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天下的局势已然了解了几分。
摄政王如今依旧是如日中天,若是论权势自然天下无出其右,不过若是论士林之中的威望,似乎还是王氏更加盛隆。
王氏乃是千年世家,出过文圣人,于士林的号召力之强,即便是摄政王眼热的紧。
尤其是清流,他们轻权柄、傲王侯,唯独服气出过圣人的那些德馨世家,因为那是士林正统,舆论权威。
这也是王氏稳压华氏一头的原因之一。
不过如今宇内动荡,北辰外有诸国虎视眈眈,边关数十万儿郎镇守,兵家的地位水涨船高,若是搁在前朝,武将与文臣之间,怕还真难以形成如今的对峙状况。
前朝时候,文臣的权柄极大,士子的地位极高,与之相反的则是武将的弱势,同样也为人前朝的毁灭埋下了伏笔。
文臣用兵,少不了书卷气,夸夸其谈者,更是不胜枚举。
前朝兵败,北辰吸取教训后,大大提升了武将的地位,文武相互监察,不做偏颇。
即便如此,文臣掌握经济民生,财权掌控在手,武将少不了掣肘,所以华氏为天下兵家之首,却也逊色王氏一筹。
摄政王雄霸天下,为核心调控,镇压文武,这正是北辰多年的形式。
如今权势向王氏倾斜,摄政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哦?其实我蛮想让你皇姐嫁入华氏的。华氏有好几个蛮子,我都挺喜欢的。”
萧翎风轻笑道。
蛮子?
如今华氏之中,能被萧翎风视作蛮子的,怕是仅那么几位吧?
华宸安?华宸文?还是华宸武?
“世子,您想的有些……不论是华宸安还是华宸文,甚至华宸武,那都是百年难遇的将星,华氏舍不得的。就算是华氏舍得,王氏为了边关,也舍不得。读圣贤书的人,最重视什么,您也该知道才是。”
冬儿苦笑道。
这位世子爷,实在是太爱胡闹了。
“这样啊!”
萧翎风似笑非笑的道。
冬儿一瞧他的神色,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气恼,他果然还是在逗自己玩。
“本朝诸多世家,大多都是忠于摄政王的,为何不在其中选一个?”
冬儿整了整心思道。
“呵,不成的。不论是皇室、还是王氏、甚至是华氏,都不会允许这事儿发生的。”
萧翎风笑道。
不论是单一皇室、王氏、华氏,都不是摄政王的对手,可若是合三为一,哪怕是摄政王都要头疼的不得了呢!
为了一个紫苑和三家闹翻,实在是不值得。
冬儿闻言,陷入了沉思。
局势尚且混沌,不过冬儿心中已然有了一点儿谱。
王氏、华氏、皇室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不过她应该可以从中寻找到一线机会。
江淮宋氏、上林崔氏、晋江刘氏……
对头!
上林崔氏!
她怎么把上林崔氏给忘了,这可是一枚极重要的筹码。
“世子,那么上林崔氏如何?”
冬儿眼中熠熠放光。
萧翎风心中一叹,还真是个伶俐的小姑娘,不过面上却做皱眉状,道:“这还不是王氏的人么?”
冬儿闻言,面上却无一分的惊慌,笃定道:“莫非世子爷忘了,上林崔氏可还有一位龙阳君?”
芙蓉帐暖。
檀姬望着床上男子的睡颜,嘴角绽开一丝甜甜的笑容。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生怕惊醒他。
与他相识,是一个夏天。
丰神俊朗的男子,本该和才貌双全的女子相恋,而不是他这个连戏子都算不上的贱婢吧?
檀姬心中黯然。
他自小相貌就酷似女子,家道败落后,唯有卖身勾栏。
他是男子,却拥有比女子更美丽的容颜,男子的身份,更让他有一种邪恶到近乎魔性的魅力,可惜终究是一介贱婢罢了。
一点朱唇万人尝。
他心中比真正的妓女,还要痛苦。
他毕竟不是女子。
以美色侍人,终有年老色衰之时,到时候他又要怎么办呢?
较之女子,他的美丽,更加脆弱不堪。
三两年后,他步入双十之年,想来如今纤细体态,清脆的嗓音,甚至连柔和的面容,都可能失去吧?
若是寻常妓女,还可以找个人嫁了,可他呢?
任何正经儿人家,都不会要他这个肮脏的阴阳人吧?
无端端的陷入自我厌恶中度过每一日,直到遇到他,上林崔氏二公子,崔元礼。
崔元礼文采风流,为上林第一。
本该有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不过终究是命运弄人,遇上了自己。
夏日之花,璀璨如星辰。
他摘下一朵龙女花,戴在檀姬的鬓边,温和的笑容,近乎融化一切。
檀姬久经风流阵仗,本该对客人的讨好的举动,视若罔闻,最多也不过是逢迎而已。可偏偏这是崔元礼。
檀姬唯有叹息,也许这就是魔障。
崔元礼夜宿勾栏,不算伤风败俗,可他宿的可是檀姬。
一时间,整个上林沸腾了。
各式各样的传闻,近乎将崔氏淹没。
崔氏族长崔道林大怒,好悬没当堂将崔元礼家法处死。
然而崔元礼依旧我行我素,根本未曾讲崔氏的处罚看在眼里,甚至曾放言,若是崔氏逼迫,不过被革掉功名、退出崔氏尔!
