还希望妹妹可以善待她,将她看做自己亲生的孩儿对待。”

华贵妃闻言,面上做感激涕零之态,深深下拜,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冬儿侍立在一边儿,瞧着宫中两位尊贵人物的博弈,心中升起阵阵凉意。

不论是皇后的仁德、还是华贵妃的凄苦,在这宫中筑起了一层高墙壁垒,将她们牢牢护佑在其内,让人伤害不得。

王皇后又在蘅香殿中盘桓了半个多时辰,谈及的都是女子的一些私房话,临走还送了些名贵的布匹、胭脂之类。

望着皇后渐渐消失的背影,华贵妃一扫刚刚的凄楚神色,淡淡的对冬儿说道。

“这,就是后宫!”

坤宁殿内,皇后笑吟吟的品着茶,在她对面则坐着一个容貌俊逸的青年男子。

如此年纪的男子自然不可能是奉孝帝,此人并非旁人,而是王皇后的儿子,北辰帝国大皇子。

奉孝帝有三子一女,均是出自皇后族裔的嫔妃,大皇子更是皇后的嫡亲儿子,乃是未来最有可能继承皇太子大位之人。

皇太子天赋风流,文韬武略均是北辰一等一的水准,可惜天不遂人愿,每每总是有萧翎风压了他一头,是以气魄上稍显有些弱势,不过王皇后相信,终有一****可以取萧翎风而代之!

大皇子轻轻将茶盏放在桌上,恭声道:“母后,您真的打算暂且放过那个丫头?”

王皇后闻言,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你说呢?”

大皇子微微一笑,心知这是母亲在考自己,轻轻抿了口茶定了定心神后,才侃侃而谈道:“那丫头得到华贵妃的庇护,而如今却不是和她彻底撕破脸的时机。华贵妃当初败给母后,几乎输了一切,如今偶然间得到一枚如此贵重的筹码,怕是会将那丫头看的比自己亲生孩儿还要重要,若是贸然杀了,怕是会引起反噬,争一个鱼死网破。”

王皇后一边听一边点头,三子一女之中,唯独老大最是得她宠爱,一则他是亲生,二则他较之另外三个子女实在是优秀太多了。

每每想起另外他们,王皇后就不免抚额苦笑。

王氏一脉于北辰帝国,乃是名门中的名门,他们的生母也均是一时才女,如何会生下这般愚拙顽劣的孩儿?

“你说的大抵是不错的,可惜……”

皇后先扬后抑道。

“可惜什么?”

大皇子追问道。

皇后望着窗外的雪景,心中闪过一丝忧虑,道:“今日朝堂上,萧翎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若是在朝……”

北辰早朝依照惯例皇子是必须参加的,不过大皇子回京尚不足三日,奉孝帝特地恩准他于宫中休憩满三日在上朝参政。

这样一来,大皇子恰恰就错过了今日早朝。

北辰皇廷,凝聚了风水、术数、天文、龙气、诸多学问的精华,不论是选址还是构建,均是天底下第一。

奉孝帝端坐龙椅之上,阴沉着一张脸,望着一众吵吵嚷嚷的臣子们。

一切的始由均来自端坐在龙椅下身着四爪金龙袍的萧傲云。

萧傲云端坐于四爪龙椅之上,笑吟吟的望着炒作一团的臣子们,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愉悦,欺负皇帝还真是一种难言的乐趣咧。

萧翎风正侍立于萧傲云身侧,紧走两步,对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奉孝帝微微躬身,道:“吾皇,可否让臣说两句?”

奉孝帝闻言,嘴角轻轻绽开一丝笑容。

萧翎风较之这些吵吵嚷嚷的臣子们相比,更得他的欢心。

他是文皇帝,平生喜好诗词歌赋,丹青之道上的造诣,不在北辰帝国诸多大家之下。年轻俊彦之中,萧翎风号称文辞第一,又能写一手漂亮的字,自然得他的欢喜。

不要以为皇帝都不喜欢权臣,奉孝帝登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成为傀儡的打算,他该研究文辞还研究文辞,该画画还是画画,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

反正北辰帝国几百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多他一个庸碌皇帝,也不算什么吧?

“此女是我北辰遗落多年的明珠,这一点毋庸置疑。”

萧翎风一锤定音。

这下可算是炸了锅。

这事儿本来就是你家老头子提出来的,你萧翎风自然说是了。

一众反对派臣子,都摆出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姿态,若非是在朝堂上,那几个古板的老臣子,怕是都会直唾萧翎风那张俊逸的脸蛋儿了。

“世子,您这是否有些儿戏了?”

王师道冷冷开口。

王师道乃是王氏一脉官员之首,王皇后的亲哥哥,也是北辰帝国的丞相!

听王师道之言,王派官员们,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之态,话语之中的意思大抵是天家血脉珍贵,怎可能流落于外九年?

