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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筑紫坐在床头懒洋洋地发呆,昨天的事真像一场梦呀。她怎么就那么轻易地向沐君霖招供了呢?一定是喝酒的关系。哎!阿飞来得不是时候,只会添乱!她拖拖拉拉地梳洗起床。拉开房门,就闻到扑鼻而来的香气。

——松饼!

“嗯!好香呀!荏苇,是穆兰来了吗?”平常也只有这个爱唠叨的小丫头会主动上门让他们母子差遣。

“早安,妈,这是……”荏苇坐在桌边,正要解释,他老娘已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松饼就啃。

“呜,好吃!”又香又酥,穆兰的手艺有进步!那种熟悉的味道就好像把她十二年的味觉全都勾回来了。十二年?去,她在想什么呀?嚼着松饼,筑紫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这个味道、这个味道……

“吃得出来吗?沐家的独门配方。”啧,一大清早就听见这男人的声音真让人不愉快。

“沐……”她不敢相信!那男人就这么坦荡荡地系着围裙,依在她家的厨房门口,像是年轻十岁,“你……咳咳!”糟糕,噎住了。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纤纤玉指指着他,抖呀抖的。

“牛奶。”他服务周到。

“你怎么会在这?”一口气灌下去,让那块差点要人命的松饼滑进肚子,她开始兴师问罪。

“我昨晚没回去呀。”

“沐君霖!”

“在这呢!就算多年没有吃到这种美味的食物也不用如此激动吧。”他放下面包篮,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

“好吃吗?”他转头问儿子。

“太棒了!妈妈就不会这些!”荏苇赞叹着,喔,到哪里找这么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爸爸呀!

“喜欢的话,我以后常弄给你吃。”他帮儿子擦擦嘴角的饼屑,瞅瞅筑紫,还抓着半块松饼、不知所措。瞧,儿子多老实,喜欢就是喜欢嘛!

“妈妈好幸福,以前一定常吃爸爸做的早餐。”荏苇机灵地说,他觉得爸爸有和妈妈重归于好的意向,那正是他乐见的。

“哎,我真是吃西餐吃腻了!”就像沐君霖一样,看起来是可口的松饼,可惜太老!

“荏苇,你妈啊,是吃怕了!她过去练小提琴的时候,常常走火入魔。餐餐咖啡加松饼,惨得很!”要不是他当年的精心照料,她早就胃穿孔十几次了。

“妈妈练过小提琴吗?我好想听。”他好想知道妈妈的故事,可她就是不说。

“是啊,”她警告沐君霖,“改天,改天我去挑把琴拉给你听。”

“就今天怎么样!今天我放假!”他们可以来个三人行。

“啊——”糟了,上沐君霖的当!

“铃!”

“电话!我去接电话!”她三两步跳到沙发边,拎起电话,“喂?”

“筑紫?完蛋了!‘ ’这下一定会完蛋,你有通天的本事也挽回不了!”

“穆兰?什么事?”一听这喋喋不休的话,她就知道是穆兰。

“筑紫!你一定不能想象,这次!喂,煦,别抢我电话!”对方不知在争执什么,筑紫只有耐着性子等待。

“喂,巫婆老板,我是煦。出事了!阳和黎连袂私奔!”

“什么!”这次换筑紫尖叫,“不,不!这怎么可能!”她捂住脸,心情惨痛!

“妈?”

“没事,没事!”她挥挥手,示意荏苇别担心。

“还没事!记者不知从哪得到风声,将‘ ’的办公楼围个水泄不通,我们一到公司,就发现情势不对,想偷偷折回。谁知我们的公寓也被堵了。也许该上你那躲一躲。”

“等一下,”她脑子一团乱。该死!沐君霖在干吗!

“外面怎么这么吵?”沐君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看个究竟。

“不!别拉!”她心中警铃大作,大叫着摔下电话,冲到窗边,但是迟了!

“哗!哗!”像水迎面泼来,浇得筑紫透心凉。闪光灯在一瞬间记录他们的身影。

“嘭!”她拉紧窗帘,却无法掩饰真相。她怔愣地看着他,脸色苍白,“记者、记者看见了。”

“嗯。”他点点头,“而且他们还拍了照。”他知道舆论的杀伤力,筑紫这下麻烦了!

“你怎么这么没头脑!反应迟钝!我不是叫你别拉窗帘吗!”她吼他!

“别乱发脾气!在演艺圈打滚,你不会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大吼大叫于事无补,想对策最重要!

“混蛋!以前的事没有这么大条呀!”她苦恼地滑坐在地,揪着自己的长发,“敦克尔刻总裁和旧友清晨幽会,‘ ’之两大台柱男男相亲,私奔而去。呕!杀了我吧!”

“咦?阳哥和黎哥真的走了?”荏苇听出关键,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荏苇?”筑紫疑惑地看着他,下一刻凶光毕露,“不要告诉我!那两个人的私奔是你促成的?!”筑紫不敢置信,这小子年纪不大、思维又古怪,竟惹出这样的祸端!

