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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日复一日的折磨

大约过了半月,她终于还是离开了。

送行的人并不多,其中就有冬儿一个。

她对于冬儿的感受,依旧是厌恶加愤恨,不过冬儿的话,却在她的心中扎下根来。

驸马府繁华依旧,仆役们都恭敬的等候着她的归来。

可惜真正的家人在哪儿呢?

崔元礼依旧是那般,将他做透明人一般,一句话也不对她说。当初她对晋妃说自己过的很好,也不过是安危晋妃罢了。

她能说,自己在这儿,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么?

那样一来,依照晋妃的脾气,定然要给她讨一个说法,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灾难性的。

晋妃很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紫苑心中曾升起自暴自弃的想法,觉得自己的一生也就这样了,不能再让母亲本就不那么幸福的生活在被打乱了,所有的难看、苦痛,都施加在她身上好了,反正她对于未来也没有多少期待了。

“见过公主殿下。”

一个略显的苍老的声音,在紫苑耳边响起。

紫苑闻言,赶忙站起身子,反倒向那人施礼。

苍老的人影,不是旁人,正是崔元礼的母亲。

她岁数实际上不大,可是多年来似乎因为****太多的心,如今较之同龄人苍老许多,更不要说和不老妖一样的皇后比拟了。

哪怕是晋妃,也要显得比她年轻许多。

“紫苑见过母亲。”

紫苑公主咬着嘴唇,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眼前的老妇人,说起来也不是十分可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和蔼,对于府中的仆役们也极好。

崔颢与老妇人本都在上林,不过因为驸马府刚刚建成,依照礼制,他们是要到这里和公主驸马生活一段时间的。

崔颢的文坛领袖,如今在外讲学,唯独留下老妇人和他们一起。

崔元礼依旧是原来那般半死不死的模样,若是说错却还真挑不出什么,若是雅致点说,说是举案齐眉也可以。

不过正因为太过正式,反倒不像是夫妻,反而像是两个不相干的。

老妇人崔氏,垂垂老矣,实在是儿子太让她操心。

开始崔氏对这位紫苑公主,还是抱有一些期待的,不过这一点儿希望之火,紧接着也熄灭了。

紫苑一场大闹,让上林催家,几乎翻天覆地。

她开始的时候,可依旧是当初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而且有着极端的洁癖,上林崔氏的毛病,她挑出无数。

连老妇人,也让她反过来欺负了一番。

不过这老妇人,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并未与紫苑计较什么。

欠了债,总是要还的。

爱这个字,谁要认真,谁就真的输了。

紫苑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反而可能过的更好一些,可惜她最终还是沦陷了。

她看上了崔元礼。

女人一旦爱上了某个人,自然就爱屋及乌,对于他的亲人也开始上了心。

婆婆媳妇之间的争斗,对于他们这般结合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她是公主,什么婆婆敢欺负她?

若是她温婉贤淑,那么婆婆怕是要乐颠颠的笑歪了嘴呢!

若是她不贤淑,那么婆婆也拿她没招。

不过自开始的坏印象,加之儿子多日来的闷闷不乐,眼中死气越加浓厚,让这位原本宽宏的婆婆,也开始消极起来。

看向紫苑的眼神,也和开始不同了。

每日每日,倒也不找紫苑的麻烦,但是一旦遇到紫苑,就会施礼叫上一声“参见紫苑公主”。

若是原本的紫苑,自然不会看在眼里,甚至觉得如此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一日一日,她心里越加觉得折磨。

如今,不仅在丈夫眼里她是个外人,如今连唯一可以依靠的婆婆,也将她当成了外人,甚至连外人都不如。

透明人。

她如今成了透明人。

驸马府中,唯一的透明人。

打也好!骂也好!你们给我一点反应啊!

紫苑心中愤懑道。

“您叫我紫苑就好。”

紫苑有气无力的重复道。

她心知即便如此说,也是枉然,她在婆婆心中已经定了性了。

蛮横的、夺走自己儿子的,甚至是破坏了这个家庭的人,她应该会这么想吧?

果然,老妇人依旧用无神的眼看了一眼她,然后道:“礼不可废,若是无事,老妇人要离开了。”

紫苑只得无奈的点头。

她恨不得狠狠的给自己一巴掌,即便是不喜欢崔元礼,也秉持了一个公主的仪态多好?

若是早知今日,那又何必当初呢?

她心中懊悔着。

步履蹒跚,慢慢的回到了寝室。

望着依旧红艳艳的布置,她发疯一样将一切都砸毁了。

门扉外,传来仆役窃窃私语之声。

“公主殿下又在发脾气了。少爷也够辛苦的。娶了个祖宗呢!”

“这话可别乱说,若是让公主殿下发现了,说不得要要了你的小命呢!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想死不要拉上我!”

声音渐渐的大了,紫苑的心越加烦闷起来。

孤独。

从未有过的孤独,将她彻底的包围起来。

这不同于在皇宫之中的压迫感,反而更容易让人窒息,她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好累。

好想睡。

一切爱怎么样,就怎样吧!