“儿戏?”

萧翎风眯着狭长的眼眸,认真的重复道。

“怎么不儿戏?若她是歹人假冒的呢?若是他国的奸细怎么办?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王师道语气强硬。

“王丞相,您过了吧?那丫头可是身世清白的不得了,自出生之后就从未出过我北辰皇宫,如今母亲也死了,今年也才九岁罢了,谁见过这样的奸细?谁又能训练出这么奇特的奸细?当我北辰皇宫是他家后花园么?”

华承道于一边儿接口道。

华承道则是华氏一脉官员之首,华贵妃的嫡亲兄长,北辰帝国兵马大元帅!

北辰帝国军政大权牢牢掌握在摄政王手中,然而摄政王却也不可能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文有王氏,武有华氏。

如今北辰帝国的形式,就是如此。

文臣武将各分一派,相互倾扎之下,摄政王之位更是越加稳固起来。

是以萧傲云一直乐见其成,然而终日打雁却还是被雁儿啄了眼,王皇后斗败华贵妃之后,王氏势力急剧膨胀,如今已经稳压华氏一头!

王师道与华承道正是这一代王氏与华氏的掌舵人,自他们出生之际,他们就开始了争斗,甚至连名字都是相互倾轧。

你若师从道,我便承载道。

“够了!”

奉孝帝轻哼一声。

两派倾轧他见得多了,也见的烦了,不过与此同时,他对于自己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儿,反倒多了几分好奇。

也许认了也不错?

总比王氏那几个坏种强吧?

奉孝帝心中暗想道。

“是,陛下。”

不论是王氏还是华氏,如今明面上还得看皇帝的脸色,他们毕竟不是摄政王。

“翎风,你继续说。”

萧翎风微微一笑,迈着悠然的步伐,来到朝堂中央,道:“说起来这丫头还是翎风寻到的,她的来历决计没有问题,因为她是九年前被贬入冷凝殿的冉妃之女!被贬之时,冉妃已经有了身孕。”

静。

大殿之内,针落可闻。

过了良久,奉孝帝疲惫怆然响起。

“退朝,冉妃之女的事儿,明日再议。”

“如此说来,这事儿还不是没定下来么?”

大皇子皱着眉头道。

他如今甚为后悔,未曾在朝堂之上与萧翎风博弈。

萧翎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与朝堂之上,一手掌控局势,这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威胁。

王皇后闻言,伸出素手就在大皇子额头轻轻一扣。

大皇子哎呦一声,慌忙躲开,窘迫的望了望左右的宫女,苦笑道:“母后,您这是作甚!”

“你这孩子素来冷静,为何如今一听萧翎风在朝堂之上出了风头,就忍不住急躁起来了呢?”

王皇后训斥道。

大皇子闻言,心中一清,略作思忖,面色不禁一变,道:“母后息怒,是孩儿鲁莽了。”

“哦?”

王皇后挑眉道。

大皇子瞧着王皇后的神色,心知母亲还在生气,赶忙给她倒了一杯茶,道:“母后您消消气,且听孩儿说说。退朝前父皇曾说‘冉妃之女的事儿,明日再议’,这本就是承认了那丫头的身份。冉妃的女儿,可不就是父皇的女儿么?”

王皇后闻言,面上的愠怒之色才算是收敛,淡淡道:“这还差不多。”

果不其然,第二日早朝之上,奉孝帝大发雷霆,认下了这个女儿。

依照奉孝帝之言,正是:“朕的女儿,朕哪里有不认得的道理?你们这些臣子,在这里争论不休,是不是未曾将朕看在眼里?朕的家事,也该是放在朝堂之上随意议论的?当初是朕误了冉妃,朕如今不能在误了她的女儿!若是谁在提此事,或是翻旧账,莫要怪朕要了他的脑袋!”

奉孝帝少见的霸气,展露无遗。

如今臣子们才想起来,眼前这位虽然是一位文皇帝,可照样是会杀人的!

何况此事还是摄政王提出的,其中自然有摄政王的授意,奉孝帝和摄政王这两尊大神联手,这天下还有谁能敌?

奉孝帝握正统之名,摄政王掌天下之势!

自此冬儿皇室贵女的身份,就这般定了下来。

蘅香殿内,华贵妃心情极佳,大抵这么多年从未如此高兴过。

拉着冬儿的手,一路小跑步入内殿,展颜道:“待司天殿观日月星斗,察天地幽冥,找寻到你命中之‘号’,陛下圣旨就会传到,赐予你公主封号!”

司天殿专司皇室祭礼,如今皇室增添一女,按理说是要录入皇族金册之内的,不过那是到年祭之时,祭祀过天地鬼神、列祖列宗之后的事儿。

不过公主的封号,却是可以先行定下来的。

冬儿闻言,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今她贵为皇廷公主,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自此之后一步一个脚印,未尝没有可能将那人搬倒!