“我只是把从网上查到的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国家地区告诉他们。”

“你!”他太坏、太坏了!

“你说过,如果他们真在一起决不计较的。”他不自觉地靠向爸爸,妈妈此刻看起来有些狰狞。

“可你过火了!玩过头了!”她两眼茫然,“该死!”她跳起来,冲到电话边,拨了煦的手机,“煦!别上这来,对,这儿也被堵了。另外,手机别关,九点之前,我一定再打电话给你。”然后她躺到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调派敦克尔刻的公关部门帮你出面解释。”

“不!你坐着,别添乱。让我想一想,该死!荏苇,你太不负责任!”

“我觉得很好呀。他们俩在一起有什么大不了?你不要学外面的人对他们有偏见!”

“别跟我耍嘴皮子!你的小花招让他们逃走,留下个烂摊子给我收拾。你有和我商量吗?你!天哪!我为什么要让你住到煦那呀!”

“这也是历练嘛。我想知道该怎样处理事态。”荏苇还觉得自己无辜。

“好呀!好呀!你去,你试试看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站在台上说给谁听!”筑紫气得要发疯,瞧她教出的好儿子!回嘴回得多利落!

“我才没错!再说爸爸也会指导我。”

“啪!”

“你再胡说八道!”不对劲,自从沐君霖来了,一切都不对劲!

“筑紫!你冷静些。”挡住她再挥起的手,沐君霖皱眉喝住她。

“你打我?”荏苇睁着同样惊愣的眼睛,捂紧火辣辣的脸蛋,男孩子的自尊受到极大的打击!“你为这种小事打我?你不就是讨厌我向着爸爸吗?”

“荏苇?”

“你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我是小孩子,什么忙也帮不上,是吗?!”

“荏苇!”她心惊胆跳。

“我讨厌你!讨厌你!”他飞快地冲回房间,锁上门。

“儿子!”筑紫甩开沐君霖,扑在门上,“听我说,儿子,开门。”

“筑紫,你现在外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应付。”

“我管不着。”她拼命地转门把手,“没有比荏苇更重要的。”

“这还有我呢。”

“你?”

“让我来开导他。”

“不,我不相信你!你会拐走他。”

“听着,外敌总比内敌危险。你若办砸这件事,荏苇会更不理你。”

“天,你算哪门子的内敌!”她第一就要防他呀,“看在你说的有理,别跟他提小提琴,别跟他想当年!”

“你不告诉他会让他更好奇。”

“要说也该由我来说吧?”

“好吧,”两人僵持一阵,沐君霖笑着让步,“去做你的事吧。”他走开,收拾餐桌上的碗碟。

谢谢,一句客气话在喉咙里打滚,就是不肯出来。他实在是……哎,总之沐君霖真是更加厉害了。

下午两点。

“ ”大厦一楼会议厅里严阵以待,一场紧张而又特殊的新闻发布会正在进行。会议全程直播。

“荏苇,你妈妈出面说话了,你要出来看吗?”沐君霖敲门。大半天了,他一直让荏苇待在房间里平息委屈。

“快点,开始了。”他耐心等待着,“关系你那两位恋人哥哥的命运呢。”

半晌,荏苇探出头来,沐君霖一把抱住他,抛在客厅的沙发上,荏苇哇哇大叫。

“好了,看,”沐君霖让他坐好,看筑紫如何应付记者。

筑紫在电视上出现了,没有笑容,还算镇定。穆兰和煦分别站在她的两旁。

“欢迎大家来参加‘ ’的新闻发布会,我将要说的话将全权代表本公司的立场。”

“请问筑紫小姐,你对贵公司两名男性艺人私奔之事有何解释?”马上有人直捣黄龙。

“关于阳和黎嘛,这正是我办这个会的主因,我也不想欺骗大众。私奔,是确有其事!”

“那么贵公司如何看待这件事?”

“我们默许他们的行为。”

全场一片哗然,更苛刻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筑紫不慌不忙,对答如流。

“各位不要太诧异,喜欢他们的歌迷也该继续支持。他们是孩子,他们只是恋爱。如果有人给他们扣大帽子,说他们身为偶像,行为具有导向性。那么请注意,‘ ’从未有意让他们成为橱窗里的洋娃娃,像与‘ ’签约的任何演艺人员一样,我们只注重实力。他们是歌手,唱歌才是他们的使命,跟恋爱有关吗?本公司为向大家证明这一点,将按照原定计划,于下半年推出他们的新专辑,希望大家用耳朵去分辨。”

“今晨CTV、DTV等多家新闻媒体都在你家门前拍到敦克尔刻总裁与你共立窗前的画面,你们是否有恋情呢?”

“我们说过,大家是老朋友,只是略尽地主之宜,何必大惊小怪?”

“可是清晨相会……”

“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事。这样吧,等我想出专辑的时候,我再拿来炒作吧。”俏皮的回答令众人会心一笑。气氛缓和许多。

“你满意她的方式吗?”沐君霖看着筑紫在屏幕上谈笑风生,不自觉地笑了。这就是生活的磨练,如果是过去的筑紫,一定冷着一张脸随别人说个够。

“我也可以做到。”他还是有些不服气。

“这世上真的有一些事情是只有大人才能做好。”只要有一点点不成熟的表现,就会被全盘否定。

“俗论!你站她那边?”

