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儿沉吟良久,目光炯炯的看向太医,问道:“你为何要和本宫说这些?”
太医闻言,神色依然恭敬,不过冬儿还是能从他的身上看出一丝桀骜之气,在谦恭的姿态也掩饰不住心底的骄傲。
“臣,姓萧!”
大抵是自己害了他。
冬儿心中如斯想道。
紫苑公主出自王皇后氏族,于自己有敌意,那也是正常的事儿。
不过,拿小安公公撒气,这算个什么事儿!
冬儿面上虽然并未有所表示,可心中却愤怒不已。
将小安公公安顿好后,冬儿与梅香便启程回了蘅香殿,至于太医则留在了翠微宫,以便随时照料小安公公。
太医姓萧,显而易见是摄政王的人,想来于宫中也算是大有靠山,所以冬儿并不担心他受人责难。
翠微宫中的才人、美人的情,她如今也算是领了,有朝一日若是有能帮扶一二的地方,她断然不会推辞。
大抵过上两日,太医就会将小安公公给挪到蘅香殿去,届时也算是和翠微宫切断了联系,想来紫苑公主也不会真的迁怒到她们身上。
冬儿一回到蘅香殿,便遇上了华贵妃。
“去了翠微宫?”
华贵妃微笑道。
冬儿点点头,这事儿没必要瞒着华贵妃,何况梅香知道了,华贵妃自然就知道了,不是么?
“瞧你的样子,看来是很不满吧?”
华贵妃悠然道。
冬儿苦笑一声,道:“如今根基未稳,冬儿为难啊!”
冬儿明白自己的处境,她刚刚确立公主的身份,根基尚未稳固,若是贸然于王皇后一脉唯一一位公主较劲,那么受伤的还是她自己。
届时宫中怕是什么消息都会传出来,什么飞扬跋扈、目无余子之类的诋毁,怕是能将她整个给埋起来。
三人成虎,她暂时还没有与舆论对立的魄力。
可是……
难道真的要让小安公公吃了这个闷亏么?
这事儿可不仅仅是处罚一个小太监这么简单,若是冬儿没看错,紫苑公主怕是还有对自己示威的意思。
你的恩人如何?
本宫说打折腿就打折腿,你可见半点儿含糊?
念及如此,冬儿心中就仿佛有一座磨盘横在哪儿,说不出的不舒服。
如今成了公主,不是照样还要让人欺负?
瞧着冬儿不断变化的脸色,华贵妃也明白冬儿的想法,微微一笑也不开解,只是淡淡的望着冬儿,似乎期待冬儿给她一个答复。
冬儿过了良久,手掌紧握,将手指都捏成了青白色。
“请母妃教我!”
冬儿嘴角勾起一丝如刀锋般的笑容。
华贵妃心中暗叫了一声:好!
她自然明白,冬儿此事并非让她教自己该如何抉择,而是要问自己该如何报复!
这小丫头经历了与母亲生离死别之后,心思渐渐成熟,可生生剐了刺客,不过那仅仅是一时血性。
如今面对的可并非寻常人物,那是一朝公主,端是贵不可言!
若是贸然交恶,对于她而言,可谓是压力不小。
冬儿的选择,让华贵妃十分欣赏。
谋定而后动!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敢动我的人,就要承受我狠辣的报复!
华贵妃于后宫驰骋多年,正是冬儿此事最好的智囊。
“决定了?你要知道,你如今依仗的不过是萧氏、华氏的助力,陛下对你似乎也另眼相看,不过这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若是你扶不起,母妃自然不会弃你不顾,但萧氏那边儿……”
华贵妃意思很明白,若是你一不小心让人给抓了包,萧氏极有可能怀疑你的能力,进而放弃支持你。
冬儿摇头冷笑,道:“投名状!”
冬儿如今可不是几个月前的雏儿,阅读了宫中诸多典籍的她,对于宫中诸多秘辛,不说了如指掌,但明面上的事儿,她还是能理清的。
萧氏与王氏,几乎是不死不休的程度了。
王氏趁着萧氏一时不查,愣是在摄政王一脉的眼皮底下,对宫中诸多皇子、皇女下了毒手不说,连皇帝……
冬儿每每想到这儿,就不免一阵寒战。
连皇帝也敢动,这王氏到底有多大的胆子!
那位即便是傀儡,也是天下第一独一份的傀儡,他坐在那儿,就拥有足够的话语权!不是谁都能折辱的!
可偏偏王氏做到了,而主谋如今还潇潇洒洒的活着!
冬儿扪心自问,若她是皇帝,恐怕心中也已经杀意纵横了吧?
奉孝帝如今还是一副文皇帝的模样,恐怕也仅仅是一番作态而已,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狠狠咬上王氏一口!
若说奉孝帝一无所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能击垮一个人的,只有她自己。所谓学以致用,那些典籍可不是白让你看的。”
华贵妃淡雅的笑着,话语颇有些不着边际。
冬儿闻言,心中不免一阵迷糊,仔细思量一番,猛然间豁然开朗。
民间有句俗语,苍蝇不叮无缝蛋。
看来一切还要从这位紫苑公主身上着手。
人恒过,然后能改。
可若是这过错,让人抓到了呢?