什么崔元礼、什么皇后、什么大皇兄,你们统统给我见鬼去吧!

紫苑心中不住的呐喊。

可惜,没有半个人听到。

命就是这样了么?

人生就是这样了么?

不!不!不!

若是屈服了,一生得过且过,那还是我紫苑么?

我要掌控!

若是将崔氏握在手中,那么谁也不敢小瞧我了!

崔元礼,我要你看着,终将有一日,你会跪在地上求我,求我原谅你,求我包容你,求我饶恕你!

崔氏,终有一日,你要在我手中烁烁放光,成为超过王氏的豪族!

皇后娘娘,终有一日,我要你知道,你今日对我所作的一切,都将得到我最可怕的报复,所有对不起我的人,你们等着,终有一日,我要涅槃重生,莅临天下之巅!

歌妃心情不好。

奉孝帝对她的宠幸,一日不如一日。

柔妃、丽妃之流,在她跟前也敢耀武扬威,让她的心绪更加郁结。

不过想想,心中也就熄了要报复的念头,宫中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得罪人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墙倒众人推,她如今的境况,还不如一般的妃子。

作为三皇子的母亲,她的地位,较之一般的妃子要略高些,可奈何自家儿子不争气,不比大皇子那般天资、也比不了二皇子的狠辣,这让她的地位很被动。

不过她也唯有叹息而已。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还能做什么?

何况当初,也正是她放任自己儿子贪恋女色的。

歌妃心中知晓,王皇后并不似表面上那般爱护王氏,她的目的较之王氏,要大许多。

三皇子自小天资聪颖,本是一棵可造之材,可偏偏出自她的腹中,歌妃心中思忖,本打算让自家儿子收敛一些,却没想到……

“母妃?母妃?你在想什么?”

轻快的嗓音,在歌妃耳边响起。

歌妃回过神,见自家儿子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棋子。

她这才想起来,今日苦闷的紧,她非拉着自家儿子下棋,三皇子开始还百般不愿,不过她到底是他母妃,稍稍瞪圆了眼睛,三皇子就只能偃旗息鼓。

看一眼棋局,歌妃心中再次叹息起来。

三皇子的棋艺极佳,若是对上当事国手,怕是也不遑多让。

可惜也只敢和自己下下棋罢了。

若是让皇后知道,怕是少不了要添一些波澜。

要知道,所谓棋局如朝堂,君臣辅佐一点儿都不差,若是围棋下的好的人,处理国事也不见得不行。

她本就欲让三皇子隐匿光芒,如何敢让他表现?

不过瞧瞧如今儿子轻佻浮夸的模样,她心中说不出是酸楚还是欣慰,好歹儿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将来不论上面哪位兄长上位,也不会对他这个好色之徒有什么计较才是。

她的心思,也算上良苦了。

“嗯,急什么急?知道你棋艺好!”

心头不痛快的歌妃,狠狠的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三皇子搭拉着脑袋,苦兮兮的笑着。

宫里宫外,怕是也唯独歌妃最让她害怕了,若是仔细说起来,倒也不是真的怕,只是不想母妃伤心罢了。

好色之徒,也是有心的。

对谁不好,他还能对自己母妃不好?

母妃养育他的辛苦,他可都看在眼中,他对于上面那个位子也没什么兴趣,反而让他看出了母妃的良苦用心。

何况,一个傀儡的位子,那么好坐么?

她母妃,不过是王氏一脉最偏远的支脉的女儿,若不是因为歌喉美妙,如何能入得宫来?若是搁在外头,她的地位也不过是是王氏庶出罢了。

庶出之女,可没什么地位。

“本宫下这儿!”

歌妃轻轻落下棋子。

三皇子一瞧棋盘,心中这个郁结啊!

母妃啊!母妃。

您下的一手臭棋也就算了,也不带这么玩儿人的,这让儿子还怎么输啊?

好么!

这回不论棋子搁在那儿,这局棋都算是赢定了。

“唉,当做挑战吧!”

三皇子思忖了半天,轻轻落下棋子。

自三年前教棋的老师傅离宫之后,他似乎从未如此艰苦过,不过当初是那位国手棋艺高杆,而如今……

三皇子愁眉苦脸,瞅着一盘棋,真是举步维艰。

歌妃心中有事儿,下棋也颇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儿子那点儿心思,哪儿能逃出娘的眼?

还好。

儿子还算孝顺,总算是有点儿慰藉。

十几目棋后,三皇子终于漂亮的输掉了棋,咋咋呼呼的道:“母妃的棋下的越来越厉害了,儿子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歌妃白了一眼三皇子,道:“你那点儿小心思,母妃还不知道?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吧?别在这儿让母妃看着碍眼。”

三皇子倒是个脸皮厚的主儿,哼哼唧唧的起了身,一溜烟儿的就跑没了。

歌妃淡淡一笑,宫内波澜诡谲,她有一儿足以。

三皇子哼着小曲儿,在宫中晃晃荡荡,老远就看到一个美人儿。

咦?

这宫中还有本皇子没见过的美人儿?