上林崔氏的怒火,那一次几乎燃到檀姬身上,可最终却不知为何,不了了之。
崔元礼睡颜极俊,修长的睫毛翘着,仿佛两把小扇子。
檀姬一时间,看的痴了。
“元礼,是我误了你。”
檀姬自言自语道。
大好的前程不要了,大树遮天的族人也不要了,为的不过是一个勾栏中的贱婢。
昨夜崔元礼喝了许多的酒,胡言乱语了许多。
檀姬一边劝酒,心中一边哀伤。
这事情,本就是不容于世。
两人本就不可能结合。
见崔元礼睡得极熟,仿佛一个孩子,檀姬嘴角也绽开一丝倾国的笑容。
旁人曾说,若檀姬为女子,定然会入宫的。
皇帝老儿,可容不得这般美丽的女子,流落在宫外。
可惜……
梳妆台下,有一个盒子,这是几天前崔氏送来的。
不是金银财宝、不是田契房契,而是鸩酒一壶。
“我如今已经不愿追究你与元礼之间的孽缘纠缠,要怨恨你就只能怨恨自己的男子,永世都不能与元礼结合。这杯酒,给你了,如何选择你自己拿主意。若是你喝了,我当将你风光大葬,甚至可以力排众议,将你作为义子落入我崔氏祖坟!若是你不喝,你会死,我会死,崔氏的所有人会死,自然元礼也会死!”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嫁给谁,谁就得收。是供了一个活祖宗也好,是政治联姻也好,这就是既定的事实。紫苑公主嫁入我崔氏,那我崔氏就是皇亲国戚。我崔氏并不稀罕皇亲,但我崔氏要存在下去,祖宗的基业,不能由我们这一代败亡。即便你不是男子,而是女子,已经明媒正娶入了我崔氏之门,你也只能苦着脸受着,元礼的正妻,只能是她!”
话语声声,言犹在耳。
崔氏的那位,语气恳切,并无半点儿高傲之态。
来者正是崔元礼的父亲。
崔氏下一代当家--崔颢。
崔颢此人,给檀姬留下的印象极为奇异,他甚至觉得,也许二十年后的崔元礼,正是这般模样。
英明、睿智、礼贤下士。
不会因为你是王公贵族而阿谀,也不会因为你是下贱的妓女而蔑视。
檀姬接下了鸩酒。
“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求在陪他几日。”
檀姬如此回答。
檀姬最后一丝尊严,正是自称。
他永远不会自称奴家、奴婢、甚至妾,他永远自称我。
不过这不是问题,反倒成了卖点,这是檀姬未曾想过的,也许男子的心,就是如此卑劣,不论是对男子还是女子,都有一股子征服欲。
崔颢点点头,便离开了。
望着鸩酒的檀姬,三两次都想偷偷的饮下,可想着崔元礼,却又放弃了。
不论如何,让我再陪他两天。
檀姬这样对自己道。
崔氏再三的催促,圣旨已然在路上,在过三日,就要到达了。
崔元礼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日日在檀姬身边,片刻也不想离开。檀姬无奈,只得于昨夜将崔元礼灌醉,如今才空出时候来。
天光渐渐明了。
“元礼,你可知道。若鸟不鸣,天光不亮,我愿杀尽三千世界之鸦,与你共赴无日无夜之混沌。”
檀姬一杯酒下肚。
“元礼,你可知道。若有来世,你若为男子,我愿为女子,嫁入你崔氏一门,相夫教子,同生共死。”
檀姬第二杯酒下肚。
“元礼,你可知道。若有三世,我愿你为女子,我为男子,宠你一生一世。”
檀姬第三杯酒下肚。
眼前渐渐模糊,腹痛如绞。
明明说是无痛的死法,怎么还是这么痛?
檀姬擦去眼角的眼泪,他如今已经不明白,他到底是腹痛,还是心痛?
泪痕点点,沾染了衣襟。
檀姬不知,于床上酣睡的崔元礼,平和的脸颊,不住的抽动着,他极力忍耐着,如涟的泪珠,不住的流下,却依旧自欺欺人的睡着。
他,依旧熟睡。
他,永远的睡了,不再醒来。
“檀姬,你可知道。世间磨难,过眼云烟,待十载后,我下黄泉陪你!自此生生世世,我当与你不离不弃!”
紫苑公主大婚,牵动了举国之人。
皇室斟酌再三,定下了上林崔氏崔元礼为驸马。
王皇后心中对此决议,甚为不满,可面临多方的压力,最终也只得郁郁答应。
好在上林崔氏也是王氏的附庸,好过将之嫁入华氏,甚至是摄政王的附庸世家,若是那般,所谓联姻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笼络崔氏,对于皇后来说,也算一件好事。
崔氏的声望极隆,门下有许多文臣,族长崔道林更是当世大儒,身份尊贵。
这样一来,也算是将士子们,牢牢的抓在手中。
大婚之日,礼数极为隆重。
大皇子作为皇兄,也参与了婚典,不过神色却甚是不愉。
他到底不是一个冷血的人。
妹子的一生幸福,就这般葬送了?