“母妃大恩,冬儿没齿难忘!”

冬儿对华贵妃深施一礼道。

冬儿自懂事以来,深居于内宫,对于朝堂之上的事儿并不太懂,不过她天资上算聪慧,自然明晰其中必然有一场博弈。

华贵妃出身的华氏,定然会在朝堂之上鼎力相助,若非看在华贵妃的面子上,她一个孤单弱女,如何能受到诸多华氏朝臣的青睐?

华贵妃微笑着将冬儿扶起,道:“我是你的母妃,我若不帮你,谁帮你?”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儿自开始的不习惯,渐渐的开始融入蘅香殿内。

终日忙碌的宫女们,对这个新主子印象颇佳,毕竟冬儿也是苦过的,如今显赫了,却依旧忘不了宫女们的辛劳,凡事若是能帮扶一二,自然是不会含糊的。

宫人们最是记恩,来往之间自然少不了夸奖这位新主子。

不过一月的时日,冬儿贤公主的名头,算是扣上了。

冬儿闻之,心中不禁哑然,她平生最恨之人,有着贤皇后的名誉,而她则被冠上了贤公主的名头,这是天意使然么?

一宫不容二贤?

不过接下来的忙碌,却让冬儿无瑕顾及所谓的名头了。

冬儿于宫中九年余的时日,大多是时日都是辛苦挣扎,不是帮母亲煎药,就是帮各位认识的宫人们忙乎一些伙计。

皇室的教育,她可是从未受过的。

如今她贵为公主,不日就要接受册封,可……

“冬儿,你这手字,很……很……很个性!”

华贵妃瞧着冬儿手下歪歪曲曲的几笔字,良久才蹦出一句“很个性”的评价来。

冬儿也羞红了脸,自母亲去世之后,她甚少露出如此的神色了。

即便早慧,她也是九岁多的女娃儿,自然也懂得羞怯,她的字可实在没法看,母亲据说是会写字的,不过常年卧床的她,自然是无法指望的。

接下来的日子,华贵妃极热衷于教授冬儿各类知识,不论是圣人传下来的道理,还是士农工商誊写的本子,甚至连兵法战策都恨不得一股脑儿的灌入冬儿的小脑袋瓜里。

冬儿学的极快,倒不是她天资多聪颖,皆源自勤奋罢了。

她肩上的担子很重。

而这些知识,无形中将会成为力量,帮她分担重量。

圣贤之道,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学!

兵家之道,可治人理政卫国平敌寇,当学!

商贾之道,可强己救民富国平风雨,当学!

冬儿一日一日,均沉溺于知识的海洋中,直到年关将近,奉孝帝的圣旨,终于到了蘅香殿!

冬儿在华贵妃的引领下,下跪于地。

来宣旨的是一位年老的公公,姓洪。

他是奉孝帝身边儿的老人了,自奉孝帝未曾登基之时,他便已经随侍在奉孝帝左右了。

“冬儿接旨!”

这位老公公的嗓音,并非寻常公公那般尖细,反而有一股黄玉的温润质感。

看来传言是没错的,这位公公深得陛下宠信,宫内的珍品恐怕没少消受,虽是阉人,可元气却是充足的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通别扭的古文念完后,洪公公笑着将冬儿搀扶起来,这般动作原本算是僭越,却无人敢挑他的毛病。

“诸事安宁,承天之佑,这是陛下对您的祈望。由此可见,宁佑公主殿下,陛下对您可是宠爱的紧呐!”

老太监笑的越加温暖了。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转眼就到了年祭之日。

北辰帝国源自前朝贵族慕容氏、萧氏,皆不算中土之人,血脉之中均流有异族的血液,执掌神器多年,却也不改岁初祭祀的习俗。

年关已过,岁初之时,祭祀祖宗,告慰先灵,祈盼一个好年景。

年祭于北辰帝国乃是岁之始,最是重要过不过了。

不过北辰帝国皇室贵族们的源流毕竟不比中土之人,是以女子不得参与祭祀之说,却也未曾流传,不过朝堂之内那些臣子们的夫人小姐们依然是没有资格参与的,能参与年祭的女子,不是六宫粉黛,就是皇亲国戚。

前些年的年祭,依照冬儿的身份,自然是没资格参与的,哪怕是看个热闹,也有被人乱杖打死的可能。

冬儿向来谨慎,自然不会冒险凑那个热闹。

不过近年却有所不同,她不仅要参加,而且是年祭的主角。

年祭之地,设在郊外长陵之地,绵延十三里,皆是皇族领域,长年有仆役侍候,一尘不染。

冬儿与华贵妃乘同一辇,神色微微有些紧张。

关于礼仪,冬儿一早记熟了,不过到底是纸上谈兵,心中总有点儿悬乎,生怕祭祀之时,一不小心出丑。

华贵妃温柔的抚摸着冬儿的额头,道:“祭祀之时的礼节,不过那三五样而已,重要的还是定力,不要被仪仗吓到就好。”

冬儿毕竟未曾参加过如此隆重的祭祀,还是实现提醒点儿她的好。

华贵妃心中到未必将所谓年祭放在眼中,若是论血脉久远,礼仪之道,心中虽不愿承认,大抵还是要看王氏,那是地地道道的圣人世家,千年前出过文圣人的。千百年前慕容氏、萧氏还不知道在那个野窝窝里打柴火呢!