谁还会给她改的机会?
冬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即便有这机会,她也会将之抹掉!
冬儿想明白后,对华贵妃深施一礼后,便入了书房,每日读到深夜,一如往常。
华贵妃望着书房的灯光,展颜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三日间,萧翎风来访一次,与华贵妃详谈甚欢,这事儿他也知晓,心头也期盼的紧。
她到底会如何出手?
萧翎风好久未曾如此兴奋过了。
小安公公如今已经被接到了蘅香殿内,冬儿亲自将之接入殿内,嘱咐宫人们仔细照顾。
华贵妃也知晓这太监在冬儿心中的分量,亲自将蘅香殿总管的腰牌交予小安公公,三言两语之间,就让小安公公热泪盈眶、感恩戴德,手段甚为高杆。
日曜宫内,灯火通明。
萧傲云命宫人们准备了一桌酒菜,父子二人秉烛夜谈。
别看萧傲云、萧翎风于朝堂之上,皆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可在日曜宫中,仅是一对感情极好的父子。
父子皆人杰,也许反而让他们关系越加融洽。
萧傲云喜好调笑自家儿子,而萧翎风则苦笑应对,气氛可谓极佳。
萧傲云将一杯甘露酒一饮而尽,展颜道:“翎风,你那小丫头,可有动静了?”
萧翎风夹了一口菜,有滋有味的咽下,答道:“她的脾性,孩儿如今掌握了,大抵就是这几日了。”
大公主的性癖很古怪。
宫中向来有如此的传言,香菱本是不相信的。
毕竟女子喜欢女子,这在寻常人看来,实在是难以理解。
不过香菱,如今却是不相信也不成了。
大概是半年前,香菱被紫苑公主单独留在了寝宫中,接下来发生的事儿,让香菱对于一切的认知,都发生了变化。
开始的几日,香菱能躲则躲,若是躲不了,就只得苦着脸忍受。
她到底是个正常的女子,与有着精神洁癖的紫苑公主还是不同的,她还是想未来有一日,能够嫁做人妇、生儿育女。
不过在宫中,如此的想法,似乎有些奢侈。
渐渐的,她也就随波逐流了。
有大公主喜欢,给她带来了太多的便利,不说别的,就是平日里该忙的活计,如今她却是半点儿都不用做了。
旁人见到她,也是毕恭毕敬的。
当初欺负过她的人,见了她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她一怒之下翻旧账。
她自然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她背后倚靠着一棵大树,整个皇宫之内,也没有多少人惹得起的大树!
紫苑公主!
她一向很自傲的,若是论品相,好好打扮的她,相信根本不亚于任何一位公主。
她美丽、聪慧,可唯一没有的就仅仅是个好出身而已。
对于紫苑公主,她很仰慕。
她与紫苑公主之间的恋慕之情,说白了是对于自己的一种放纵,她不是公主,却可以让一位公主为自己着迷。
每当紫苑公主如痴如醉的抚摩着自己的时候,她心中就有一种变.态的快感,似乎沉沦于自己石榴裙下的,不仅仅是紫苑公主,还是皇廷之内,那让人喘不过气的制度。
她本以为自己会满足。
可惜,她还是错了。
飞上枝头做凤凰!
她梦寐已久。
她心中每每会幻想这样一个故事,她本就是天潢贵胄,仅仅因为一些变故,才沉沦在宫中做了一个卑微的宫女。
清醒过来的时候,她总会笑自己痴,这种事儿怎么可能!
可偏偏,这事儿还真成真了!
宁佑公主横空出世,九载沉沦,一朝得势,深得皇帝宠爱!
一股子妒意,在心中不免熊熊燃烧起来。
前几日,正巧遇上大公主打算去梅园游玩,她一同随行。
大抵是处境相似,小安公公很早以前,就入了她的眼,她心知紫苑公主对于新晋的宁佑公主也怀着恶意,一番顺水推舟之下,正好儿让她自己随了心愿。
自那以后,她不知为何,总想在梅园逛逛。
这一****又来到梅园内,正巧有几个宫女太监在闲聊,紧走两步她也凑了进去。
“宁佑公主真是个记恩的人,小安公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可不是么!如今人家可是蘅香殿的总管了,要知道蘅香殿的主子可是华贵妃!”
“真羡慕啊!你说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势利眼呢!要是当时我也对宁佑公主好点儿,现在飞黄腾达的岂不就是我了!”
香菱听了半天,心中说不住的烦闷。
宁佑公主!宁佑公主!
怎么天底下的好事儿,都让她赚到了?
明明是因为她才连累了那个安善心,可反过来怎么大家都念她的好?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哼!明明是她连累了安善心!若不是她惹大公主不快,安善心怎么会被打折腿!”