前些时日,他与皇后恳谈了一番,可结果依旧。
大皇子每每想起那日的谈话,心中就充斥着一股挫败。
“母后,您明明知晓那崔元礼是何等样人,为何要将皇妹嫁给他?除却上林崔氏,我们可以笼络的家族,并非没有。甚至还有许多家族,比崔氏更加适合。将她嫁给崔元礼,不是等于葬送了她一生的幸福么?”
大皇子步入皇后寝宫,神色甚是怕人,将一边侍立的宫人们都给吓的噤若寒蝉。
“放肆!”
王皇后呵斥道。
大皇子这才发现,自己僭越了。
皇后的寝宫,除了奉孝帝,岂是其他人可以随意入内的?
何况他还是男子?
即便他是皇后亲生儿子,却也已经成年,随意进入嫔妃寝宫,也是不小的罪责。
大皇子赶忙低头认错,不过脸上的怒气,却没有半点儿收敛。
他对于王皇后的决断,极为不满。
将自己的妹妹,嫁给龙阳君,这叫什么事儿!
这样一来,妹妹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么?
“坐下说话。”
王皇后语气淡漠。
大皇子坐在椅子上,稍稍收敛了怒气。
“母后,儿子希望您能够给儿子一个答复。”
大皇子语气之中,尚有几分怯懦。
他此番也是凭借了一时之血气,才敢如此质问母亲,如今在王皇后连消带打的手段下,他的胆魄已经没有刚刚那么足了。
“你心乱了。”
皇后扫了一眼大皇子,语气之中有着难掩的失望之色。
“你要知道,你是大皇子,乃是天下最有可能继承那个位置的人,仅仅因为你妹妹要嫁出去,心就乱成这样,这个天下又如何能够交给你?无情的天子,才是最好的天子!”
天子无情!
才是最好的天子!
皇后的话,如同雷击一般。
“母后,难道说我天家,真的不容许亲情在么?紫苑她也是王氏之女啊!”
大皇子苦笑道。
“正因为她是我王氏之女,才要为我王氏尽力,嫁给龙阳君如何,她自己又好到哪里?或者说,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
王皇后坚冰一样的态度,稍稍松动了一些。
大皇子闻言,却是苦笑不已。
他光是为了自己的妹子着急了,却忘了他妹子是何等样的人。
说起来和那位龙阳君,也是半斤八两。
一个喜欢男子,一个喜欢女子。
若是调换一下,才是正常的吧?可惜这事儿果真好像上天作弄一般,成了这样。
莫非真的要让他们这般下去?
也太荒唐了吧!
“何况,这事儿也不是全然由我做主。”
王皇后罕见的露出了软弱之态。
她承受的压力也不小。
摄政王、华氏、奉孝帝,于此事罕见的站在了一起,似乎形成了一个短暂的联盟一般。
不过他们似乎也并未打算将事情闹大,并未步步紧逼,不然不要说嫁给亲善王氏的上林崔氏,就是直接嫁入华氏也说不准!
若是嫁入华氏,自家女儿怕是要受许多苦。
华氏可不是崔氏,容不得她紫苑放肆!
“莫非,还是那边儿的压力?”
大皇子怒道。
“自然是他们,除了他们,谁能让本宫如此挂心?不过此次,你父皇也动手了。”
王皇后冷笑道。
“父皇?紫苑可是他的女儿,他怎么忍心?”
大皇子不解道。
王皇后心中冷冷一笑,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他如何会不忍心?于他眼中,不论是紫苑,还是你们三兄弟,都不是他的亲骨肉,而是王氏的种子!王氏乱国之说,在他心中怕已经扎下了根。若不是他从中作梗,这事儿怕是不曾有这么难办。他掌握着天下的大义名分,又是紫苑的父亲,他的话分量重着呢!不要以为他仅仅是个一个傀儡的文皇帝,他毕竟是天子,言出法随!”
王皇后冷笑道。
帝后的博弈,她输了一筹。
奉孝帝合纵连横,与华氏、摄政王一同狠狠的摆了王氏一道!
王皇后说话之时,并未避讳一边儿的宫女太监,这些人都是她的心腹,随时都可以为她而死。
“怎么能这样!”
大皇子幽幽的道。
他是极为优秀的,可到底还不够狠辣,受过的磨难也少,想法还有些天真。
于他心中,父皇还是父亲,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当然,这也和奉孝帝名为帝王、实为傀儡的尴尬地位是撇不开的。
“愚蠢!天家无亲情,这句话不知传送了多少年,你如今还未明白么?若是你依旧如此天真,这皇太子的位置,你将来怕是坐不上了!”
王皇后愠怒至极,狠狠的拍了一下椅背。
雪白色的素手,泛起了青色。
“母后息怒!母后息怒!”