如今执掌天下,自然要做点儿姿态,什么五德、兼爱、礼义、天下大同之类的东西,自然免不了要标榜一二的。

不过这话,委实是僭越了,是以华贵妃却也未曾对冬儿提过。

华贵妃心中念想,若是冬儿成器,早晚有天也会明晰这般道理的,届时也许就是她们“母女”翻身之日了。

若将天家看的太重,自己反倒轻了。

华贵妃心中所思,冬儿自然不明,她如今正忙着调整呼吸,她记得娘曾经说过,这样可以缓解紧张感。

她试了试,发觉还果真是有效。

大约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她的心出奇的宁静起来。

这时候她才抽出空闲掀开辇的帘子,一览辇外的风景。

皇帝的仪仗,自然是极吓人的,那规模气象,不愧天下第一人的位子。

让冬儿稀奇的是,摄政王父子,却并未乘辇,而是骑马。

这一对父子,皆是人中龙凤,那股子霸气是衍生在躯体之内的,不需要所谓的仪仗衬托,顾盼之间,或是不经意间,仅仅露出一丝,就足够让人心悸了。

相较而言,萧傲云正值春秋鼎盛之年,一举一动均霸气横生,看得出这是个何等样的枭雄人物。

至于萧翎风,青春年少,着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袍,上面绣着日月星辰,却是司天殿的官服,莫非一伙儿主持祭祀的是他?

冬儿心头疑惑,摄政王世子主持祭祀,似乎从未听说过呢。

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庞大的队伍,终于到了长陵。

长陵本是千年前汉皇的埋骨之处,数百年前遭遇劫难,据司天殿测算,此处乃是真龙神土,有皇气蒸腾直达星空,是以慕容氏将此处作为自家皇陵之地,每逢年祭之日,均要隆重的祭祀一番,以求家国永固。

众人下了辇,各自依照尊卑长幼站立。

让冬儿心安的是,她如今正站在华贵妃身侧,趁着祭祀尚未开始的空挡,华贵妃对冬儿报以安心的笑容。

奉孝帝站在距离冬儿极远的地方,冬儿仅仅能看到一个背影,他身材并不雄伟,冬儿总觉得皇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别扭,本该极潇洒的背影,似乎被拖累了一般。

“维我始祖,赫赫扬扬,根深叶茂,源远流长。奠北辰之初基,启贤明之晓光。”

“人文初祖,功德辉煌,亘千秋而愈烈,历万世而益昌。”

“协和百族,辑睦四邻,兆民以安,四方以宁。”

朗朗之声,如斯悠扬。

冬儿定睛一瞧,此声正是来自萧翎风。

萧翎风身着司天殿的日月星辰袍,神色肃然的诵着祭文,一脸郑重的他较之原本更加出色了。

萧傲云得意的笑笑,他对于祭祀本没兴趣,不过今日轮上自家孩儿主持祭祀,他自然是要出席的。

宗室之子,本就是主持祭祀的义务,这是百年前定下的规矩,那会儿的规矩可比现在刻板的多,要童男子才成的。

如今只要未曾结婚,品相过得去,关键时刻不会露怯,那么也就算合格了。

冗长的祭文,大约过了一炷香多的时辰,才算是完事儿。好在萧翎风的嗓音极佳,抑扬顿挫之间,并不会让人觉得犯困。

“上三牲酒礼!”

祭品堆积如山,让冬儿不得不感叹皇家的奢华。

“行礼!”

冬儿随着华贵妃,行了一个雍容雅致的礼。

来来回回,闹腾了大约一个时辰,祭祀该忙的事儿,均忙的差不多了。

奉孝帝踏出步子,于祖宗碑刻之前,郑重一礼,沉声道:“请金册!”

萧翎风双手捧着金册,交予奉孝帝,奉孝帝猛然转身,望向诸多嫔妃、藩王、王公大臣,沉声道:“今冉妃有女冬儿,正式册封封号宁佑!自今日起,宁佑之名,刻入我慕容族谱,享万世荣华!冉妃失落九载,无奈暴毙,追授贵妃名分,葬入长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直冲云霄。

冬儿双目含泪,双膝跪地,声音哽咽,长久以来的压抑,似乎释放开来。

“母亲,您总算有个住的地方了。”

冬儿心中默念,蓦然回首,却见茫茫人海之间,唯三人站立。

奉孝帝贵为人皇,首当其冲。

萧傲云神色冷冽,睥睨着一众跪倒的诸臣子,尊贵若神祗。

萧翎风身着月白色日月星辰袍,正遥遥冲着她微笑,他是祭祀主礼,也不用跪,衣衫飘舞间,恍然若仙!