香菱冷笑着开口。
梅园这边儿的太监,大多都没见过世面,宫内许多地方,都是他们不曾去过的。
香菱如今穿着宫女的服饰,身上也没挂着什么令牌什么的,当初见过她的宫人们为了避祸,都申请调离了梅园的工作,这样一来反而没人认识她这位紫苑公主跟前的大红人。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了!安公公被打折腿,那是因为冲撞了大公主,和宁佑公主有什么关系?”
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道。
香菱厌恶的扫了他一眼,跟着紫苑公主久了,她不知不觉也染上了紫苑公主的洁癖,觉得太监肮脏污秽。
仗着紫苑公主的宠爱,她言及紫苑公主之时,并无多少忌讳。
紫苑公主对于太监厌恶,对于宫女却极为宽容,加上她毕竟是紫苑公主的宠儿,平日里就算是紫苑公主听到了,也仅是一笑了之。
“哼!跟你们说也没关系,我是大公主随身大宫女香菱,大公主心中想什么,没有我不知道的!区区一个后来的公主,谁知道她的来头是否纯粹!”
香菱冷笑道。
这话她自大公主口中听说过不少次,如今一激动之下,自然而然的就吐出了口。
“哦?这样啊?”
一个清脆的嗓音,轻飘飘的在众人耳边响起。
香菱心头一凉,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僵硬的转过头,赫然见到身着一身白衣的宁佑公主,正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宁佑公主正值守孝之时,是以衣裳大多是白的。
这柔和的白色,如今看在香菱的眼里,却刺眼的不得了。
“奴才叩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香菱发愣的时候,一伙儿太监,均跪倒在地,神色极为恭敬。
“你,还站着?”
冬儿冷兮兮的笑着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香菱已然明白,自己是闯了大祸了。
“知道自己该死了?那跟本宫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冬儿淡然道。
“奴婢……奴婢……不该妄自议论天家之事。”
香菱结巴道。
冷汗涔涔而下,几乎浸透了衣裳。
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此事她不禁想起前几日安善心受难的情形,和今日是何其的相似。
那日若是我没多嘴……
香菱心中不禁后悔莫及。
“听闻你这段日子过的甚是得意嘛!不过也是应该的,毕竟你深受皇姐的……嗯……宠爱!看在皇姐的面子上,本宫也不好过分惩戒你。今日本该将你乱棍打死,如今想想还是算了!不过天家的长短,可不是你这样人可以随意议论的,舌头正是灾祸的源头,还是拔了吧!”
冬儿的话,与前些日子紫苑公主的话,近乎如出一辙。
不理会香菱的哭喊,冬儿深深的望了一眼跪地的一众太监,三两步间,就离开了梅园。
太监们这才起身,离去的脚步,较之刚刚来时,均轻快了不少。
“母妃,你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
紫苑公主神色凄然,长跪于晋妃身前。
晋妃不知女儿这是怎么了,不过她爱女心切,赶忙将女儿扶起来,道:“紫苑不哭,都将母妃给弄糊涂了!”
紫苑公主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委屈的坐在一边儿椅子上,痛哭道:“还请母妃与女儿一同去求皇后娘娘,一定要治宁佑的罪!”
这一下,晋妃的脸色有点变了。
莫非自家女儿和宁佑公主闹起来了?
哼!
不过是冉妃的女儿,也敢骑到我王氏的头上了?
王氏族裔的妃子,大抵都是这样,首先想到的不是天家,而是王氏。
她们是王氏的女儿,心都是向着王氏的。
难言的向心力,正是王氏披靡后宫的可怕力量,凡是王氏妃嫔,遇事均会站在一起,给自家姐妹撑腰!
王皇后自然是这个集团的中心,她的地位在一众王氏妃嫔之中,近乎神祗。
是以后宫之内,以王皇后独大。
莫要说已经故去的冉妃,即便是华贵妃,也不再王氏妃嫔的眼中,毕竟华贵妃也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
如今听闻宁佑居然欺负到自己女儿的头上,怎么不让晋妃怒火中烧?
“不要哭了!哭有什么用,还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一切都有母亲做主!若是母亲力不能及,那皇后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理!”
晋妃喝止道。
哭哭啼啼烦死人~!
晋妃也是个果敢的主儿,行事雷厉风行,看不得紫苑哭哭啼啼的。
“是这样……”
紫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均复述了一遍。
紫苑自视甚高、气量却狭窄,好好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可就面目全非了。
她到不是故意要歪曲事实,因为事情在她眼中,就是这样的,她从来都没错,作为她代言的香菱,自然也没有半点儿错处。
晋妃听罢了,心中稍稍有些疑虑,不过瞧着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这点儿疑虑也被怒火给少了给无影无踪。
不论如何,拔掉一个姑娘家的舌头,这也太过狠毒了吧!
想想香菱那丫头,相貌清秀雅致,说不出的讨人喜欢,如今没了舌头,下半辈子可怎么活?说不准还会寻死吧?
每每想到这儿,晋妃心中对于宁佑公主就多了几分怨怒!
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长大了这还得了!
一定要好好敲打敲打她!