“我赞同她的谨慎作法。你故意弄个洞出来,再把它补好。不算大本事吧。”

“你真的会带我离开吗?”他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我还是会尊重你的意见。”

“……”

“呵……”他摸摸儿子的头,“你总会有和父母意见相左的时候,十二岁或许早了点,但比我到二十岁才被父亲用事实打醒要来的好。”

“因为妈妈?”

“怎么这么想?”

“不然这十二年你会不在我们身边?”

“呵,聪明呀!”沐君霖枕着手臂,抬头看天花板。停顿片刻才说,“那是我们的故事,大家不说出来是一种珍视。不管现在或将来变成怎样,当年的感觉不会骗人。”

“等妈回来,我要和她商量保护阳哥和黎哥的事。”

“她一定会听。咦,为什么不是现在呢?电视上说她要在那参加一个交际餐会。”

“现在?你方便去吗?”这会儿可不是两边倒的时候,不能再给妈妈制造不利的新闻!

“我想见她。”忘记过去的缥缈、伤痛、争吵,一个活生生有朝气的筑紫就在他眼前。他有新的想法,他想带她回伦敦看一看,他,不想再放手!

筑紫此刻正面临新一轮的考验。在这场本该极普通的餐会上,出现太多意想不到的人物。首先是唐笑飞,他居然是作为宾斯鲁赫交响乐队分队队长,受这边音乐团的邀请带队前来。这其中便有那位音乐界新宠——林巧巧!然后,荏苇和沐君霖也不期而至。他是故意来制造事端的吗?明明知道她好不容易才把风波平息。筑紫恼怒地盯着沐君霖向她走来。该死!已经有记者注意到他们。

“沐先生?”抢先迎上去的居然是林巧巧!

“林小姐?”沐君霖也没料到她会在这。

“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我今天还荣幸地见到宾斯鲁赫的前辈筑紫小姐呢!”她笑面如花。

“我和筑紫是故交。”他看见筑紫做了个很法国味的耸肩动作,什么意思!

“那您一定要帮我说说情!”她很自然地挽过沐君霖,拉着他走来。

“说情?”他含笑致意,发现筑紫对他不理不睬,只顾和荏苇玩笑。

“是啊,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和前辈同台演奏一曲,拜托,这是我长久以来的愿望。”当年的事学院低调处理,因此像林巧巧这样的后期学生全不知情。

“我已经很……”久没拉琴了。

“妈妈!”好机会!“我要听你拉小提琴!”荏苇热切地响应这个提议。

“啊,荏苇,你?”儿子真这么想听吗?

“拜托!妈妈!”

“筑紫,我看你今天早晨就不大舒服,还是不要……”沐君霖觉得不对劲,想帮她找个借口。

“不,我没事。”筑紫一心想取悦儿子,顾不得那许多,“阿飞,就把你的琴借我。”

“好,好的。筑紫,你跟我来,先把琴弦调试一下。我们的处理方式不同。”

“太好了!我也去准备一下。”林巧巧欠欠身,飘然而去。

“你可以吗?”沐君霖一个箭步,扣住筑紫。他没有忘记她说过小提琴舍弃了她。那么绝决,所以他隐约认为她不该再拉琴。

“只是一首慢曲,这里也没有行家。”筑紫不愿让他起疑,跟着唐笑飞匆匆离去。

“可以吗?你真的能演奏完整的曲目?”唐笑飞的手在发抖。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她细心地调弦。

“开玩笑!你简直在冒险!”

“嘘——”她端起双手,依旧是白白净净,一点伤痕都没有,没有记忆的手,“准备好了吗?”她问自己,深吸一口气,她猛然架起小提琴,振臂一拉!手心一颤,机灵灵的音符蹦出来。天!她有多久没听见这甜美的声音了。攥紧拳,闭上眼睛,感受音乐的力量!“可以的,可以发声就可以登台!”

两个杰出的女人现在就站在餐会场地中间,周围的人安静地站着。她们架起琴,搭上弦,眼神交会一次,立刻晃开。细水长流的乐声缓缓飘出,像单薄的鲛纱亲吻耳朵。这是一首只有三分半钟的舒缓乐曲,如果保持这种节奏,筑紫可以勉强过关。不过事事不遂人愿。一心仰慕筑紫的林巧巧其实已经起了争斗之心。自她二十岁成名以来,惟一打不破的就是筑紫的神话。她的导师每每称赞她都会提到筑紫。现在得到机会当然要一较高下!