大皇子赶忙道。
“息怒,你叫本宫怎么息怒?你若是依旧如此天真,趁早退出这场争斗,让你皇弟上!他智慧不如你,却胜在心狠手辣!若是登基为帝,至少可保我王氏荣华!”
王皇后语气之中,充满了一股子虚无的气息。
她有点倦了。
斗了这么多年,斗败了后宫诸多嫔妃、斗败了武可定国的华氏,如今还要斗自己的丈夫,斗自己的儿子。
“儿子明白了。紫苑之事,儿子不在插手。”
大皇子心中一惊,却并未失态。
他心知若是母亲真的有心将他换掉,就不会和他说这番话。
“哼!回去好好想想。”
王皇后道。
“儿子告退。”
大皇子躬身道。
“翠儿,紫苑公主的大婚那天的烟花,你看了么?”
“怎么?你没看到?”
“嗯,那天正好主子吩咐了不少活计,实在是腾不出时间了,只能偷着看两眼,还好悬没被抓住,心中那个怕啊!”
“呵,你可没我这眼福了。那天啊!整个天上都好像被烟花给染成了五彩的颜色,什么样子的烟花都有,如果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天上的仙人都下凡了呢!那景致,啧啧,别提多美了。”
“新郎官你看到没?”
“是个风流倜傥的俊逸公子咧!据说还是儒林世家的二公子,自小文采风流,是个才子呢!”
宫中关于紫苑公主的婚事,有着各种纷扬的传说。
不过大抵他们都觉得紫苑公主嫁的不错,不说那气派,单说那新郎官的相貌,就让不少宫女眼热的不得了。
不过即便眼热,又能如何?
她们不过是一介宫女,如果有一天能出宫嫁人,那几乎都是天大的幸运了,又提什么俊逸的新郎官?
不过是心中偷偷想想罢了。
北辰皇室大婚,若是嫁公主,遵循祖上的礼制,是要在京城完婚的。
紫苑公主完婚后,则要去上林。
崔氏乃是世家,族谱上可追述千年,紫苑公主的名字,也是要写入族谱的。
当然她的位子极高,毕竟是天潢贵胄之身。
再过一段日子,则要会京城省亲,省亲过后就可以正式入住驸马府了。
驸马府设在京城,上林崔氏崔元礼实际上等若是做了皇帝的上门女婿,加之前朝驸马之乱,他将不会被授予任何的官职。
若是他安心做一条米虫,这也未尝不好,若是他有僭越的举动,紫苑公主是有权利休掉他的。
宫里的日子,依旧是一成不变。
不过对于晋妃来说,这却是一种奢望,她见到自己的女儿后,心中的辛酸苦楚,已经难以言明了。
紫苑自成婚之日至今,便的极为瘦削,眼睛也凹陷了,整个人几乎都脱了相。
“紫苑,你可别吓母妃?你这是怎么了?”
晋妃看着身形枯槁的女儿,眼泪直接流了下来。
天下父母心。
谁家母亲看着女儿这般模样,还能忍得住泪水?
“母妃……母妃……呜呜……”
仿佛经历了巨大的磨难一般的紫苑,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一下却是让晋妃更是难受,两个人就这样抱头痛哭起来,大抵哭了一盏茶多的是时间,因为都哭累了,才算是停歇下来。
“跟母妃说说,崔元礼那小子对你不好?若是这样,母妃一定奏请陛下,让他治崔元礼的罪!他崔氏也要受到牵连!”
晋妃仿佛一头母狼一般,眼中闪过狠毒的光芒。
她心中已经将崔氏恨上了!
紫苑自小跟在她身边,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可谓是极尽宠爱之能事。
如今成了这般模样,是可忍孰不可忍?
紫苑苦笑起来,若是真的对她不好,她恐怕也不会这样了。
“母妃,他对我很好。”
紫苑苦笑道。
“对你很好?那你怎么这样委屈?不要怕,有什么事情,母妃给你做主!这一次,即便是皇后娘娘,母妃也要争一争!”
晋妃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若是说她最恨谁,怕是少不了皇后一个。
不说多年来在皇后之下吃了不少苦,受了不知多少指使,遭了多少呵斥,这些她都能忍了!
可这是她女儿!
她也许不是个好妃子,可是她绝对是个好母亲!~
宠溺过头是她的错,可是要她不宠女儿,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母妃,他对我真的很好。他是个很好的人,才华也很好……”
紫苑轻声道。
晋妃听着女儿的话,心中开始狐疑起来。
女儿的话,似乎并非是作伪,可是为何还会形容枯槁呢?
如果不是受了委屈,她又为何会嚎啕大哭?
而且女儿的习气,她也是知道的,宫中除了她父皇外,也仅有那三个哥哥,才能让她看在眼里,至于宫外的臣子们,她似乎从未看中过。
如今,她居然会为了崔元礼说好话?
实在是稀奇。
“紫苑,你跟母妃好好说明白,母妃都让你搞糊涂了。”
晋妃道。
“母妃,我可能正常了。”
紫苑苦笑道。
“正常?你指的正常是那个?”