“这丫头忒狠毒,是该给她一个教训!你且收拾收拾,不要用这幅模样去见皇后娘娘。”
晋妃沉声道。
紫苑一听,这事儿有门儿了。
当下就收了泪水,开始整理仪容。
皇后娘娘最重仪容,若是这般哭哭啼啼的去见她,少不了要被敲打一二。
说心里话,紫苑最怕的就是皇后娘娘。
“哼!也不必收拾了!”
威严的女声,传入殿内。
这声音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王皇后。
王皇后阴沉着一张脸,更见威仪,让晋妃都有些提心吊胆。
倒是哪儿惹到这位大神了?
晋妃心中苦笑不已。
皇后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淡淡的瞅着晋妃母女。
皇后坐着,她们自然只能站着了。
这不仅是礼法问题,也是心意问题,她们刚刚还打算去找皇后娘娘告状,如今皇后亲自过来了,这事儿可要好好的说说才是。
“紫苑,你过来。”
王皇后轻声道。
紫苑公主不明所以,却不敢违逆皇后的话,紧走两步来到皇后跟前。
“低头。”
紫苑公主一愣,心中有些疑惑,不过长久以来,她们对皇后都是言听计从,这一次也不例外,赶忙将头低下。
啪!
王皇后狠狠的在紫苑脸上扇了一巴掌!
紫苑捂着脸,整个人都呆傻了。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晋妃心疼女儿,可畏于皇后威严,只得在边儿张口结舌,偏偏求情的话却说不出口。
她心里明白,皇后一言一行,均有道理,不会平白无故打紫苑一巴掌。
“疼么?”
王皇后瞪着紫苑道。
“疼。”
紫苑实话实说。
她明白面对震怒的王皇后,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好好记着这疼痛,对你只有好处。”
王皇后轻哼道。
王皇后指了指一边儿的椅子,示意晋妃母女坐下,才再次开口道:“你们还指望着我给你们做主,惩戒宁佑是不是?别做梦了!紫苑你也该改改你的毛病,凡是眼高于顶,看不得别人高你一头。宁佑受宠了,你心里不舒服了?然后就找了个由头,把人家的亲信打折了腿?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打了个奴才而已!算什么事儿!”
晋妃闻言,不禁狠狠瞪了紫苑一眼。
她刚刚还在说宁佑心肠狠毒,如今自家女儿不一样把人打残废了么?
这算什么!
紫苑在一边儿低头不语,她明白如今她说什么也晚了。
“奴才就是奴才,对我们来说,仅仅是‘家具’而已!和我们坐着的椅子,唯一的不同,就仅仅是他们会动,可以听我们使唤而已!残废了如何,量产的‘家具’,我们还缺么?本宫不怪你将那太监打残,哪怕打死了,本宫也会为你做主。本宫只怪你太将那个叫香菱的‘家具’看在眼里!一个卑微的‘家具’居然仗着主子的宠爱,敢议论天家的是非来,哪怕是杀了她也不为过,何况仅仅是拔了她的舌头!这事儿若是让人追究起来,我王氏若是清誉受损,你万死莫赎!”
王皇后语气之中,充斥着幽幽的冷气。
紫苑赶忙低头,道:“紫苑明白了。”
晋妃于一边儿,额角也见汗了,她也有许久未曾见过王皇后动了如此怒气。
“那丫头我已经处理掉了。”
王皇后冷冷道。
紫苑心中一震,两眼瞬间模糊,却勉力睁着,生怕泪水自眼角流下来。
王皇后冷冷的盯着紫苑,再次开口道:“关于你的癖好,本宫本不打算多说,不过如今似乎已经到了不说不行的地步了。你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看来也该给你找个婆家了。”
说罢,王皇后径直离去,未曾看二人一眼。
王皇后离去后,紫苑猛的扑进晋妃的怀中,大哭起来。
乾元殿。
奉孝帝执着笔墨,神情专注。
于他跟前是一幅未完成的人物画像,画上描绘了一位女子,那女子相貌典雅秀丽,眉宇之间略显娇柔,却不失高贵。
画像眼看就要完成,奉孝帝却将笔丢在一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洪锦侍立在奉孝帝身侧,见奉孝帝有忧愁之色,心中也是暗暗叹息,这画上的人,乃是奉孝帝的心伤,如今怕是又想起伤心事了。
奉孝帝似乎有些疲惫,挥了挥手,道:“收起来吧!”
洪锦闻言,赶忙将那幅画收起,放在一个专门的箱子内。
巷子内如今,已经叠了厚厚一大摞的画卷,皆是洪锦收起来的,也唯有洪锦知道,这些画卷皆是描绘一人。
冉妃!
自九年冉妃“病故”至今,奉孝帝共画了三百零五幅冉妃的画像,可惜无一幅是完成之作。
他对于冉妃,心中有愧。
洪锦收好画卷后,叫侍立在一边儿的小太监端来一碗参茶,恭声道:“陛下,您也累了,喝杯参茶提提神儿。”
奉孝帝接过参茶,抿了一口,道:“除了洪锦外,都退下吧!”
一众太监宫女闻言,皆是躬身行礼,然后退着离开乾元殿。
奉孝帝将参茶放在案上,望向洪锦,问道:“洪锦,紫苑那里,当真没什么反应?”