真是稀奇。

三皇子也不管自己尊贵的身份,干起了跟踪的勾当。

说是跟踪,实际上只不过是大大咧咧的跟在后头,他谱儿大着咧。

这美人儿,不是旁人,正是梅香。

梅香此次,是奉了冬儿的命令,去日曜宫送点儿东西,大抵是一些看过的典籍之类。

拿食盒装着,掩人耳目。

梅香身上带着摄政王的令牌,一般人是不敢查的。

如今送完典籍之后,却是让人给坠了尾,开始她心中还惴惴不已,心想是不是哪儿漏了陷,给主子添了麻烦,不过偷眼一看是三皇子,心中也就放了心。

不对,我这放的是什么心?

三皇子可是出了名的色中饿鬼,若是让他缠上,自己下半辈子可就毁了。

梅香是越走越快,急的都要哭出来。

主子哎!

这宫里大的很,您老跟着我作甚!

不多时,梅香却是见着了救星,赶忙紧走两步,施礼道:“奴婢参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冬儿此事正在园子里赏花,一瞧是梅香,心中讶异。

这丫头今日怎么这么客套了?

回头一瞧,心中大抵是有了谱,敢情是遇上他了。

“起来吧。”

梅香赶忙起来,躲在了冬儿身后。

冬儿笑眯眯的瞧着来人,道:“三皇兄,您这是作甚?”

三皇子瞧着美人儿溜了,本不太高兴,不过瞧着眼前这个稚龄女童,却是好一阵子腻歪。

“我道是谁,原来是宁佑皇妹。我这儿不是没多少事儿么,就在宫中随意逛逛,随意逛逛。”

三皇子心中明了,眼前这位可不好得罪。

这是出了名的灾星。

宫中的人都知道,她前些日子才和紫苑冲撞了,没过几天紫苑就嫁出去了,顺便说一句,嫁的那叫凄惨。

其中和她虽说该没多少关系,可是听着也晦气不是?

得罪不得归得罪不得,若是这会儿就露了怯,可不是他三爷的风采。

归根到底,他还是有些纨绔性子的。

“没什么事儿,就是出来逛逛。“

“皇妹,听说前些日子,你和紫苑闹了点儿别扭?”

三皇子明知故问道。

冬儿闻言,微微皱眉。

这三皇子的风评素来不佳,她本不愿意多和他搀和,不过如今遇上了,似乎还对梅香多有垂涎,她还真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算不得别扭,不过是姐妹间一点儿小事。宁佑也听说,皇兄前些日子和二皇兄也起了点争端,应该也算是一点儿小小的别扭,是不是?”

冬儿反问道。

三皇子闻言,却是好一阵尴尬。

他二皇兄是个武人,生平最喜好游猎,心狠手辣,与大皇兄截然不同。

前些日子,二皇子弄了只隼,整日里和隼玩儿在一块,那个亲热。不过三皇子知晓,二皇子鹰视狼顾,并不是一个沉溺于玩乐的主儿,他也不想和二皇子有什么冲突。

可事不随人愿,那隼偏偏就飞到了他院子里。

又一个不巧,将他最喜爱的宫女给抓伤了。

他纨绔性子算是上来了,立即叫侍卫将隼给射了下来,他还不解气,让人给一锅烩了。

待二皇子找上门来,可就傻眼了。

二皇子瞧着那一大锅烩隼肉,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和三皇子动上了手。

若不是侍卫在一边儿拦着,三皇子怕是要被打出一个好歹来。

不过这也让三皇子丢了不少脸面,他眼圈儿被打青了,好些日子没出门,这也是为何生性喜欢游逛的三皇子,如今才正式和冬儿见面的原因。

当初年祭之日,他也是遮着脸,生怕让人瞧见,不过大抵没人不知道吧?

歌妃心中也不高兴,却也没可奈何。

若是论奉孝帝的宠爱,她不如人家母妃,若是论本事,他儿子更是及不上二皇子,好歹二皇子也是个将军。

三位皇子之中,唯独她儿子未曾上朝。

文不成,武不就。

歌妃心中每每想起,总觉得自己误了儿子,当初若不是她谨小慎微,对儿子放任了,如今儿子好歹也该有点儿用。

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没人将三皇子看在眼里,倒是让她放心了不少。

将来不论谁上位,他大概都能做一个逍遥王爷。

“呀,别提这事儿了。”

三皇子被揭了伤疤,却轻轻带过。

他这人天生脸皮厚,对于一应讽刺,一早就习惯了,冬儿这种程度,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啦……

冬儿一瞧,这厮还真是一个不要脸的主儿,这倒是让她犯了难。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若是死乞白赖的跟自己要梅香,自己该怎么办?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冬儿心中正苦恼咧,二皇子就说话了。

“宁佑皇妹,你边儿上那个宫女,皇兄很喜欢,能不能送给皇兄?”

三皇子嬉笑道。

三皇子的话,却是将梅香下的一抖。

心想公主殿下,您可千万别犯了糊涂。

她是华贵妃的人,肩负着监视冬儿的任务,不过她自忖这段日子对冬儿的照顾,也算是无微不至,不过宫里这些贵人的心思都难猜的不得了,可千万别因为这个茬儿,将自己送给三皇子。

梅香心中不知,冬儿此事也想这事儿呢!