晋妃道。
“嗯,就是那个。我发觉我喜欢上了崔元礼,不论是他的俊逸、还是他的才华,甚至是他温和的笑容,都让我觉得那么美好。”
紫苑的眼中闪过一缕神情。
她果真是不走运了。
若是她依旧不正常,那么这场婚姻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各自做自己的呗!
你喜欢男子,你就做你龙阳君。
我喜欢女子,你也别管我!
可是偏偏这位紫苑公主,被丰神俊朗、才华横溢的崔元礼给迷上了!
这样一来,成了单方面的痛苦。
崔元礼的行为,几乎是至纯君子,若非怕上头怪罪,他甚至都不打算与紫苑公主圆房。
自从那一次后,他就再也没入过紫苑公主的寝室。
紫苑本对他是厌恶的,毕竟男人和男人在她眼中,那种肮脏已经超乎极限了。
可是日日相处来,她不知不觉就被这个光芒万丈的男子给吸引了,心中常常会想,他若是不喜欢男子该多好。
刚开始的时候,她真的被自己的心思给吓了一跳。
可日子久了,她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她是爱上了这个男子。
这个名声不好,却真正才华横溢、峻拔不群的男子。
“可是他心中,唯有檀姬。”
紫苑语气中,充满了怨怒。
她开始恨不得将檀姬的坟墓给掘开,看看这个男子到底是什么样。
可后来她见到了檀姬的画像,看到了崔元礼那神情的目光,她彻底的懵了,她比不上檀姬。
不论是相貌,还是崔元礼的宠爱,她都比不过檀姬。
“相思成疾。”
晋妃心中明晰,可她又能如何?
若是崔元礼对紫苑不好,她还能问罪,可是如今崔元礼并未犯错,她又能如何?
只能叹息,天意弄人!
紫苑对于皇后的感情,一向十分复杂。
王皇后乃是王氏妃子的领袖,其威严之大,几乎比奉孝帝还来得厉害。毕竟奉孝帝才没空参与后宫的是是非非中。
一个帝王,即便在无能,也不可能整日和一群妇人搀和,勾心斗角。
如此一来,皇王皇后于宫中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王氏一脉的妃子,一向以王皇后马首是瞻,他们这些皇子、公主,则从小都是在皇后的教育下长大的。
不论是大皇子、还是其他两位皇子,甚至在受教育前,都是皇后在养育。
紫苑因为是女子,所以反倒不太受重视,一直以来都是晋妃在照顾,这也正是晋妃和紫苑感情深厚的原因。
晋妃是才女,不过也是个小女人,喜欢宠孩子。
紫苑如今的境况,很大一部分还是受到她的影响,毕竟慈母多败儿嘛!不过紫苑自然不这么认为就是了。
王皇后对她一向是不太喜欢的,大抵是因为她的习气,王氏乃是浩然之家,如何能容得了这般伤风败俗的事?
紫苑对于皇后,也向来没好感,不要看王氏一脉以皇后马首是瞻,可实际上这些妃子们也没少被皇后欺负。
她身份高贵,出身于王氏最尊贵的一脉,也是当朝丞相的一奶同胞。
自入宫一来,处处就占上风,说实在话这也是因为踩着她们才上位的呢!
紫苑性情敏感,对这事儿一早就看透了,不过却也莫可奈何,毕竟还是要仰仗皇后的庇荫的,不然总是少不了吃亏的。
如今省亲回来,自然要去见皇后。
每每看着皇后这张仿佛不会被岁月侵蚀的面庞,紫苑心中除却羡慕,还有淡淡的嫉妒。
宫中礼制,许多真正的珍品,除了奉孝帝外,也唯独有王皇后才可以享受,不然一王皇后的年纪,要比如今苍老不少。
“紫苑给皇后娘娘请安。”
紫苑拜倒在地。
此次她本该和崔元礼一同回宫,不过崔元礼借故推脱了。
紫苑心中十分不痛快,不过崔元礼的理由却冠冕堂皇,加上一直以来不冷不热的态度,让紫苑实在是无法拉下脸硬是要他一同入宫。
对于性情高傲的紫苑公主来说,这种侮辱本是不可忍受的,可想想崔元礼,她却不知为何,硬是忍了下来。
“崔元礼呢?”
王皇后淡淡道。
对于眼前的孩子,她心中没什么概念,既不是她亲生的,也不见得多优秀。
这种孩子,就和当初她弄死的那些孩子,没什么区别。
若不是王氏的子嗣,也许她会将之弄死,毕竟那是她父亲,王氏上一代掌舵人的决议。
“他因为有事,所以不能一同入宫。”
紫苑的话,十分没有底气。
虽说这并不是必须的,也没有记载在礼制之中,可按理说他是应该一同来的。
与此同时,一股屈辱感,也开始在紫苑的心中蔓延。
皇后娘娘,您这是明知故问么?
嫁入崔氏,不正是您一手策划的么?嫁给崔元礼,也同样是您的决议,他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不知道么?
他不会来,也该在您的预料之中吧?