洪锦闻言,轻声道:“回禀陛下,紫苑公主那里确实没有回应,似乎将这口气生生的给咽下去了一样。”
洪锦乃是奉孝帝贴身太监,于宫中的权势大的惊人,耳目众多,是以奉孝帝特地命令他时刻注意冬儿的近况。
洪锦是个忠心的奴才,为奉孝帝自然是尽心尽力,原本蘅香殿那边儿的耳目,更是足足增加了三成之多。
紫苑公主与冬儿之间的冲突,也是他禀告给奉孝帝的。
奉孝帝对于冬儿的近况十分的关心,一听说紫苑公主和冬儿之间有冲突发生,心下不免有些担忧,生怕冬儿少不更事,吃了大亏。
紫苑公主那边儿,他反倒不担心,毕竟王氏的权势在那儿摆着。
“宁佑公主处事十分妥当老辣,几乎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洪锦苦笑道。
他将冬儿之作为,原原本本的对奉孝帝复述了一遍,心中也颇有些感叹,冬儿的处理之狠辣,也在他预料之外。
拔掉一个姑娘家的舌头,对十岁的丫头来说,还真是不容易。
“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么?这丫头较之她母亲,可是厉害得多了,是因为华贵妃的缘故么?”
奉孝帝眯着眼,喃喃道。
冉妃出身于世家,品性高洁,处事却未免有些柔弱,若是她的话,断然是不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的。
不过奉孝帝却更喜欢冬儿的性子,在宫中唯有心狠,才真正有活路。
他可不希望,冬儿走了她娘的老路。
“想来华贵妃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应该是源自这孩子的童年。”
洪锦语气有些沉重。
他是积年的老怪了,见惯了宫中的是是非非,宫中出生的孩子,若没有点心机,那么早晚会让人欺负死的。
他当初宣旨之时,曾仔细看过冬儿的相貌,以他的看人的本事,不难看出冬儿性情坚毅,眉宇之间毫无柔弱的气质,反而透出丝丝干练之气。
这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
何况她如今认了华贵妃为母妃,那个女人的本事,可丝毫不弱于后宫之首的王皇后。
若非机缘巧合,王皇后做了后宫之首,如今的境况说不顺还要变一变呢!
王氏一家独大的状况,也断然不会发生。
听闻洪锦的话,奉孝帝神色不免黯然,冬儿过了九年的苦日子,一切还是因为他!
“不过这样也好,让华贵妃好好调教她,将来给她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吧!省的掺合在内宫这摊污水之中,不然她早晚也要污了自己的手!”
宫中无好人。
奉孝帝对这一点看的最透。
当初王皇后入宫的时候,也是个清清亮亮的好女子,可是时间久了,也不成了如今这番样子么?
权利迷人眼啊!
洪锦叹息一声,出言道:“陛下,您的想法,奴才是明白的。可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主仆二人相处多年,奉孝帝对于洪锦有极为宠信,是以洪锦说话反倒没有那么多忌讳,不过更重要的是,洪锦很有用!
洪锦作为总管太监,手段之高,哪怕是奉孝帝都看在眼里,加之他忠心耿耿,奉孝帝对他的意见,向来是慎重的。
“萧氏。”
自洪锦口中,吐出两个分量十足的字来。
奉孝帝闻言,心中一沉,果然还是萧氏!
冬儿的身世,正是摄政王一脉发掘,甚至连冬儿身份的确立,也少不了萧氏的影子。
“陛下三子一女,均是出自王氏嫔妃,萧氏是绝对不允许他们上位的,如今唯一的人选,只有……”
洪锦欲言又止。
他仅能说到这一步了,作为一个太监,他的话早就僭越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
堂堂奉孝帝,如今能全信的,也只有他这个太监了。
“萧氏!还是萧氏!”
奉孝帝苦笑连连。
“祖先误我啊!”
奉孝帝心中感叹不已。
三百余年前,慕容氏与萧氏联合一体,问鼎北辰。
旁人都知晓,慕容氏为皇、萧氏为摄政王,却无人知道,这皇位本该是萧氏的。
怎奈何萧氏人丁想来单薄,多少年来均是一脉单传,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一族就要绝了根。这样的血脉,如何能够问鼎皇权?
若是皇室无血脉继承皇位,那北辰岂不是要翻了天?
其他帝国还好,一般都是于宗室子弟之中选出一位皇帝来,可偏偏萧氏可是一脉单传!哪儿来的宗室?
无奈之下,只得让慕容氏登上皇位,萧氏获铁帽子王一字并肩王的爵位。
多少年的演进,一字并肩王的渐渐化成了摄政王,总管朝政。
奉孝帝并不担心摄政王一脉,他们如今和皇室也没什么区别,加上血脉稀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退出历史舞台。
他真正担心的是王氏、华氏这般的世家,若是让他们掌控神器,那后果将不可设想!