冬儿心中暗想,若是将梅香送给了额三皇子,也算是除掉了一个眼线,不过却得不偿失,毕竟她自己就住在华贵妃哪儿,华贵妃随时都可以给她安排另外的眼线,甚至她自己都可以保证,蘅香殿中皇后的眼线都有不少。

反正眼线多得很,也不差这一个。

何况若是将梅香交给三皇子,对梅香来说,也太过残忍。

这段日子,她也和梅香产生了些许感情,心中自然是舍不得的,看来真得敲打敲打这位三皇子了。

不要让他过分了。

冬儿笑了笑,道:“其实啊!梅香送给三皇兄也没什么,只不过这事儿宁佑可做不了主。”

三皇子一怔。

按说宫中的奴才们,实际上就是主子的私有物,若是宁佑没权利处置这个宫女,莫非这宫女不是宁佑宫中的?

不应该啊!

看她们相处的样子,应该是在一起住了很久了才是。

“这是为何?”

三皇子笑道。

“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梅香的来路,还真有点儿复杂。她最开始是在日曜宫当差的,后来被摄政王赐给了母妃,又被母妃派来照顾宁佑。说起来她如今还是母妃的人呢!所以宁佑自然不敢做主了!”

冬儿含笑道。

三皇子头皮一激灵,感觉自己的头发似乎都炸了开来。

幸好没随意下手。

他如今心中可是有些庆幸了。

宁佑的母妃是谁,他自然是心知肚明,自然不是那个死掉的冉妃,而是华贵妃。

华氏于宫中的代言,哪怕是不受宠,也是他不能撼动的庞然大物。

然而更加让他悚然的则是日曜宫这个名词,日曜宫那可是摄政王的府邸,天知道这丫头和摄政王萧傲云、摄政王世子萧翎风之间有没有什么。

若是不小心有了萧家的孩子,萧家可不管媳妇的来路,毕竟他们家诞下一个子嗣可不容易,一任摄政王都仅有一个孩子,若是这梅香怀了……

想想就毛骨悚然。

三皇子这个人嘛!

聪慧归聪慧,不过想事儿总是有点儿不着调,若是旁人,怕还真想不到这么一茬儿。

冬儿不过是打算用摄政王、华贵妃的权势压一压他,保下梅香,却没想到他这一联想,可算是想出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这……这……这样啊!那皇兄可就不勉强皇妹了。”

三皇子都有点儿结巴了。

冬儿和梅香均是一脸疑惑,三皇子即便是忌惮,也不至于这样吧?

莫非萧翎风当初给他留下了阴影什么的?

赶明儿看来得问问萧翎风才是。

冬儿心中暗想道。

“皇妹你继续赏园,皇兄还有点儿事儿,就先走了。”

三皇子定了定神,语气客气了不少。

冬儿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明白,想来是摄政王和华贵妃的权势起作用了,笑道:“嗯,皇兄再见……”

冬儿本打算继续赏园,不过瞧着梅香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觉得还是回宫歇歇的好。

她到底不是自小让人伺候惯了的,懂得体贴下人。梅香一路上感激的目光,倒是给她添了不少困扰。

她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梅香也不必如此看着自己吧?

她到底年岁还小,虽说懂得了少女的娇羞,可对于男女之事,并不是多了解,自然不知道梅香的担忧。

蘅香殿内,华贵妃依旧是惬意的紧。

她怕是这宫中,最惬意的几个妃子之一了。

不过她的处境,怕是最悠闲的。

妃子能惬意,大抵是因为受宠,既然受宠自然少不了陪着皇帝,若是陪着皇帝,自然是不得安闲。

这种事儿,倒是有些矛盾了。

她早就失宠了,不过仗着娘家的势力,她在宫中过的还是不错的。

寻常妃子,可不敢和她起刺儿。

若是王氏的妃子,则要顾及王氏和华氏之间本就难得的平衡,更不好和她为难,一时间她反倒成了宫中最不好惹的妃子了。

品茶、抚琴、下棋、看书,她的日子,除了少了个男人,大抵是天下读过书的女子,最向往的生活了。

“哟,冬儿回来了。”

华贵妃瞧着冬儿,笑着让她上了榻。

冬儿坐在华贵妃边儿上,含笑给华贵妃斟上一杯茶,道:“母妃你猜冬儿今日遇上谁了?”

华贵妃稍稍怔了怔,含笑道:“小丫头,跟母妃还卖关子。母妃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这宫中的事儿,哪儿能事实都知晓呢?”

冬儿笑了笑,心中却说了一声未必。

若是旁个人说,她也就信了,可华贵妃还是算了吧。

她几乎是冬儿见过最厉害的女人了,说是决胜千里的女诸葛也不为过,长袖善舞,哪怕是摄政王都不敢小看的女人,她冬儿怎么敢小看?