在第二乐章,她音色一转,调子陡然拨高,跳出乐曲的范围。现场除了唐笑飞和沐君霖,无人发现这一奥秘。因为筑紫似有心灵感应,在同一时刻反应并跟上!在外人看来,天衣无缝。林巧巧故伎重演,联开数辙,切换十几个乐段,将演奏拖延至十多分钟。筑紫不慌不忙,沉着应对。她看着自己的弓弦,音乐是她们颈间飞舞的翩翩白雪,北风呼号,乐声惊人。即使是最平庸的人也会从中感到震撼!大滴的汗开始从林巧巧额上滑落——她不知道、不知道筑紫会这么强!筑紫的琴声如此敏感犀利,达到心神合一的境界。技法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种陪衬。她对音乐的敏锐怕是无人能及。该怎么收场?该怎么停止?林巧巧乱了,渐渐地,她跟随着筑紫,麻木地拉着,手臂变得越来越重,琴弦好钝!“啪!”断了?琴弦断了!谁的?林巧巧猛然睁开眼,发现她的世界名琴正无力地呻吟着。

可惜呀,周围的人一片感慨,有兴听到这等大师级的水平,可惜没有结尾。

只有林巧巧知道她是多么侥幸,从来没有在正式演奏时断裂的琴弦会突然迸裂,全是因为与筑紫合奏的原因。她畏惧筑紫,她的琴也不能支持,但求玉碎收场。

“筑紫前辈……”她为她的不自量力羞愧。

“你是我听过的最好的,而且你还年轻嘛。”筑紫向她微笑,轻易化解尴尬。

“妈!”荏苇扑过来,脸上充满骄傲,“你好棒呀!”

“对不起,筑紫,你跟我来!”唐笑飞挤上前,不由分说地拉着筑紫就走。

“君霖,帮我看一下荏苇。”筑紫笑笑,倒退着隐入人群。

然而沐君霖紧接着将荏苇交给林巧巧暂为照顾,随之隐匿。

“还能动吗?”唐笑飞放下琴,拿来冰袋敷在她的手上,不停地按摩,“天,你也太乱来!这会废了你的手!”

“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她面色通红,“它居然真的肯再次为我唱歌!”双手的红肿疼痛和激烈的心跳混合在一起,筑紫有重生的感觉。

“听见了!百灵鸟的歌声!筑紫,你做到了!”难以置信,被断言不能再做任何激烈运动或负重的手腕,居然可以负担如此激烈的乐章,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那二十分钟,连一个正常的音乐家都不一定撑得下去。

“废了也值得。”在十二年后,在她几乎断了对音乐的幻想后,它给她一个奇迹,一个惊喜。

“别说傻话!记得去医院诊断,没准以后你还能时不时地练习练习呢!”

“是啊,也许可以。”面对真挚的伙伴,她笑了,“你说,我是不是被原谅了?”

“那要看你想被谁原谅?”唐笑飞一愣,又继续按摩下去。

“当然是音乐。”她不再掩饰心中的渴望,侧身抚摸唐笑飞的琴,“啊,我想念老头的琴,想念帕格尼尼。”

“筑紫,你有没有忘记那些痛苦的事情。”

“忘记?我原来以为我忘的差不多。可是,沐君霖来了,你也来了。一个提醒我在金钱上出卖爱情,一个正要责备我放弃道义。还有林小姐,你是带她来让我照镜子的吗?”

“那是巧合。”

“我知道。可我看她就像看自己。”少年得意呀,“当然了,人家比我成熟,不会犯低级错误。”

“我一直责备自己当初没有跑快一点,我对不起你。”

“没有谁对不起谁。放心,不会再有悲剧。”

“放下十字架吧。当年那些事会发生,不过是因为我们单纯。”

“是啊,被关得太久的小鸟会仇视自己。天真的孩子有时最残忍。”

“你还恨她?”

“我不恨谁!”她恨自己,她本该住在沐君霖建造的童话里。

“她并不好!她在疗养院那两年每天都做噩梦,不停地忏悔。没有音乐的生活折磨着她,使她憔悴。直到五年前,我们——结婚了。”

“呵,早就知道你喜欢她。”阿飞对生活永远是勇敢的、积极的。

“你会连带着恨我吗?”

“你是为她而来?”

“我觉得你们需要互相谅解。我是无法为她辩解什么,她是伤了你,可你不也利用沐家的力量毁了她吗?”上帝赐给筑紫东方人的面孔,却铸就她罗马人的心肠,有仇必报!“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春风得意和她的平淡寡欲都是表象,如果不把心结打开,你们一辈子也不得安生!”他想保护妻子,也不愿伤害筑紫。

“阿飞,你是看着我的转变的。变好、变坏、行运、败运……这世上,教我最多的是沐君霖。好像每次见到他我都有新的体验。我一直以为若我真的对不起谁的话,就只有他了。”言下之意,那个女人不在她有愧的范围。

“我不是说你对不起西里亚!”

“让我想一想、想一想,好吗?”

“哎。”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为那双又立下大功的玉手忙碌。沐君霖离开他站立的角落,眼里蓄满风暴!有些事,他必须弄清楚。最快的办法就是去质问他的老父亲!

“你还要在这待多久?”荏苇才刚肯和颜悦色地对她,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个还赖在她家的沐君霖。

“看情况喽。”从商业杂志中抬起头,他理所当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咖啡。

“什么情况?”厚脸皮的家伙!