蘅香殿内,香烟渺渺。
华贵妃躺卧在榻上,执着一张纸,掩着小口笑着。
她心绪极佳,好多年没有让王氏吃这么大的亏了,一切还是因为自己调教的这个小丫头,这让她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纸张上,仅写了八个大字。
紫苑异癖,将嫁人妇。
冬儿将她心爱的宫女给拔了舌头,依照这位紫苑公主的性情,绝对会闹到皇后娘娘那里,如今看来皇后娘娘怕也要整治这个跋扈的大公主了。
皇室之女,喜好假凤虚凰那回事儿,本就是伤风败俗的事,她居然还敢为那宫女出头,真是不知死活。
弄到皇后那里,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至于晋妃,你还敢那么跋扈么?
后宫之内,王氏妃子的跋扈是出了名的,她们抱成一团,又有皇后撑腰,连华贵妃都忌惮三分,晋妃言行之中,就颇有不将华贵妃看在眼里的架势,如今她也少不了要被皇后迅驰吧?想想心里就痛快!
“来人!”
华贵妃朱唇轻启,唤来一位宫女。
“奴婢在。”
宫女赶忙应声。
“去将宁佑公主叫来。”
华贵妃心中有一个念头,想要听听冬儿的意见。
如今投名状已经投了,冬儿的价值较之原本,更加的珍贵了。
摄政王对于此事,想来也是关注的,如今先旁敲侧击一番,等萧翎风找上门来之时,冬儿也好有个应对。
“是。”
不多时,冬儿就入了蘅香殿。
华贵妃身披轻纱,姿态妖娆,让冬儿心中十分羡慕。
她才十岁,要有这般身段,还要好长时间呢。
“冬儿见过母妃。”
冬儿施礼道。
华贵妃将冬儿扶起,嘟着嘴仿佛少女一般,道:“真是,本宫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们是母女,不必如此拘礼的。”
如今作态,若是旁人做出,不免有做作之嫌,可华贵妃的姿容却是浑然天成,让人不禁感叹,这女子果真是千面之人,年岁对她来说,似乎根本不必苦恼。
冬儿笑吟吟应道:“真羡慕母妃啊!这么美丽。也不知道冬儿什么时候,能有母妃这么美丽?也许不可能了呢!”
华贵妃笑了笑,让冬儿坐在她的身侧,道:“你呀!真是个会说话的丫头。你年岁还小,羡慕母妃作甚,早晚有一天,你会比母妃更美丽的,而且比母妃更耀眼!高高在上哦!”
华贵妃之言,若有所指。
冬儿闻言,嘴角微微绽开一丝笑容,不可置否。
未来的事儿,还远着呢!
对于那个位置,她心中本没多少欲望,可复仇却偏偏少不了它,所以她不得不得到它。
“冬儿,你可想知道,你那位皇姐的处境?”
华贵妃淡笑道。
冬儿闻言,心中一震,莫非报复来了?
依她的分析,紫苑公主那个个性,若是不报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如今已经平静了好久,莫非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如今她终于忍不住了?
冬儿缓缓开口重复:“她的处境?”
“没错!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这位皇姐可算是遭了大难了!最宠幸的宫女被你拔了舌头不说,如今怕是连她自己都陷入麻烦之中了。”
华贵妃道。
冬儿闻言,赶忙道:“她遭遇了什么麻烦?”
她心中有些稀奇,这宫中按说还真没谁能将紫苑公主怎么样,除非……
“她要嫁人咯。”
华贵妃幸灾乐祸道。
“嫁人……”
冬儿闻言,心中有些转不过弯儿来。
若是说嫁人,算不得什么灾难吧?
女人家家,早晚有一天要嫁人的,若是不嫁人,那才叫灾难才对吧?
“也许母妃我说得过了点,不过对她来说,这可真是灾难呢!你该不会忘了她的癖好了吧?她可不喜欢男人呢!”
华贵妃道。
冬儿闻言,心中大抵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她研究过关于紫苑公主、晋妃、皇后的典籍,知晓皇后最宠爱大皇子,对于这位紫苑公主却并不是十分喜爱,大抵是因为她的喜好。
紫苑公主喜好女子,这回事在宫内并不算什么秘密,风言风语也不算少,王皇后对于这一点,自然十分不喜。
如今紫苑因为一个宫女去王皇后那里哭诉,自然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让她嫁人,也算是权宜之计。
省的她在宫内丢人,嫁做人妇之后,凡事也能收敛。
听闻紫苑公主要嫁人了,冬儿心中也稍稍有些感触,她年岁尚小,可终有一日是要嫁人的,她会嫁给谁呢?
华氏?王氏?甚至……
冬儿赶忙晃晃脑袋,脸颊一阵发红。
小小年纪你都想什么呢!
冬儿心中不禁这样骂自己,她可还要报仇呢!
华贵妃一瞧,就知道冬儿心中的想法,不过她一没点破。
哪个少女不怀春?
冬儿早慧的紧,想想也没什么。
“如今问题就来了,你可知我说的问题是什么?”
华贵妃沉声道。
“若冬儿猜得不错,自然是驸马的人选了。”
冬儿收敛心思,语气淡漠的道。
自古皇帝嫁女,就是为了笼络臣子,都是政治婚姻。
如今北辰,以王氏、华氏为首,世家众多,也不知道她要嫁入哪一家?