不过话自然不能这么说,冬儿顺水推舟,道:“冬儿见到三皇兄了。”

华贵妃闻言,却是掩着嘴笑了。

“那个歪才,想来又出了什么笑话吧!”

华贵妃对于三位皇子都是细心的调查过的,其中最有趣的便是这三皇子了。

是个淫才,也是个歪才。

若是他将聪明用到正道上,说不准如今最出风头的皇子就是他了。

可惜这位,天生没什么大志向,就喜欢床弟之事,宫中被他祸害的宫女可是不少的。

“嗯,他想要梅香,让冬儿随口给吓了回去。”

冬儿笑道。

“咦?看来又在扯虎皮了吧?”

华贵妃抿了口茶,淡笑道。

“呵呵,可不是虎皮哦!不然母妃不就成了母老虎了?”

冬儿笑嘻嘻的道。

她这段日子和华贵妃也熟悉了,言谈之间少了当初的拘束,真正有些像一对母女了。

华贵妃闻言,却是稍稍有点欢喜。

她心中实际上也是希望如此的,她真的想要一个孩儿。

冬儿对她的价值,实际上不仅仅是一枚筹码,是真的打算作为自己的女儿培养。

如今冬儿似乎也放下了戒心,和她开起来玩笑,这让她如何不喜出望外?

当初失去孩子之后,她心思郁结了许多年,如今有了冬儿,她才觉得活着有了些许乐趣,开始冬儿对她的戒心甚重,她心中还有些黯然来着。

“小丫头,敢拿母妃打趣儿,该罚!”

华贵妃嬉笑着,就开始挠冬儿的痒。

冬儿天生的痒痒肉,让华贵妃这么一挠,可是了不得了。

笑的冬儿连眼泪都出来了,抱着华贵妃就是一阵笑闹,一时间两人觉得气氛真是好极了。

二人笑中含泪,心都被填满了些。

笑闹了一会儿,冬儿瞧着华贵妃衣衫不整的模样,却是看呆了眼,在瞧瞧自己,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华贵妃整了整衣裳,瞧着冬儿的神色,含笑道:“小丫头,就是小丫头。你才十岁,再过几年自然就会该大的大、该小的小了。”

冬儿毕竟是少女,一下子羞红了脸。

“什么大的小的,冬儿不听。”

冬儿捂住脸,耳根子都红了。

华贵妃笑了笑,继续调笑道:“唔,那我家冬儿一辈子这样好了,抱着也舒服。”

冬儿闻言,却是不依了。

若是一辈子这样,那还了得?

她对华贵妃的身材,可是羡慕的紧了。

调笑了冬儿半天,华贵妃才算是正经起来,道:“冬儿,你也该看过三位皇子的资料了吧?”

冬儿知道,华贵妃准备谈正事儿了,也是正襟危坐。

“三位皇子,各有特色。其中大皇子贤明智慧、二皇子武艺出众、三皇子贪恋美色。大皇子是王皇后亲生,优势多多,想来将来他即位的可能性极大,不过如今我朝尚未订立皇储,太子大位依旧空悬着,显然这事儿还有待商榷。”

冬儿一板一眼的道。

华贵妃含笑点头,冬儿的功课做的还是不错的。

“王氏以文立于天下,大皇子文采出众,自然得到王氏的喜爱。二皇子相较而言,若是我华氏之人,前途会更好些。至于三皇子,他算是一个异数,有才而荒废,端是有些可惜,不过立于我们的立场,这倒是一件好事。”

华贵妃轻声道。

“那么?若是从中渗透,你觉得在谁身边安插棋子,最为容易呢?”

华贵妃继续道。

冬儿闻言,却是大笑起来,道:“母妃,这事儿可是明摆着的了。自然是我那位三皇兄了。您都说了,她贪恋美色,有才却荒废了,不过他到底是我朝皇子,价值还是有的,何况安插的棋子,可不一定是为了他,不是么?”

冬儿想起前些日子那场争端来。

隼会抓伤人,那人就不会了么?若是好好筹划一番,也不是无利可图。

“哈,这事儿的确是明摆着,既然如此事情就交给你了。投名状算一步好棋,不过到底显得激烈了,如今要考你的,则是怀柔的手段,润物细无声才是真正的妙招!好了,下去好好筹备吧!母妃稍稍有点累了,要小憩一会儿。”

华贵妃笑道。

冬儿闻言,微微一笑,便出了屋。

她心中已经有一个人选了。

冬儿生下来,大抵就是个忙碌的人。

这还没消停几天,风风火火的萧翎风,就给她再次找了一堆的麻烦。

“我说世子爷,您就不能消停点儿?”

冬儿瞧着眼前的书画,心中这个别扭。

若是旁的事儿,她还可以和萧翎风商谈一二,可是这书画,抱歉,她七窍怕是仅仅通了六窍,百分百的一窍不通。

冬儿自小可没受过所谓的皇室教育,读书认字如今是在做的,可是还没到能鉴赏古玩字画的地步。

她自问是个平凡的女子,对于书画一道的天赋也就一般。

何况她入学才多久,这就让她赏玩字画,也实在是太过可笑了,附庸风雅也不带这么的。

“噢,我倒是忘了,你对这个不喜欢。”

萧翎风揶揄道。

冬儿一挑眉,今儿个世子爷似乎颇喜欢挑刺儿呀!