四四方方一座城,皇帝老儿座中央。

在北辰帝国百姓眼中,北辰皇宫也许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实际上皇宫就是一个寂寞的地方。宫外人进不去,宫里的人出不来。

冬儿自出生之后,就一直生活在北辰皇宫之中,她对于皇宫之外的世界,也曾憧憬过,想要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虽说十分憧憬,不过冬儿也知道,她能够出宫瞧瞧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是宫中出生的孩子,一辈子只能呆在宫中,直到终老。

也许等她大一些,她会被指派一些工作,然后和宫中那些寂寞的宫女们一起,重复着一日一日繁重的劳动,然而再到人老珠黄、白发苍苍。

也许不小心会得罪哪个妃嫔,被人乱棍打死,丢在她深恶痛绝的乱葬岗内,等待自己的尸体发臭,最终化作大地的肥料。

然而时过境迁,往日的梦寐憧憬,今日化作了真实。

年祭过后,她的名讳、封号等等,均刻印在金册之上,自那日起,她便是真正的公主殿下了。

大赦天下,免三年田赋。

奉孝帝难得的慷慨,让北辰帝国子民,对于这位猛然间蹦出来的宁佑公主好奇的紧。

萧傲云顺水推舟,于朝堂之上高谈阔论一番,大抵是昭告天下还不够,要让天下百姓见见宁佑公主,为公主祈福。

奉孝帝仅是抬了抬眼皮,就算是准了。

文武百官也未曾多言,毕竟这不过是细枝末节,阻碍不了大事。

“所以,我今天就可以出宫了?”

冬儿望着一边儿慵懒笑着的萧翎风道。

萧翎风今日穿了一身苍青色的衣裳,衬托这他的身段,显得极为挺拔。

“正是。”

萧翎风的话语,依旧是温和有礼。

冬儿心中有些小小的兴奋,她还从未出过宫呢!

年祭之时,长陵谁说在城郊,可那段路可是皇室专属,别说是百姓,就是一边儿的建筑,也都是用作祭祀之用的。

点清了仪仗,冬儿怀着兴奋的心情与萧翎风便出了宫。

华贵妃本待嘱咐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作罢,该说的她也说了不少,该教的她也没少教,也该是松一松小丫头身上的线头的时候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京城繁华,是冬儿从未想过的。

无从想象。

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如此繁华的景象。

若不是要维持公主的威仪,她说不准此事已经大呼小叫起来。

可惜如今的景致,恐怕依旧不是京城平日真正的繁华,毕竟如此规模的仪仗,加上官兵的护持,让整个京城多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的声音,化成海洋,将冬儿包围。

透过帘子,冬儿看着一片片跪倒的百姓,心中没来由的生气一股怒气!

人为什么要跪着呢!

向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跪倒,山呼千岁!

只因为那人是天之骄子,是那个人的女儿么?

冬儿心中微微有些疲乏,欢欢喜喜的京城之行,似乎兴味索然起来。

“呵,脸色怎么不太好?”

萧翎风温和的嗓音,打断了冬儿的思绪。

冬儿微微摇头,并不做声。

萧翎风是何人,她是知晓的。

摄政王世子,自出生以来,就是天之骄子,哪怕是父皇的儿子,较之他也相形见绌。

他这样的人,能明白她这个偶然间被捧到公主位子上的人的想法么?

“人啊!只有站在越高的地方,才能看的越远。若是所处的地位不够高,那么连远望的权利都将要失去。你看看那些跪倒在地上的百姓们,他们一辈子只能看到眼前那短短的距离,若是遇上那些地位比他们高的人,那么他们只能俯下身子,让自己紧紧的贴在地面,封闭起自己的双眼,让自己仅仅能够看到自己的十指罢了!”

萧翎风见冬儿不说话,似乎感叹的望着跪倒的百姓们,淡淡的说道。

冬儿闻言,不禁深深的望了萧翎风一眼。

这人是妖魔么?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冬儿忽然有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冰冷的战栗感,眼前这个貌似懒散的摄政王世子,可以轻松的看透人心!

“世子,您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冬儿顾左右而言他。

萧翎风微笑起来,道:“你觉得自己站的足够高了么?”

冬儿摇摇头。

不说整个北辰帝国,哪怕是在后宫之中,各个嫔妃名义上均是她的长辈,王皇后、华贵妃更是远远凌驾于她之上。

算来算去,冬儿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很尴尬的状态。

宫中她仅仅比宫人们高贵些罢了。

“呵,这就对了嘛!想不想站得更高?站在足以让旁人都仰视你的地步?呼吸天地间最纯粹、最清新的空气?”