王氏一派文官众多,武官也是有的,王皇后定然会想方设法,将公主嫁入她王氏的党派中,壮大力量,以打压华氏!
王皇后静极思动,这是近年来,她下的第一手棋!
“嗯,正是驸马的人选,不过这也是一件难事。若是对方才华横溢,那么就是误了人家,毕竟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只能挂一个虚职,一辈子只能做一个逍遥散人了。若是太差,天家的威严何在?”
华贵妃语气郑重。
“不必问紫苑公主的意思么?”
冬儿道。
“何必问她?问她的话,难道要‘娶一个’女驸马么?”
华贵妃哭笑不得的道。
冬儿闻言,心中不免闪过这个荒唐的念头,赶忙将之掐灭了。
娶一个“女驸马”?
那天家的威严才算是丢尽了,甚至连王氏的脸都丢尽了,谁能允许她如此胡闹?
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宣和殿。
王皇后侍立在奉孝帝身侧,神态恭敬。
奉孝帝执着一卷书,神色专注,时而紧皱眉头、时而神态安详、似乎这一卷书之内,有着一个世界一般。
奉孝帝如此神态,皇后见的多了,是以并不奇怪,依旧含笑而立。
这一对出于天下权利巅峰的夫妇,相处的方式极为奇怪,明明相互防备,却有好像相安无事,甚至兴致上来,还会吟诗作对,仿佛寻常文士家一般,举案齐眉。
若是华贵妃于此,怕是少不了冷笑。
奉孝帝合上书页,抬头望向皇后,轻声道:“给朕端杯茶过来。”
王皇后轻轻答应一声,吩咐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参茶斟上,轻柔的接过参茶后,再三的确认温度,似乎生怕烫了奉孝帝。
宫人们都艳羡的偷眼瞧着这对夫妇,心中甭提多羡慕了。
最无情是帝王家,他们可都是听过的,如今这般其乐融融的景致,哪儿像是帝王家?分明就是寻常百姓家的新婚燕尔一样嘛!
陛下仁慈、皇后贤明,果真是天下表率。
奉孝帝抿了口参茶,满意的点点头,道:“清醒多了。”
王皇后淡雅一笑,道:“陛下身系一国之安危,还是不必如此操劳的好。”
奉孝帝拾起放在桌案上的书卷,于皇后跟前晃了晃,笑道:“这又不是奏章什么的,如何算得上操劳?圣贤书,可愉悦身心,朕是乐在其中呢!”
奉孝帝又看了一会儿书,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
奴才们都困了,一个个都忍不住打起哈欠来,见奉孝帝回神,赶忙一个个勉强精神,生怕给治一个怠惰于公的罪名来。
“你们也都倦了,都回去睡吧。这里有皇后就成了。”
奉孝帝挥手道。
奴才们知道奉孝帝的习惯,是以也不做忠臣孝子的姿态,一个个都庄重的一礼后,退出了宣和殿。
“少见你陪我到这般时候,想来是有事情吧?”
奉孝帝对王皇后道。
王皇后闻言,先是躬身一礼,而后绽开笑颜,道:“陛下,紫苑也该到婚配的年纪了。”
奉孝帝闻言,眉头一皱。
紫苑前些日子刚和宁佑闹出一出好戏来,如今就着急将她嫁出去,皇后心里到底哪的是什么主意?
“陛下,紫苑的毛病,您也知道,越是将她困在宫里,怕是这病情会越加严重,这不仅对国体有损,对于紫苑来说,也不是一件小事。晋妃也多次和臣妾说过,希望想法儿将紫苑的毛病治好,可如今看来,唯有将她嫁出去,这病情怕是才会有所缓解。”
王皇后继续道。
“紫苑似乎很讨厌太监嘛!”
奉孝帝的声音,冷幽幽的没有半点儿活气。
关于紫苑公主的毛病,奉孝帝一早就知晓,不过他一直就非常不喜欢这个女儿,也懒得管她。
至于国体,那是个什么东西?
若是因为一个常年困在宫中的病态公主,就能导致国体有损,那得多脆弱的国体?若是这样,那这国家不要也罢!
王皇后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当初做的过火了些。
她心中也颇为后悔,不过那是他父亲健在之时的决议,她也没有办法。
她哪怕是在毒辣,也断然不会断了自家丈夫的根!
她可也守了多年的寡呢!
哪儿像华贵妃!
每每想到这儿,她就少不了一番嫉妒,毕竟她也是做女人的。
“紫苑有洁癖,略微敏感一些。”
王皇后苦笑道。
她心中明晰,此事的奉孝帝什么事儿都做得出,若是一个不好,说不准她这个皇后就有可能……
所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帝王一怒,天下缟素。
若是帝王不再是帝王,他会不会选择匹夫之道呢?