莫非心情不好?

“那可抱歉了呢!冬儿我啊,从小就没正经的念过书,别说是古玩字画,就是字体,如今还是歪歪扭扭的,上不了台面。”

冬儿哼道。

萧翎风挑刺儿,她可不会忍着。

她在这位世子爷跟前儿,吃了太多的亏了,那股子高深莫测的劲儿,她早想敲打敲打了。

萧翎风笑了笑,不可置否。

“今日叫你来,也不是专门为了赏玩字画那么简单。”

萧翎风道。

冬儿稍稍皱眉,折腾了老半天,还没入正题?

萧翎风罕见有如此作态。

“下个月初五,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了。”

萧翎风苦笑道。

冬儿闻言,心中一震。

皇后的生辰,届时她也得在场,看样子又是一场小小的博弈呢。

“这些字画,都是个中珍品,我正打算从中跳上一件儿,送给皇后娘娘做寿礼。可偏偏有一个人我不想见,所以正在踌躇。”

冬儿闻言,却是一阵疑惑。

萧翎风的身份贵不可言,谁还能让他如此忌惮?

莫不是什么风流债吧?

冬儿赶忙打消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可是皇宫之中,这种话是说不得的,牵连实在是太广了。加之此事也关乎国体,若是乱传,少不了有人要吃不了兜着走。

冬儿虽然打消了念头,可萧翎风是谁?

那可是能看透人心的妖孽!

“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我萧翎风可是清清白白的,整个天下都可以作证!”

萧翎风稍稍有点儿炸毛。

冬儿心想,你解释就是掩饰,说不准是有什么龌龊呢!

萧翎风看冬儿的神色,嘴角暗暗勾起一丝笑容,不过在冬儿抬头的一瞬间,又收敛无踪,换上了一副苦兮兮的表情。

冬儿越是看,越觉得萧翎风隐瞒着什么。

不过她也懒得问,直白道:“说吧!世子爷您打算让我做什么?莫非是我替您祝寿么?

萧翎风当即笑起来,道:“聪明!”

冬儿晕晕乎乎的回到蘅香殿的时候,身后足足跟了十三个宫女,她们各个都捧着一个锦盒。

这些锦盒之中,正是萧翎风准备的礼物。

梅香去叩门的功夫,冬儿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她心中算准了,下个月初五定然是躲不过去了,好在从萧翎风那里讹来了一件宝器,到时候应应景就算了。

华贵妃瞧着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东西,掩着嘴笑了。

“萧翎风托你的吧?”

华贵妃笑道。

冬儿闻言,没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知道萧翎风到底不想见谁,也明白自己算是替萧翎风顶了缸。

“那你可要小心些了。”

华贵妃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话,让冬儿愣了半天。

看华贵妃没解释的意思,冬儿跺了跺脚,心中甭提多腻歪了,一个个都喜欢高深莫测的么?也不累?

冬儿泡了一壶茶,先给华贵妃斟上一杯。

“母妃,下个月初五的寿宴,都有谁会去啊?”

华贵妃稍稍皱了皱眉。

“大抵宫中的妃子,或是都会去吧?也有几个妃子,气量不算大,不过也不好打皇后的脸,应该会派人把礼物送到的。至于冷宫那些,即便是她们想去,皇后的门也不见得会为她们开,她们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华贵妃自然也会去的。

她的气量城府,在宫中是一等一的。

她说不会去,单单送礼的那几个,实际上就是当初有流产的,或是孩子已经出世,却夭折了的。

事情是谁做的,大家心中都有数,所以她们不去,也没人会挑理。

“哦?母妃,您准备了什么?”

冬儿道。

“我么?前些日子让人打了一套金器,拿来后发觉有点儿俗气,送给她权当寿礼了。下个月初五,是凤九之日,司天殿当初可是给她批过命的,是国母的命数。”

华贵妃冷笑道。

司天殿中,王氏的势力极大,毕竟文人若是研究易理,平常的江湖术士的绝对比不了的。

《易经》本就是上古文圣人所作,传闻有通天理、断阴阳的玄奥,更是诸子百家传承的瑰宝,传闻《易经》的孤本正在司天殿中收藏。

假借《易经》之名,自然他们说谁是凤九之命,谁就是了!

华贵妃可不相信命数,凭借一本《易经》就可以道清楚,若是依照佛家之言,一粒沙中有三千世界,人有四亿八千万种命数,谁算得过来?

“国母啊?”

冬儿也忍不住冷笑起来。

母仪天下?

她也配!

“冬儿,你的寿礼也准备好了么?若是没有,母妃给你拿。”

华贵妃道。

冬儿闻言,含笑点了点头,道:“讹了萧翎风点儿东西,也不能白给他卖力不是?”

华贵妃闻言,轻笑一声,道:“是极!是极!他们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不能便宜了他们!若是便宜了他们,少不了还要卖乖!”