“看你这个妈妈当得怎样。”她煮咖啡的手艺大有长进。

“你以为你是谁?”筑紫危险地眯起眼睛。

“别又想吵架。”他将空了的咖啡杯塞给她,“谢谢。”真香呀。“筑紫,你想荏苇会不会乐见我们在一起?”

“什么意思?”她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嘘,你轻点,别吵醒荏苇。”他伸伸懒腰,“我说真的,大家男未婚、女未嫁,还有个现成的儿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我们是天生的一家人。”他说得满不在乎。

“你想同化我?”

“我是说大家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凑合一下?”

“三十多岁的人是你!哼,你是会随便凑合的人吗?”

“哎,我觉得你惟一没变的就是戒心。”伤人心呀。

“防狼、防狼、防的就是你!”

“喔,我明白了,你是气我这次没有重新追求你。”他嘴角含笑,一副你早说的促狭表情。

“我觉得你在玩阴谋。”她皱紧眉头,抱臂而立,不肯软化。

“我有很多次可以置你于死地的机会,”却总是对她心慈手软。

“欲擒故纵?”

呼,她想象力丰富许多,“我在观察你,”

“做母亲的能力?”她真搞不懂他。

“不,我看能不能找出十八岁的影子。”他托着下巴,绕着她打圈圈,“然后我发现,”放肆的目光周游她全身,“你比十八岁时美了许多。”

“混蛋!”色狼!她诅咒他!筑紫气鼓鼓地回房,却被沐君霖一把扣住。

“干吗?!”口气不善,他的手贴在她的肌肤上,有无限的热力。

“如果我带荏苇回伦敦,你会去看他吗?”

“我根本不会让他去!”

“我准你去看他。”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准你来看他。”

“我后天就带他走,我明天会跟他说,做个心理准备。”

“你做梦!”她脸一白,却不示弱,“我不会放人。”

“你会。”

“别想!”

“你不想他伤心吧。我只是接他去小住。”

“骗子!”

“荏苇不在时,不要拼命工作。好好想一想,什么对你最重要。”

“儿子!”所以你不能带走!

“真干脆!”他的头埋在她肩膀上,“还有呢?”

“起来!”

“告诉我,还有吗?”

“有空气呀!”她甩开他,“我告诉你!你一定带不走他。”她傲然地走进房间,“另外,用不着你的指教!”然后,当着他的面摔上门,撞了他一鼻子灰!

她好像还是什么都不想说,沐君霖退回沙发上,支起下颌,不得不为他们扑朔迷离的未来担忧。

该死!筑紫在房间里也静不了。她踱来踱去,反咬指甲,沐君霖怎么突然来这招。忽然又旧话重提,看起来还事在必得。糟糕呀,她还有什么牌可以打呢?有了!沐苍年!“THEKING”!她立刻翻箱倒柜,找出沐老先生当初留给她的电话。有了,太好了,幸亏当时没扔掉。好,不要慌!她拿起电话,按在胸口,想好、想好要怎么说!深吸一口气,她颤抖着按下电话号码……

“喂?”电话是几经周转才接到沐苍年手中的。

“喂?我是筑紫,还记得吗?”沐老先生的声音竟如此苍老。

“筑紫!我记得。没想到我们会再联系呀。”

“我也没有想到。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能把你儿子弄回去吗?”

“哦,他在你那里啊。”

“你不知道?”

“他现在大不一样吧?”

“很难对付。”

“那么你认为我还能制得住他吗?”

“他是你儿子!”这是那个掌控一切的沐苍年说的话吗?

“现在他是沐家的主脑。”

“所以你更不会乐见他和一个没有身家、没有名誉家庭的女人在一起。”这是他当初拿来贬低她的话,她不惜用来自嘲,但求他让沐君霖离开。

“你真是个好孩子呀。筑紫,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不近人情吗?”

“那是你家的事。”

“君霖这孩子,生性温柔多情,跟他母亲一模一样。”老人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可是,他是沐家的未来领导呀,他要更果断、更坚强才行!”

“你想说什么!”她觉得心里好像哽住了。

“沐家也是白手起家,怎么会看不起你呢。”

“所以……”

“你的背叛,适时地改变他,说来我还要谢你呢。”

“所以,是你拿我当跳板,成就一个新敦克尔刻总裁!”世界在愚弄她吗?

“我不也活该被讨厌吗?如果他还爱你……”

“没有那种如果!一切在十二年前就结束了!”沐苍年什么意思!不肯帮她?

“你还被当年的噩梦纠缠着。”老人深深忏悔,“唐笑飞和西里亚结婚了,你知道吗?”

“用不着你来告诉我!明明说好,我拿钱走人,你帮我废了西里亚的手!为什么他要再来纠缠我!”

“因为你带走不该带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插进来,吓得筑紫几乎丢掉电话。

“你,”是沐君霖!“你拿着我的分机?”