紫苑心中愠怒不已。
不过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后宫之中王皇后就是天,她不想给母亲惹麻烦。
“真是不像话啊!如今你已经与他结成夫妇了,入宫就等于会娘家了,怎么可以让你自己回来?莫非是不将我皇室看在眼里么?还是说,你有什么事做的不好的地方?让人家不满意了?”
王皇后的语气冷漠,仿佛冰针一样刺痛了紫苑的心。
王皇后所指,恐怕还是她诡异的喜好吧?
“回禀皇后娘娘,元礼他确实是有要事要办。他族弟不久前因病身亡,心情沉郁不说,身上或多或少也沾染了些不洁的气息,前些日子成婚虽然冲了喜,可是依旧是不能进入皇宫这般圣地的。”
紫苑苦笑道。
族弟?
亏他能做出来!
紫苑心中,对于崔颢恨极!
他居然真的认了檀姬为义子,甚至将之迁入了祖宗的坟地之中,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这样的人,崔氏这种书香世家也能接受?
“哼!这样啊!”
皇后不可置否的哼了一声。
王氏的情报,源源不断的收入她的掌中,她自然知道崔元礼的所谓族弟是是谁。
心中不屑之时,也对于紫苑越加的失望。
她心中已然认定,恐怕正因为崔元礼的龙阳嗜好,让紫苑更加放任自己的喜好。
“新婚燕尔,本宫可以理解,不过紫苑你最好还是节制一些,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形容枯槁,莫非夜夜笙歌么?不要丢了我皇室的脸才是!”
王皇后冷声道。
紫苑心中委屈,如同山洪一般爆发了。
这就是娘家人?
不问自己是否受了委屈,直接就诘问自己。
讽刺的是,这火坑还是这娘家人亲自将自己推下去的。
这算什么?
落井下石?顺便还要来两脚?
心中越加冰冷的紫苑,嘴角哆嗦着,依旧低头称是。
她如今算是认命了,不敢与王皇后顶撞,毕竟她日后还要出宫生活的,而母亲还在这里。
王氏的妃子中,看不惯母亲的人,也不是没有,如今母亲的地位,和自己的存在,有着极大的关系,若是自己顶撞了皇后,那么母亲将来在宫中的日子,怕是会极为不好过的,她可不敢冒险。
“算了算了。你新婚不久,本宫也就不训斥你了,不过你要切记,不要丢了我皇室的脸。皇室的面子,正是你们这些皇子、公主要维持的,你们是皇室的未来。”
唯唯诺诺的姿态,看的她想吐。
若是紫苑能奋起和她争执一下,她心中反倒还会看中她一点儿。
扶不起的阿斗。
“罢了罢了!你回去好好休息,这几日就不必过来请安了。”
王皇后甩甩手道。
紫苑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王皇后自然看不到,紫苑回身离去之时,眼中噙着的泪水,也看不到那泪水深处,那刻骨铭心的怨毒。
种子已然种下了,只待生根发芽。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紫苑神情落寞的在梅园之中行走,她的霉运似乎就从那一次去梅园之后,开始沾染上的。
先是最喜爱的大宫女被人拔了舌头,然后连带着她自己都不得不嫁出去,若是仅仅嫁出去也就算了,可偏偏还嫁了个龙阳君。
若是仅仅如此,她还不算倒霉。
偏偏最倒霉的事儿也发生了,她还真看上了那位龙阳君。
和男人争夫君已经够倒霉的,她偏偏还得和一个死了的男人争夺夫君,这叫什么事儿啊!
她如今脑袋依旧嗡嗡的,被打击的不轻。
若是说一切的源头,应该是她吧?
那个年仅十岁的小丫头?
紫苑在短短的时日,成长了不少,若是当初她定然会一股脑的恨上对方,甚至忍不住打上门去,可是如今,她的棱角被磨平了不少。
她自忖自己如今的位置,怕是还真是及不上这位小公主。
不过嫉妒的心思,却没半点儿消减,甚至越加浓重起来。
自己得不到父亲的宠爱,得不到自己心仪的名号,如今还要受皇后的训斥。
可是她呢?
父皇对于她寄予厚望,得到宁佑这般好的名号,加上有华贵妃、华氏、摄政王的支持,连皇后都不敢明摆着对付她。
也许还是皇后没腾出功夫来吧?
她心中如此想到。
“哟,这不是紫苑么?省亲回来了?”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紫苑的沉思。
紫苑抬头一看,心思却是一阵厌烦。
若是说宫中哪个男子让她最恶心,怕是眼前这位首当其冲。
两人相互讨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似乎从小两人就不对付,无奈地位相近,谁也奈何不了谁。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紫苑的三皇兄。
奉孝帝有三子一女。
大皇子不论是才学还是手段,皆是一等一,唯一的缺憾是用心仁慈,对于族裔下不了手。紫苑对于大皇子也是很喜欢的,他是紫苑少数能够看在眼里的男子之一。
至于二皇子,紫苑根本不打算评价他,冷血的狂魔一个!