冬儿心中了然。

华贵妃果然和摄政王之间有所关联,若是旁人即便敢随意指摘摄政王,却也不会以如此亲昵的语气说话。

萧傲云她是见过的,那是个神祗一般的男子,男性的魅力较之萧翎风更胜一筹,毕竟他大权在握多年,那股气质是萧翎风不及的。

看来,其中也由不得不说、却又绝对不能说的故事呢!

时间如水流逝,转眼到了下月初五。

华贵妃和冬儿一早就收拾好了,只等时辰到了,就去皇后那里参加寿宴。

华贵妃着了一身淡紫色的宫装,略施粉黛,却是美艳无方。

按照华贵妃的说法,她就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皇后知道,我华贵妃过的还好好地,甚至比以前过的还好。

她要艳压群芳,给皇后小小的一个难堪。

后宫本就是争奇斗艳的地方,天香国色并不少见,不过华贵妃依旧是其中的翘楚。

至于冬儿,她倒是朴素的多。

一个十岁的娃娃,也不适合太过豪奢的打扮,不过好在她也是个美人胚子,在梅香的一双妙手之下,显得如同脂粉雕琢出的一般。

冬儿身上的衣裳,也是梅香裁剪出来的。

上面绣了几朵梅花,这是冉妃生前最爱的花,冬儿希望它能陪着自己。

皇后的寿辰,对于冬儿来说,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她正要像这梅花一样,在刻骨的寒风之中,绽放出自己的美,后宫这场生死契阔的斗争,她也定然会走到最后!

寿宴定在锦绣宫,这是今年去年建的院子,房舍构造古朴,颇有上古之风。

冬儿步入锦绣宫时,正好见锦绣宫匾额上赫然刻着两个大字。

锦绣!

鎏金的字,铁画银钩,一股霸气扑面而来,让人折服。

华贵妃见冬儿定定的瞧着匾额,含笑解释道:“这字是摄政王题的。”

见字如见人,若是摄政王,写出这样的字,也不奇怪了。

冬儿和华贵妃在宫女殷勤的侍候下步入会场,刚一进入却是发觉此事已经坐定了不少人,其中许多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不愧是后宫之主的气派!

三宫六院的嫔妃们,一个个均是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若是旁的人不了解内情,怕是都能将这儿看成是金銮殿了。

冬儿念及如此,心中不免再次苦笑了。

所谓后宫,不就是女人的朝廷么?

家国天下,这对于北辰的帝王来说,都是一样的。家就是国,国就是天下,而天下也是他的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过还是可惜,奉孝帝端坐大位,而摄政王更高坐其上!

冬儿仔细观察,发觉还有许多不熟悉的人到场,在华贵妃的解释下,她才明白,所谓的皇后寿辰,几乎是等于天下地位最高的一群女子的聚会了。

除了后宫嫔妃,还有各大郡王的妃子,王公大臣家中的诰命夫人,还有几位郡王的郡主也来到了会场。

不过有一人却未曾理会。

不是旁人,正是摄政王的正妃!

她倒不是故意不来,只不过她若是来了,会场的中心就不是皇后了。

如此尴尬,她自然是不回来的。

本来她将送贺礼的事儿交予了萧翎风,可萧翎风自己也不愿来,将事儿有转托给了冬儿。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皇后姗姗来迟。

她是拿足了架子的。

她巡视四周,这里宛如她的疆土、她的朝廷。

威严的目光,让与之对视之人,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唯有华贵妃与她平视微笑。

冬儿并未做多余的事儿,她如今还不够格。

简短的提了几句,宴席便开始了。

自此一众正襟危坐的女人们,才算是敞开了话匣子。

皇后坐在主位上,不时和几个得宠的妃子说话,那些妃子倒是知趣儿,一个个唯唯诺诺,丝毫不敢顶撞。

华贵妃与冬儿的位置,少有人来。

华氏与王氏的争端,大抵众人都是知道的,华贵妃失势了,她们可不敢沾染她的晦气。

华氏的诰命也是有的,唯有她们敢淡淡然然的步入华贵妃身侧,含笑和华贵妃攀谈,顺便夸赞冬儿的伶俐。

华氏的夫人们,各个英姿勃发,似乎都是女中豪杰。

“她们几个是上过战场的!”

华贵妃指了指刚刚过来攀谈的女子道。

冬儿闻言,心中震撼。

在北辰女子上战场,那是不可想象的,一时间肃然起敬。

“父辈死光了,儿子辈上!男人死光了,女人上!这就是我华氏能屹立朝堂这么多年的凭借,不管是谁也不敢磨灭我华氏的荣光!你要知道,总有一些人值得你去尊敬,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而是那些战死边疆的亡魂。刚刚那几位,都是戍边将领的遗孀,刚刚低头也不过是因为上下尊卑有别,不然凭借皇后的眼神,还镇不住她们!”

华贵妃稍稍有些激动。

她们华氏的男人,大多都是从尸山血海之中走出来的。

“冬儿明白了。”

冬儿肃然道。

华贵妃看着冬儿真挚的眼神,宽慰的点点头。

“其实今日让你来,大抵是为了见见她们,让你明白,女儿家的血气也不输于男子。男人能上战场,女人为什么不能上?”