“如果不是我的行动电话没电,我恐怕还听不到这么骇人听闻的事!”他正想打电话给他父亲,拿起来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好了,父亲!放下你的电话!”

“君霖,是西里亚先伤筑紫在先,”

“够了!你操纵一切的时代已经过去!”沐君霖率先挂断电话。

“喂!”伦敦那边也跟着断线。

不!筑紫紧握电话,感到寒气从脚底冒起。

哐哐!沐君霖在敲门!他就在外面!

“筑紫!开门!”他的声音压抑着极大的愤怒,“开门!否则我们吵醒荏苇。”

不行,她不能让荏苇知道这些,可是……

哐!哐!每一下就像敲在她的心上,她终于妥协,将门拉开一道小缝。

“你!”他撞开门,盯着她低垂的头颅,“说呀,说给我听。”

“我的手被西里亚毁了。”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是在我出差的时候。然后呢?”所以不接他的电话。

“医生说不能再拉小提琴。”他不明白,她当时是多么的绝望。

“然后呢?”他逼视她,为什么她当时没有找他商量。

“我去找你爸爸。”

“要钱?”他步步逼近。

“嗯。”她环着自己的手臂,觉得冷。

“说下去!”

“我要求他帮我废了西里亚的手。”

“还有呢?”他的声音冷硬、魔魅。

然后你都知道了!她猛然抬头对上他冷厉的目光,动动唇,最后仓皇地转移视线。

“然后我来帮你说!接下去你和我爸爸共演一出戏,你带着钱心满意足地离开伦敦,躲在哪个美丽的城市里生下荏苇,容光焕发地回到家乡,开公司、捧明星,春风得意!过瘾呀!”让他一个人孤独地活在冰冷的大楼里,想起她就像被针扎一样!

“我没有!”

“你有!”他有掐死她的冲动,就真的勒紧她的脖子。逼着她退到床边,脚下一绊,两人摔在床上。她吃力地用手肘撑起身,惊惶地迎接他的怒焰。

“这才是真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用爱情作为复仇的工具!”他跪在床上,压制着她,双拳重捶在她的两侧,整张床都在震动着,在筑紫耳边造成嗡嗡的回响。

她反射性地闭上眼睛,却听见他低沉的笑声。

“哈,哈哈,你当然不承认那是爱情。那是不配!哈哈!”他的筑紫、他的幸福吉祥,见鬼吧!他任额前的乱发遮住眼睛,咬紧牙关,像斗输的孩子。

“对、对不起。”她突然好想给他一个道歉,她伸出手,要为他抚平骤起的眉头,却被他扣住!

“没有原谅你的理由,没有!”如果她只是拜金多好,如果她只是贪财多好,他可以给她整个世界!但为什么上帝给她这样一个冷酷的心,为什么给他爱她的意志,却不给他软化她的能力!

“君霖,我只是害怕,我那时失去音乐!我那时一无所有。”

“可是,音乐给你别的幸福、新的机会,你不要,是你不要。”他同情她,令人怜爱的家伙,伸出手来,什么都没有抓住。

月光射进来,记录人间这一夜。他们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像是交颈鸳鸯,却是挣不动、飞不脱的凡鸟。抗拒、遗忘、憎恨!但命运的红线使他们缠绕、飞行,乱撞,又缠在一起,粉碎刚刚孕育的希望。如果这就是爱情,未免太悲惨了。“我,”她哑口无言,当年的激愤,早在岁月中化为一种惆怅,她常常想如果她选择另一条路会怎样,答案是幸福、幸福,只是幸福。

“没什么好说的了,”他甩开她,站起来,冷酷地看着她,做出最后宣判,“荏苇后天跟我走。”

“不、不行!”

“不然你就告诉他一切。”

“不能带他走!”她匍匐着下床,披头散发跪坐在地板上,两眼无神地望着他。

“荏苇说得没错。你根本不敢告诉他什么。你只会撒谎!”

“不要呀!”她扯住他,抱住他的脚,那孩子是她仅有,难道注定她不能有珍爱的人吗?

“理由,说出你的理由。”该死!他的心又开始软化!

“他是我儿子!”

“他也是我儿子。”

“你不一样呀,你可以去找别的女人生……”

“住口!”他爆喝!再过多少年,她也不会懂得。她永远认为一切只是时机的巧合。她不会明白,有些人一辈子等待的只是一个人。他无力地蹲下身子,拉开她的手:“看清楚,我是你孩子的父亲,不会再有别人的孩子。我带他去伦敦,你随时可以来看他。”放她自生自灭吧,他现在只想教导好儿子。

“不会!你不会再让我见他!”她强抱住他的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君霖,君霖!我知道你在报复我,你只是一时生气。没关系!没关系!我接受你的意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啊?你刚说过的。”她让步,她不要就这么结束!音乐都原谅她,为什么他还不肯!

“我刚才说那些话是真心实意的,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晚了。”她的坦诚晚了十二年。

“不会呀,来得及、来得及。荏苇会很高兴的。”她慌乱之极!