萧翎风的话语,仿佛恶魔的诱.惑,充满了一种甜腻的气息。

冬儿闻言,汗毛不禁一乍!

这话里有话呢!

萧翎风在说什么,她一清二楚,不过她可不敢表态。

不过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不就比那个女人更高了?到时候,母亲的仇……

冬儿刚刚于宫中站稳了脚跟,可不敢随随便便的给自己添麻烦。

毕竟路要一步步走,反咬一口口吃,是以只得作顽童之态,假作听不懂。

萧翎风笑了笑,也不逼冬儿表态,而是继续指点着京城之内的各处景致,嘴角绽开一丝笑意,已经种下了一枚种子,只待有朝一日,那种子生根发芽。

他时间还多得很咧!

这丫头,不是还小嘛!

在京城内转了一圈儿,将杂七杂八的景儿几乎逛了个遍,也到了日暮西山的时辰了。

仪仗一行,浩浩荡荡的就回了皇宫。

萧翎风倒是极负责,一路随着冬儿回到蘅香殿才算完,冬儿一路上心有挂碍,稍显有点儿闷闷不乐。

冬儿步入蘅香殿的那一刻,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世子,您站的足够高了么?”

萧翎风已经走出老远,听冬儿发问,便回转身子,温润的笑着吐出一句话。

“大抵够了吧!”

这段日子,小安公公日子过的极为安闲。

活计早有人好好的给办妥贴了,迎来送往的各路神仙们,也一个个对他低眉顺眼,再不复当初那般骄横。

更有甚者,甚至连翠微宫里住着的主子们,对他也是另眼相看,甚至有事儿没事儿还会将他夸赞一番,寻个由头送他点儿礼物。

小安公公明白,这一切都是托了当初那小丫头的福气。

不过他到底是个明理的人儿,知道这宫中切不可恃宠而骄,且不说宁佑公主并未来看过他,就是他此时是在宁佑公主身边儿当差,也要谨小慎微,不然得罪了宫里的哪位贵胄,他一个奴才的身份,还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是以小安公公的风评,较之原本更佳了。

原本他待人和善,在旁人眼中不过是懦弱,可如今却大不相同,那叫气度!

原本有几个资格深的太监,对他还颇有些嫉妒,明里暗里下了不少绊子,如今见了他,也好像是耗子见了猫一般,生怕小安公公翻旧账。

小安公公看在眼里,心中不免苦笑。

他不过是是公公罢了,哪儿来的那么大权力?

每每念及如此,他就免不了再次感慨,果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

宁佑公主登上枝头,做了凤凰,以至于他这样的小太监,也成了翠微宫数一数二的红人儿了。

不过他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宫里是最现实的地方。

北辰帝国公主,只有两位,皆有了封号,含金量可是足足的。

传闻冬儿还被华贵妃认作女儿,可谓是风头正劲,若是得宠的妃子未必会怕她,不过也不愿意得罪,但是翠微宫里这些主子们,可都不是什么得宠的主儿,自然是如履薄冰,生怕当初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住这位小殿下。

翠微宫的事儿办得差不多了,托宁佑公主的福气,小安公公也算是平步青云,成了少数的管事之一。

梅园的活计,正落在他的身上。

说是梅园,可实际上正是当初冬儿与摄政王世子相遇的梅林。

如今已然是春天了,梅花落地碾做尘埃,较之往常少了冷艳多姿,却多了几分料峭。

这里的活计,并不繁重,何况具体的事儿,也不用他动手。

小安公公是个善良的人,并不会过于逼迫手下的宫人们,一个时辰少不了要让宫人们歇息几次。

他如此做,却也不是心存侥幸,而是他明白,此处的景致已然不如冬日,宫里的贵胄们,怕是没多少兴趣来这里了。

即便是来了,老远就会有动静传来,太监们各个深谙生存之道,不用他说也会做出最佳的反应,挑不出毛病的。

可惜,这仅是依照常理。

所谓天灾人祸,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小安公公多年后回想起今日一幕,心中也常常会慨叹,他还真是背到家了。

“呵,好一个会偷懒的腌臜。”

一声冷笑,忽然就这么传入了小安公公的耳际。

小安公公脑袋轰的一声,当即就跪倒在地上,他连来者是谁都没弄明白,也不敢抬头弄明白。

不过他心中也有几分疑惑,今日这位贵人,怎么跟鬼影子似的,一点儿动静都没?