最讨厌的,自然是三皇子。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宫中不知道多少宫女都被他坏了贞洁。
甚至有身怀六甲的宫女,被秘密处决。
总的来说,这就是一个色中饿鬼,而且还是无血无泪那种,在紫苑眼中,这种人活在世上,不过是浪费粮食罢了。
传闻中,他甚至和父皇的某些妃子有染,不过因为的皇子,这事儿生生被王皇后给压了下来,不过据说他因此受了极大的处罚。
自那之后,他的性情似乎被抑制了不少,不过亵玩宫女的事儿,他依旧没少干。
“嗯。”
紫苑冷淡的道。
她可不愿意和这“东西”说话。
相较而言,她觉得她这位三哥,不过是一个每天都处在发情期的野兽罢了。
“哼!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呢!你的洁癖,听说给治好了?如今也喜欢男人了吧?可惜你男人也喜欢男人呢!真是不幸啊!”
三皇子笑吟吟的道。
他的表情极为猥琐,一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不过这也是一种特色也说不准。
皇宫内的人,都各有其特色,或是隐忍、或是狠辣、或是文采风流、或是武艺出众,各个夺目耀眼,却都称不上健全。
一个个心理阴暗着呢!
也许这样看来,三皇子反倒是其中最坦白的一个。
“三皇兄,这话也该是出自你的口中么?”
紫苑神色冷冽。
她对于皇后不敢发难,但对于三皇子,她可不畏惧什么。
当初她甚至生生从三皇子手中夺过了一个貌美的宫女,可惜……
“香菱可惜了呢!若是当初让她跟着我,好歹死前也能好好的享受做女人滋味,可是跟着你,不禁被人割了舌头,还让皇后娘娘灭了口,真是让人叹息,多可惜啊!这样的美人,宫中可不多见了呢!”
三皇子语气轻佻。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如今四外都是他的人,这话断然是传不出去的。
不然他也不敢如此放肆了。
“你……你……果真是够无耻啊!”
紫苑怒极反笑。
她心中愠怒归愠怒,却也知道往事不可追的道理,不过少不了离宫之前要给他一个好看!
大皇子!
她手中还有一张牌!
她与大皇子的关系极佳,即便她离宫,若是将此事告知大皇子,大皇子也会给她出气!狠狠教训三皇子一顿!
大皇子乃是皇后嫡亲,本身又有能力,地位较之三皇子不知高多少,若是大皇子出手,三皇子也只能忍着!
“过奖过奖!你三皇兄一直都是这样,你也该知道才是。”
三皇子冷冷的笑着。
他是登徒子不假,可也同样是个小气的人,当初香菱他早就看上了,本打算什么时候下手,可偏偏让紫苑抢了先。
这事儿在他心中可憋了好些日子了,如今有机会自然要报复回来!
“回宫!”
紫苑冷冷的瞥了三皇子一眼,领着一众宫女们,离开了梅园。
三皇子的声音自后方悠悠传来。
“不送不送!”
紫苑回首狠狠的瞪了三皇子一眼,步履越加快捷。
不过她并未直接回晋妃之处,而是本着大皇子那里去了。
“不见?”
听门口的侍卫回话,紫苑心中充斥着一股子不可置信。
“大皇兄居然不见本宫?”
紫苑自言自语道。
她如今心中已经被绝望给填满了。
她自然不知道,大皇子因为为她进言,而被皇后给禁足了,不过对外宣称是大皇子潜心研读圣贤书而已!
在她看来,果真是天家无亲情,连一向仁厚的大皇子,也抛弃了自己。
“天家无情,本宫算是领教了。果真这世上,谁都是信不得的!”
一边走,紫苑心中一边思忖。
如今谁都指望不上了,宫中的一切对她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好眷恋的了。
母妃的日子应该还算好过,毕竟她女儿也算嫁了个好人家,王氏、崔氏的庇荫下,母亲若是安稳些,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万念俱灰。
说的怕就是如今了。
紫苑心想。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灾难往往会眷顾原本就不幸的人。
紫苑公主也许正是这样的人。
她怀着悲哀的心绪回宫之时,路上再次遇上了她这辈子都不能原谅的人。
冬儿!
冬儿瞧着她,尚且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冬儿见过紫苑姐姐。”
冬儿欠身施礼。
紫苑看向冬儿,心中本充斥着的悲哀与愤怒,越加浓烈起来。
仿佛饮了一壶烈酒,她脸上沾染上了一丝红晕。
恨。
她如今最恨的人,怕是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一切灾祸的源头,都从她开始。
不过这也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往日里相互争斗,也不过是将对方的奴才给收拾了一顿而已。
“嗯,是冬儿啊!这还是紫苑和你第一次见面,往日里你我之间的冤仇,紫苑不愿意多提,不过你选在如今这个状况与紫苑相见,莫非是如同三皇兄一般来耻笑紫苑的么?紫苑虽然落魄,可也不是轻易可以侮辱的。”
紫苑强忍着怒气道。
冬儿含笑摇头,她来此可不是单单为了嘲笑紫苑那么简单。
她辛苦布局,不惜说服华贵妃、摄政王、若是还着眼于眼前这点小矛盾,那他就不是冬儿了,她心中那把火,可不是这么容易燃尽的。
“冬儿可没有三皇兄那么恶趣味,冬儿今日也不是来耻笑皇姐的。”
冬儿淡笑道。
紫苑狐疑起来,按说她和宁佑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
紫苑推己及人,若是有人动了她的人,她断然不会与之罢休的,何况这宁佑回头就将她最宠爱的大宫女给拔了舌头,想来应该和自己也是一类人吧?