“筑紫!这一次真的晚了。”当他再次在宾斯鲁赫见到筑紫的相片时,他又开始若有若无地找寻。起先他告诉自己只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遭报应。接着,他看见那个像启明星一样的男孩,他的儿子,她的骄傲!他骗自己,只是要带回荏苇。他根本是想找回筑紫,那个在原野上轻轻歌唱的幸福之草。

现在呢?哈!看看吧!这就是感人肺腑的旧恋!这就是他今生等待的人!

无论一次、两次!她永远这么自私、不解人事。

无论一次、两次,当他敞开心扉,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用刀子戳进来。

可是,无论一次、两次,当他看见她的眼睛时,就会忘记她的过失。

老天!他一辈子爱的女人就是这种人!

她完了,荏苇真的要走。他兴高采烈、欢呼雀跃。她神情枯槁、强颜欢笑。

“妈妈不去?”

“我还要留在这里处理‘’的事务。”

“那,我尽量早点回来。”

不,你回不来的。她也是在少年时期走出去,走了就搁浅在他乡。直到帆碎了、船破了,才狼狈地退回来。他此去,定是一帆风顺、青云直上、永无归日。她的最后一个亲人,终于也走了。

她看沐君霖,他的眼里根本没有她,自嘲地笑笑,她拍拍荏苇的头:“去吧。”

看着父子俩登上私人飞机,荏苇转过头来,不停地挥手。他笑得好灿烂,那光芒逼着她捂着嘴、不断后退,直至舱门关闭,飞上九霄云天,沐君霖没再和她说一句话。滚烫的液体开始滑落,好苦!

回到家,空空荡荡。公司里,吵吵嚷嚷。这一切,都是荏苇的游乐场。她蒙上阴郁的眼睛。沐君霖的每次出现都会带走她最宝贵的东西!这下可好,他再也不会来了,她心中的琴弦也跟着断了。

她忽然好羡慕西里亚有唐笑飞为之四处奔波,可有谁能够教她,如何求得沐君霖的原谅?空荡荡的心会碎,她不再是那个麻木的小孩,把她的爱还来!

是谁在她的面前徘徊,唐笑飞?走开!她谁也不想见!

——你就原谅西里亚吧!

——不原谅她!为什么非要我一个人背负着十字架!

——你当真没有心吗?折磨大家还不够吗?

——是,我没有心。所以快走开!像沐君霖和荏苇一样匆匆逃走吧。

——想想老爹?他看到你这样会怎么想?

——老头是最大的骗子!音乐好讨厌!好讨厌!

——是你剥夺了别人爱你的权利。

——我没有!没有!

——不然大家为什么会离你而去?

——我不知道,把荏苇还给我,还给我……

她还是坐上了飞机,在唐笑飞的陪同下去了伦敦。为了见西里亚,然后偷偷看一下荏苇。她不觉得那个娇气的西里亚会有多大变化,她只是想念儿子,她最重视的儿子。

“还有吗?”冷不防他的声音在心里响起,热热的呼吸仿佛还在耳边。她揪紧领口,默念着,“没有了,没有了。”她怕了。

直到唐笑飞开车带她穿过林荫道,停在一栋洋房前,她才回过神,探身下车,看见满院的常青藤,野雏菊。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妇依在白栅栏边。

“西里亚?”她睁大眼睛,眼前的温柔女性是当年那个盛气凌人的西里亚吗?

“嗨,筑紫。”她局促地唤着。

“我来介绍,”唐笑飞走到妻子身边,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这位是我的青梅竹马——筑紫。这位,”他柔情脉脉地看着她,“是我的妻子西里亚。”

“你好。”

“你好。”

“来,大家进屋说话。”唐笑飞打破僵局,将两人推进房子。筑紫坐在沙发上,那夫妻俩坐在她的对面。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西里亚真的变了。

“阿姨,吃糖。”一只肥肥的小手搭在筑紫膝上,留着口水的金发BABY正努力向漂亮姨姨身上爬。

“你们的女儿?很漂亮。”粉嫩的小脸,甜甜的酒窝,忽闪忽闪的眼睛。

“不,是儿子。”西里亚羞涩地笑了,“这孩子男生女相。”

“喔。”她逗逗那个娃儿,又沉默了。

“来,唐可,跟爸爸出去玩。”唐笑飞上前抱起儿子。

“阿飞?”

“飞?”

两个女人同时开口,很恐怖地望着他。

“啊,你们聊好了。”他忍住笑,抱着儿子,溜喽!

筑紫端起茶杯,在手中旋着。

“飞的造访给你添了很大麻烦吧。”

“还好。”

“不怪他,他真的很想帮我。”她急切地表白。

“呃,我是说他并没有给我造成麻烦。”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口气不善。

“那就好。飞是很在乎你这位朋友的。”她捂着杯子,仿佛想汲取温暖。

“他心太软。”

“你这些年来怎样?”

“我,也有一个儿子。”她好想荏苇,还有……

“是沐的?”她掩唇不语。

“不提了。”她不是来这话家常的,“很难受吧。”从这个角度,她可以清楚地看见西里亚的伤疤,沐老先生真的做的很彻底。

“什么?”