王皇后可不敢保证。
当初她便极力反对父亲的做法,她明白这样一定会将奉孝帝逼成一头发疯的野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奉孝帝平日里越是显得正常,她心中就越是担忧。
奉孝帝正从里到外,一点点的坏掉,如果有一天他爆发开来,也许整个天下都会陷入可怕的漩涡之中,到时候真正可以控制局面的,恐怕只有那个人了。
如今她做的努力,不过是趁着奉孝帝还没彻底坏掉,把那个位子上的人替换掉。
王氏的儿子,若是做了皇,这天下才可以真正的安定下来。
“哦,这样啊!”
奉孝帝不可置否。
紫苑么?
晋妃的女儿。
那一年,她见到了什么呢?
不仅仅讨厌太监,连男人连带着都讨厌了吧?这又怪得了谁?
哼!
丑陋的男人呢!
丑陋的晋妃,丑陋的王氏。
若不是她,紫苑不会这么扭曲吧?
奉孝帝心中不住的冷笑,这不过是咎由自取。
“你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了么?”
奉孝帝继续道。
王皇后见奉孝帝眼中隐隐有幽幽的寒光闪烁,心下凛然。
这头野兽心中在想什么呢?
“臣妾心中大抵是有一些人选的,不过最终选择谁,还没用定论,毕竟……”
王皇后苦笑道。
天家无亲情。
若是旁人家嫁女儿,心中思虑的事儿,大抵就那么几种。
对方的家世、人品、学识、未来,若是在讲究点儿的,怕是连对方家里出过几个举人都要算算。
可天家不成,一切都要以政治目的为准。
“呵,嫁女儿!天家的事儿最是麻烦,不过若是认真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天下三分,王氏、华氏、摄政王,大抵就要在这三家的附庸中选出一位驸马。这位驸马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家世不能太好,也不能太差,品性不能太高洁,也不能太龌龊。”
奉孝帝嘴角勾起一丝略显柔弱的笑容,连王皇后心中都拿不准,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陛下,您累了吧!”
王皇后端着参茶,神色略有些困扰的道。
奉孝帝笑了笑,将茶盏中的参茶一饮而尽,笑道:“是啊!朕真的累了!这事儿你们就看着办吧!”
王皇后闻言,微微躬身,便退出了宣和殿。
望着王皇后的背影,奉孝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随手在宣旨上写下几个大字!
“牝鸡司晨,天下乱否?”
世界上唯有必然,没有偶然。
冬儿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经常说这样一句话。
如今,她渐渐的了解了。
入了宫廷这座巨大的漩涡,想要逃出去,就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论是是摄政王、华贵妃、甚至是奉孝帝,都不会允许她放弃这一盘棋,她唯有一直走下去,实现自己心中的必然。
萧翎风来访,在她意料之中。
这位世子爷的心思,她却根本看不透,就好像随时都隐匿在迷雾中一样。
她的心思,却一点儿都逃不出他的视野。
有时候上天真的不公平,他明明已经有了如此的家世,又何必给他看透人心的本事?
“走神儿了?”
萧翎风轻轻敲了敲桌子,将冬儿从沉思之中惊醒。
冬儿干咳一声,于这位世子爷跟前儿,她总是免不了失态,这就是一物降一物么?
“嗯,稍稍有些,刚刚说到哪儿了?”
冬儿苦笑道。
萧翎风悠然的喝了一口茶,笑道:“自然是你那位皇姐的婚事。”
紫苑公主的婚事,如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大抵许多家族都在期待着,自家的儿子能够得到天家垂青,不过也有许多家族不希望这好事儿落在自己身上,摊上了皇家的干系,实在是有够麻烦。
奉孝帝如今并未表态,这事儿还是悬而未决。
王氏则动作频频,丞相府的门槛儿,几乎都要被踏破了。
明眼人都知道,紫苑公主乃是王氏的筹码,想要搭上皇家、王氏这条线的人,可还多着呢!若是娶了公主,虽说要牺牲一个儿子,连带着要在家中供一个活祖宗,不过还是值得的,毕竟自那起,自家就是皇亲国戚了!
于朝堂之中的话语权,也会相应的大一些。毕竟有公主下嫁,本就是得天家恩宠的表现。
北辰的情况虽说特殊些,却也不能免俗。
“我这位皇姐的习气,怕是正经儿人家,都不会喜欢吧?”
冬儿轻笑道。
冬儿的话,让萧翎风一愣,还真是严厉呢!
这孩子。
萧翎风深深的看了冬儿一眼,旋即大笑起来。
“你果真还是个孩子啊!宫中这种事儿,算不得什么大事。历朝历代,屡见不鲜。不说我北辰,就是礼教之妨甚重的前朝,这种事儿也是常有。”
萧翎风似乎看透了宫中的龌龊。
冬儿闻言,心中也明白自己是有些过敏了。
不过她可不会承认,毕竟说出去的话,等于泼出去的水,若是反口反倒显得自己怯懦了。
何况,她真不喜欢在眼前这人跟前认输。
“咳,回到正题。若是驸马的人选,大抵还是要在王氏、华氏、还有摄政王这三股势力之中选择吧?其中又以王氏的机会最大,王氏附庸的世家有江淮宋氏、上林崔氏、晋江刘氏等等……” 冬儿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