这来无影的鬼影子,正是北辰帝国大公主,紫苑公主。

瞧着在地上跪着的太监们,紫苑公主心中充满了鄙夷。

这群腌臜,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紫苑公主乃是晋妃之女,系出于王氏,于三年前被授予封号紫苑。

紫苑源自北辰的一种花,紫苑花。

紫苑花开于高山之巅,清雅高洁,正应了那位文皇帝的品味。

不过紫苑公主本人,却不见得喜欢这种名字,她是个心气儿高,气量却不大的女子,紫苑花并非什么名贵的花朵,若是费一些功夫,大可以大把大把的采摘。

三年前,她贵为皇室唯一的公主,自认为是王朝最尊贵的一朵儿花,这等贱名怎么能配得上她呢?

不过这封号已然定下了,她纵使是有千般不愿,也只能自怨自艾。

不过好歹她依旧是王朝唯一一位公主,这般优越感还是支撑着她的骄傲。

可惜……

冬儿的出现,让她的心绪堵的可以。

明明是不知何处出来的野种,也偏偏受到华贵妃、摄政王、甚至是奉孝帝的力挺,得到万千宠爱,连封号都生生压了她一头!

宁佑!

诸事安宁,承天之佑!

这名字气魄很大!

那个叫冬儿的野种,根本不配这样的封号!

只有我!

只有我紫苑!只有我紫苑公主,才配得上如此高贵的封号!

紫苑公主陷入了深深的嫉妒之中。

嫉妒是原罪,伤人伤己。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小安公公见头顶上这位贵人良久不说话,只得硬着头皮求饶。

宫中的主子们,很少会将他们当人看,若是一个不好,乱棍打死的事儿,也不是没有。小安公公的日子刚刚红火起来,他可不想英年早逝。

不过按照惯例,还是先要说自己该死才是,这样反倒能活下来。

“抬起头来!”

紫苑公主清冷的声音响起。

小安公公战战兢兢的将头抬起,赫然入眼的是一个明艳的少女,穿着华贵,眉宇之间自有一股骄横之气。

这是个难对付的主儿,只希望能少吃点苦头,小安公公心中如斯想道。

“公主……”

侍候在紫苑公主身侧的宫女,窸窸窣窣的在紫苑公主耳边咬了一会儿耳朵。

紫苑公主瞧着小安公公,眉头越皱越紧,面上也带着寒霜。

“你是翠微宫的安善心?”

紫苑公主冷笑道。

安善心正是小安公公的名字,不过这名字都许久无人叫过了。

小安公公忐忑的点头。

他不明白,这和他叫什么有什么关系。

“听闻你这段日子过的甚是得意嘛!不过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宁佑当初也受过你不少照顾。你与宁佑既然有所瓜葛,本宫也不好过分惩戒你。今日本该将你乱棍打死,如今想想还是打折了腿算了!”

小安公公心中苦笑。

这算是不过分的惩戒?打折了腿的太监,除了在炕上等死,还能做甚?等死难道不算折磨么?

太医们可没空来给区区一个太监治疗!

就算是侥幸活下来,这宫中还有他能立足之地么?

爬着活下去?

小安公公心中,不寒而栗!

至于其他宫人,怕是更没指望了,若是帮他,怕是也要得罪这位心高气傲的公主殿下。

传言这位公主殿下,生性.爱洁,近乎癖好,对于先天不全之人,也就是太监视为腌臜,惩戒过后,更是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

可从未如今日这般,下手这么狠的,毕竟王皇后素来仁慈,少不了被王皇后教训一番!

不过未等他继续想下去,镔铁棍子已经敲打下来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后,小安公公就失去了意识。

紫苑公主厌恶的瞧了一眼小安公公,口中嘟囔着:“又被这般无根之人污了眼,真是晦气。”

话虽如此说,不过心下却舒坦了不少。

冬儿合上书本,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宫中的秘辛太多,可以记载的事情,仅仅是极少的一部分,不过即便是这极少的一部分,也足以让她苦读多日了。

华贵妃曾说过,宫中的许多事,大抵都是有记录的,不过记载的都极为含糊,但是细心推敲之下,总归是能从中探寻出蛛丝马迹。

冉妃。

于记载中,母亲是一位善良的妃子,平生无大错,却落得贬于冷宫。

这一段记载,模糊的紧。

九年的陈年旧事,对于冬儿来说,却至关重要。

母亲做一个太平妃子,平日里也不会惹到谁,唯一的祸患,恐怕还是自己吧?

一切的矛头,统统指向王皇后。

王氏莫非,真的打算执掌神器?摄政王不会允许吧?

冬儿念及如此,心中不免苦笑,摄政王一脉的棋子,不正是自己么?