“手伤。”

“啊,没有很严重。是我让它留下的。我想你可能还怨着我……”

“是怨着你。可是我来是想说……”她别开脸,“如果你还在等我的一句话,那么我原谅你。”

“筑紫!”

“好了,”离开这个幸福的女人,她站起身,“我该走了。”

“不,筑紫。请听我说。”她睁大眼睛,祈求地看着她。

“你不需要忏悔,我们犯过一样的错,很平等。”西里亚的幸福令她不敢直视。

“不,我要说。”她很坚决、坦荡,“谢谢你的真诚。也谢谢你当年的回击。”

“你……”

“请相信我没有嘲讽的意思。”她说话又急又快,惟恐造成一点点误解,“是的,你同样破坏我对小提琴的执著。但在我的家族崩塌的一霎那,我得到真正的关心。我的父兄出于保护我的理由,将我送入安静的疗养院。在那里,在飞的鼓励下,我度过最痛苦的日子。然后,幸运之神一点点地铸造我新的幸福。”

新的幸福?她很好奇,对于小提琴的执著不下于她的西里亚得到了什么?是什么足以使她容光焕发?

“一份甜蜜的爱情,一位体贴的丈夫,一个温馨的家庭,一个漂亮的孩子和充满希望的未来生活中无数的惊喜。”是吗?

“足够了,这些都要把我的心涨破了。飞对我太好,即使他此次无功而返,我也要告诉他,一切噩梦已经过去。”

“真好,”筑紫笑了,“看到你这样真好,原来我不来也没关系。”

“不,你能来我真高兴,我曾经爱过你的琴声。”

“我知道,一起拉琴的岁月是很幸福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轻松许多,然后某种东西就要决堤而出,“你说的对,你真的很幸福。”在新的机会前,西里亚做出正确的选择,恰恰是她背弃了这个机会。

“我该走了。”

“留下吃饭吧。”

“会有机会的。我还有很重要的地方要去。你也要好好犒赏阿飞呀。”

“那么再见了。”

“再见。西妮?”筑紫首次称呼她的昵称,“我们学校还在原址吗?”

“对。”

“好,再见吧。”她回望这温情的小房子,幸福的空气充溢着。降临吧,降临吧,我的幸福!

“她人呢?”当唐家一家三口吃晚饭的时候,沐君霖带着荏苇破门而入。

“人呢?”沐君霖扫视四周,气急败坏地问,“筑紫?筑紫?”他径自在别人的房子里穿来穿去,寻找那抹恼人的倩影。

“她已经离开。”唐笑飞应道,同时拍拍不安的妻子。

“去哪?”西里亚?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去,就是她伤害筑紫的手吗?他心中居然有一种愤怒。

“不知道。”

“不知道?”他陡然提高声音,“唐笑飞!你玩什么把戏?把筑紫弄回伦敦,又让她走掉?”他气疯了!刚从李奇迹那得到消息,筑紫居然肯跟唐笑飞来伦敦。他以为她该急着去见荏苇,谁知半天不见人影,这才心急火燎地闯到唐笑飞家,这个混蛋居然敢跟他说不知道!

“爸爸,你冷静点。”

“你们夫妇对她做了什么?”他危险地眯起眼睛,难道他们趁机对筑紫进行报复?

“我认识筑紫的时间比你还久,交情也比你深。”唐笑飞哭笑不得。遇上筑紫,这个男人的判断力就全线瘫痪吗?“她在哪?”沐君霖揪住他的衣领猛烈摇晃,这时候他还敢炫耀和筑紫的交情?

“筑紫有提过学校的事。”西里亚怕沐君霖火起来杀了她老公。为防止守寡,她冒险插嘴。

“宾斯鲁赫?”他调转头来,瞪着这个“万事开头”。

“是啊。”咽咽口水,她轻轻地说,“筑紫有问学校还在原址吗?”

“就是你伤了她?”他蹙起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筑紫已经原谅她啦。”唐笑飞挡在妻子前面,不让她再受伤害。

“你说服她?”如果是,他会很生气!唐笑飞的话会比他管用?

“不,影响她的人是你。”

“我?”

“不是你点醒她,她决不会再踏上伦敦的土地。”归根到底,筑紫还是为沐君霖才走这一遭。

“是啊。从以前开始,她就很爱你。”西里亚也在帮腔。

“说得好。”沐君霖松开唐笑飞,“打扰你们用餐。”说罢,转身就走,“等一下,荏苇来,”他唤过差点以为被遗忘的儿子,“这是我和筑紫的孩子,帮我照看一下。”

什么!荏苇简直不敢相信!他风度翩翩的爸爸先是在别人家里大吵大闹一番,然后竟然极不负责任地将儿子往人家怀里一丢,拍拍屁股就走?!

“哥哥,哥哥!”唐可已经笑呵呵地往荏苇身上爬,救命呀!口水!荏苇望着陌生的叔叔阿姨,尴尬地笑着。呜,不要啦!他也想去见妈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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