紫苑心中如此想道。
“那是要做什么?”
紫苑不愿在这儿多呆,她如今只想回去好好歇歇,早日离开这块伤心地。
“冬儿仅仅是打算恭贺皇姐新婚愉快。崔元礼乃是崔氏最杰出的子弟,不论是文采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优秀,皇姐能找到这样的夫婿,果真是幸运的人呢!”
冬儿笑道。
紫苑面色一沉,心下极不愉快。
“还说不是来取笑本宫的么?”
紫苑冷笑道。
她如今自怨自艾到了极点,第一次发觉自己如此脆弱。
往昔依仗着王氏,不说作威作福,可也是跋扈到了极点,今日再三的折辱,让她对于王氏已经死了心。
她果真是无根的飘萍了么?
现在连刚刚在宫中站稳了跟脚的冬儿,也敢对她冷嘲热讽!
“冬儿自然不会的。”
冬儿轻轻搔了搔鬓边,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哼!今日的侮辱已尽够了,恕本宫不奉陪了!不过若有来日,本宫定然有报!”
紫苑呲牙道。
她如今已经成了一批受伤的母狼,谁都想要咬一口。
冬儿摇摇头,她明白紫苑如今心彻底的乱了,于宫中的根系,似乎也不再庇护她,不过这样一来,依她如今绝望心绪,她的计划,想来是可以十拿九稳了。
对于王氏的人,她向来能狠下心,倒也没有因为算计一个悲苦的人儿,感觉到半分愧疚。
怪就怪,你是王氏的人。
冬儿心中暗道。
“皇姐慢些,冬儿此次,是有正事要说。”
冬儿忙道。
“嗯?”
莫非她真的有正事?
紫苑心中狐疑不已,不过还是站住了脚步。
“若是冬儿猜得不错,如今皇姐已然爱上了崔元礼吧?皇姐当初的习性,不过是因为宫中没多少优秀的男子,又有极端的洁癖,才成了这样。典籍之中,对于这种病症的记载还是很多的,如今许配了崔元礼这般杰出的人,向来这毛病已经治好了才是。日久生情之下,如今爱上了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冬儿不紧不慢的道。
她的话是有依据的,不过却不是什么典籍。
“什么!你……”
紫苑大惊失色。
这事儿她唯独和母妃哭诉过,如今却让宁佑一口道出,这对她的打击是极大的。
典籍上真的有所记载?
紫苑心中又禁不住狐疑起来,应该是吧?
相比较母妃出卖自己,还是相信典籍来得,更有说服力。
“可惜,他心中唯有一个男子而已。这是改变不了的,或者说暂时改变不了。”
冬儿不紧不慢的道。
紫苑心思已经乱了,听冬儿提起崔元礼,心中悸动,禁不住开始思索开来。
改变不了么?
暂时……
莫非她有办法?
不会不会!她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她背后可是有华贵妃、摄政王,也许真的有办法?连父皇对她似乎都极喜欢,也许他们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所谓急病乱投医,怕正是如此了。
紫苑不知,她正一步一步落入罗网之中。
“你们有办法?”
紫苑的声音稍稍有点急迫。
“然也。”
冬儿的轻声道。
如今主动权已经握着她的手中,她要做的就是尽量让紫苑信服。
“不论如何,崔元礼都是上林崔氏最杰出的子弟,崔颢的地位在崔氏又是牢不可破,若是没有意外那么崔颢将来定然会接下崔道林的位子。崔元礼如今,依仗着崔氏的地位,自然对你这位公主没多少敬畏,甚至连理都不愿意理吧?可是若没了崔氏呢?换一种说法,若是崔氏握在你的手中呢?那样一来……”
冬儿的话语,充满了蛊惑的香甜。
崔氏没了?
崔氏握在握的手中?
对啊!
若是我手中有真正的力量,那么所有人都不敢那么对待我了吧?
相比较倚靠别人,将力量真正握在自己手中,那么……
更重要的是,崔元礼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吧?
即便是强迫,也要他真正和自己生活在一起,日久生情之下,他也会忘了那个男子吧?
也许将来有了孩子,他的心也就会维系在家庭上了吧?
甚至,让他成为崔氏之首,他也会感激自己。
一时间,紫苑心中浮想联翩。
冬儿瞧着怔在那里的紫苑,轻笑着摇摇头,就回了蘅香殿,轻唤过一个侍卫,淡淡道:“回去告诉你家世子,墨本宫已经给他研好了,接下来丹青如何绘,请他自行决断吧。”
宫内的日子,度日如年
紫苑从未如此盼望过离开她当初赖以生存的这一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