母亲落入冷宫后,未过多久就消失了,于记载之中,似乎是病死了,然而实际上却隐姓埋名,大隐于皇宫之内做了一介宫奴,保了母女二人九年的性命,可惜终究是暴漏了行迹,惹得自己香消玉殒。

这十几摞的书籍,是萧翎风赠与冬儿的。

他并未多言,仅是淡淡的笑着,似乎搬空了皇宫内院的藏书楼,算不得什么大事一般。

不过冬儿明白,这即便是对萧翎风来说,怕也费了不少力气。

华贵妃见到这些典籍的时候,那股子惊诧的模样,她如今还记忆犹新,想来华贵妃也未曾想过,萧翎风有如此大的胆子。

不过华贵妃也不是凡人,愣是腾出了自己的书房,存放这些干系重大的典籍。

咚咚咚……

叩门声打断了冬儿的思绪。

“是谁?”

冬儿轻声道。

“回禀公主,是梅香。”

梅香于门外,恭敬的答道。

华贵妃的书房,被下了禁令,凡是蘅香殿之人,除了冬儿和她自己,任何人不得入内。

连书房内的清洁工作,也是冬儿做的。

“哦,有事么?”

冬儿将书本整理一下,皱眉问道。

她看书的时候,不太喜欢有人打扰,身处高位渐久,她身为贵胄的气势,也渐渐的开始复苏。

她是北辰的公主,仪态做派,不能逾越礼法。

“是……是关于翠微宫的那位小安公公……”

梅香的语气颇有些吞吞吐吐。

冬儿闻言,不禁想起那个善良的小公公,发觉梅香语气之中的异常,赶忙步出书房,一双明眸紧紧的盯着梅香。

梅香心头一跳,暗道这小主子好迫人的威势。

不过她到底跟随华贵妃日久,很快就定下了神,答道:“回禀公主,今日翠微宫有一位宫人前来报信,说小安公公因为冲撞了紫苑公主,被打折了双腿。”

冬儿心头一震。

若是说于宫中,谁最让她亲近,除了母亲外,也就两个人罢了。

当初那位才人姐姐,如今想来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剩下一个,就是那个软绵绵、笑眯眯的小安公公了。

小安公公平日里软绵绵、笑眯眯的,人缘儿极好,办事儿也利落,是个聪明的主儿,这样的人,如何会冲撞了紫苑公主?

怀着疑惑,冬儿匆忙的前往翠微宫。

临行之时,冬儿不忘嘱咐梅香去寻太医。

冬儿如今贵为公主,较之原来方便许多,来往之时也不必避讳宫中其他贵胄,不多时就到了翠微宫。

翠微宫的主子们,听说冬儿来了,免不了都是一阵寒暄。

冬儿心中虽然焦急,可也不得不与之客套一二。

好在这些不受宠的主子们,也知道冬儿为何来此,实际上来送信的宫人,正是她们派过来的,是以并未耽误冬儿多少时间。

她们到底心善,不忍心让小安公公就这么死了、残了。

不过说实在,她们心中也没底儿,生怕不小心得罪王氏,是以也没敢叫太医来。

冬儿郑重的对她们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一位宫女的指引下,冬儿来到了小安公公的住所。

冬儿看到在床榻之上躺着的小安公公,一股酸气就直接冲上鼻子,好悬没哭出来。

太惨了。

小安公公仿佛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床榻上,腿上的纱布渗出了不少血,口中也不住的呻吟着。

看见冬儿进来,赶忙想要挣扎起来行礼,冬儿好说歹说,才将他安抚好。

宫女苦兮兮的开口,道:“没敢叫太医,只能这般包扎起来,奴婢们也是没办法啊!”

冬儿并未怪罪他们,毕竟她也明白不论是翠微宫的主人,还是这些宫女,都是一群可怜人,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太医匆匆忙忙的赶来,一通手忙脚乱的处理后,才擦着汗水对冬儿道:“臣不负公主之托,他这双腿算是保住了。只要静养一段日子,他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冬儿闻言,心中的阴霾稍稍被驱散了一些。

却见太医欲言又止,冬儿开口道:“太医有话请讲,不必踟蹰。”

太医苦笑着看向陪护之人,道:“臣本不该多言,只不过……”

冬儿明晰,太医之言,怕是有所牵连。

“你们都出去。”

梅香率一众宫女太监们,统统退出了屋子。

小安公公喝了药后,也昏睡过去了,所以也不必避讳他什么。

太医这才开口道:“这伤势,若是臣没看错,应当是镔铁棍造成的,而且用劲极为狠毒,却不会要了他的命。若非臣独有的手段,怕是他这一辈子,也只能爬着走路了。”

“有话直言。”

冬儿皱眉道。

她从太医的话语之中,隐隐听出了什么。

“那臣就直说了,打人的那位贵人,不希望他被治好,却又希望他活着。”

太医苦笑道。

“本宫明白了。”

冬儿语气冰冷的道。

宫中的龌龊,看来又找上门来了。

对付一个小太监,用不着这么多的手段,看来一切还是冲着她来的。

“可以移动他么?若是在蘅香殿,想来对他的治疗更好些。”

冬儿沉吟一番后,轻声道。

“若是要移动他,还需要两三日的功夫。” 太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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