华贵妃目光幽幽,神色诡谲。

冬儿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郑重的点头。

男人能做的?女人怎么就做不了?

战争如是!江山如是!

皇后的眼神,越过饮宴的众人,落在了冬儿这一桌。

她步履翩然,待众人缓过神,她已经站在冬儿眼前。

“小冬儿,越来越漂亮了呢!”

皇后笑道。

冬儿赶忙施礼,道:“谢皇后娘娘夸赞。”

皇后转头看向华贵妃,含笑道:“如此本宫便放心了,冬儿在你哪儿似乎过得不错。”

皇后眸光深深,意有所指。

华贵妃似乎并未听出其中的讽刺,淡笑道:“小丫头挺聪明的,好养活!冬儿,还不赶紧祝皇后娘娘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冬儿正待开口,皇后的笑声却将之打断:“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本宫可不敢和天平齐,要知道我北辰的天,从来都是陛下!”

语含机锋,若是华贵妃回答不好,那可是要担上罪责的。

华贵妃却浑然不觉,理所当然的道:“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娘娘则是凤九国母,与陛下一同是我北辰之日月。若是高天之上,唯独有日,而无月,不是显得太过寂寥了?”

华贵妃和皇后相视一眼,似乎惺惺相惜的一同掩口轻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就过了大半的时间。

冬儿自然不能饮酒,不过御膳房似乎有所预见,做好了各类的果汁。

甜滋滋的,倒也颇让人心仪。

所谓寿宴,自然少不了贺礼。

贺礼这种东西,其中的讲究可是不少,身份地位是其一、亲疏远近是其二、甚至连送礼的时辰,都有所讲究。

不过这大抵是司天殿那群学究的事儿,冬儿她们只管时辰到了,直接送礼就是。

不巧,冬儿还真赶上了。

她此番可不仅仅是自己只身那么简单,她还要替萧翎风送贺礼呢!

依照身份地位,萧家当排在第一位。

华贵妃用鼓励的眼神,看了冬儿一眼。

冬儿点点头。

她如今也经历了不少事,断然不能再这里露了怯。

“上锦盒。”

冬儿轻声道。

十二位宫女依次排列,手中各自捧了一个锦盒。

冬儿紧走两步,对众人轻轻道了一个宫礼,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宁佑祝您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这话是华贵妃说过的,冬儿有样学样。

“世子本打算亲自来给娘娘祝寿的,不过似乎临时有事儿走不开,只得交托宁佑帮忙祝寿,这是他的礼物。”

冬儿指着十二个宫女捧着的锦盒道。

“哦?似乎是蛮有趣的东西。”

王皇后笑道。

冬儿轻轻点头,道:“世子穷极天下,共搜罗了十二幅百鸟朝凤图,送给皇后娘娘作为贺礼。”

十二个宫女都是剔透的人,在冬儿道出百鸟朝凤图之时,就将锦盒打开,展开了十二幅百鸟朝凤图。

这十二幅百鸟朝凤图之上,皆有凤凰傲翼、白鸟朝凤。

凤凰出于巅峰之上,一众百鸟各自环绕,却是美轮美奂,画卷之中犹如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便是传说中的十二幅百鸟朝凤图?”

“果真是美轮美奂,不论是提笔、用墨、意境,都达到了世间的巅峰,真是让人赞叹。”

“看那凤凰,几乎是振翅欲飞,那种灵动的笔法,世间怕唯有唐寅了!”

“可惜唐寅百年前已经作古,诸多化作流落于诸国之中,或是被文坛大儒收藏,或是落入皇室库藏,真正可见的画作,几乎没有,如今可见到十二幅百鸟朝凤图,真是不枉此生,不枉此生!”

一众宾客中,懂画的人不少。

一个个都是赞叹不已,甚至有人眼角隐隐有泪珠沁出。

感动坏了。

唯有皇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一个身着紫衫的少女,坐在皇后边上,抬起头在皇后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

王紫衫。

王师道的女儿。

“皇后姑姑,这画是假的啊。”

王紫衫低声道。

皇后闻言,轻轻拽了一下王紫衫的衣裳,低声道:“本宫自然是知道的。”

二人的话,不过转瞬,是以并无人听到。

冬儿却不在其中。

她自刚刚拿出画之时,就盯着皇后的脸色。

皇后忍不住露出冷笑之时,她已经明白,今日她要做的事儿,已经做完了。

不过让冬儿惊异的还是那个少女。

萧翎风不想见的,莫非就是她?

若非她天生耳力极佳,说不准还听不到二人嘀咕呢。

“不愧是摄政王,这般难找的珍品,都让他找到了。冬儿,替本宫谢谢摄政王。”

皇后面不改色的道。

不愧是宫斗的老手,这份气度就不是平常人可以企及的。

冬儿羞赧的笑了笑,道:“那冬儿就下去了,说实在的,冬儿第一次在这么多人跟前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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