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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岛的北面 (3)

秦海庭走过来,先拍拍她脸,又把她胳膊挽住,挽得很紧,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焦心与欣慰。然后手一松,又笑了。"我走了,"她说,"我回去了啊。"这话她是对曲普圣说,曲普莲听出她话里暗含的意思:如果有事,没关系,再去喊我。

曲普莲没有远送,就站在茶行门外看着她远去,目光一直粘住秦海庭的身体。某个瞬间一恍惚,她的目光忽然转换成陈浩年的。她替陈浩年注视着阳光下逶迤行走的这个女人:窄窄的肩,细长的颈,甩来甩去的长辫。

这么温良绵柔的女人,水一样清凉舒缓,哪个男人能不受用呢?

第二天秦海庭又来了,走得很急,一进门就说:"普莲,是这样子,厦门那边的春源商行董老板,是我父亲的老友,他的生意一直是与南洋那边做的。他可以帮忙--哦,也不算帮哪,他是生意人,只要有钱挣都肯出手。你把茶装好,我父亲的船大都卖掉了,只留下两艘。昨晚春源商行的董老板恰好来艋舺了,就住在我父亲家里,他有船,他说可以帮着把茶转销南洋试试。你看呢,让他帮着运一些到厦门行吗?哪能光靠这里的洋行呢?那些洋人......普莲,试一试好吗?总得试一试啊,要不鹿港那些田和屋都已经卖掉了,钱又赔光了,你怎么办呢?"

秦海庭声音不大,而且越说越小,怯怯的,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曲普莲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太突然了。原先她一直只盯着岛上的那几家洋行,其实天地大着哩。

秦海庭说:"厦门那边的价格不会低的,我问过了,一担大致可售二十八至三十二元之间,比洋人高多了。"

曲普莲问:"需要人过去吗?"

秦海庭说:"最好有人。实在去不了,就只能每次捎信给董老板--只怕很多事信讲不清,以后如何做,又谈不拢......这事,你再想想。"

曲普莲说:"不用想了,茶我可以马上叫人收拾。那个董老板的船卸下货后,这边就可以装船了。你刚才说船什么时候到?--哦对,明天,明天我这边也可以装船了,最迟后天。"

秦海庭问:"谁随船去厦门?"

曲普莲说:"我兄长曲普圣!"

艋舺的海庭

海庭对陈浩年说:"班主回唐山了。"

余一声二声三声也说:"班主回去了。"

余一声二声三声的话是海庭叮嘱过的,海庭让他们这么说。

那个声音沙哑的丁范忠,海庭叫他叔。那天丁范忠在渔翁岛上拦下海庭时,脸色晦暗,眼神游离,连脚步都踉跄着。海庭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是个病人,病得不轻。海庭抬头望了望,她的家就在几步之外,院子的门紧闭着,父亲不在家,母亲也不在。岛上没有对外人戒备的习惯,来的都是客。海庭说:"叔,到我家去喝口水吧。"

"你就是秦海庭?金恒利老板秦维汉的女儿没错吧?"

海庭说:"是的,叔。您认识我?您是哪里的?"海庭那一刻最多以为这是一个从妈宫岛来的陌生人,登门找她父亲,没找到,所以拦下她。她说:"叔,先进家门歇一歇吧,我父亲这几日在厦门,您有事可留下吩咐,我回头转告他。"说这些话时,海庭一直在笑,眼弯成两个小半月,嘴角纵情地上翘,她甚至还伸过手,想扶一扶站在对面的这个羸弱不堪的陌生人。

但很快,她笑不出来了,她的脸渐渐苍白得像泛在沙滩上的一层白沫。唐山!她听到这个名字了,这个名字从对面这个病秧秧的人嘴里吐出来,竟像两枚巨石,一下子把秦海庭砸得两眼一黑。

没有进屋,丁范忠就站在路边跟她说了陈浩年的事。丁范忠说,陈浩年就是唐山。

海庭脑子嗡嗡地响了一阵。那个人的名字果真不叫唐山,他的真名叫陈浩年!她喘起气,胸口重重地起伏,脸素着,盯着对面这个人。他是谁?从哪里来?"你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说这句话时她的语调还是正常的,很平稳而且温婉,但也就是在这个刹那,委屈感突然从腹底翻滚上来,带着一股风的呼啸声。她咬住唇,用力忍着,她觉得鼻腔松掉了,那里失了阀门,鼻涕眼泪在一层面具之下像两股浑浊的水已经涌到一起,蛮横、激烈、悲愤万状,正试图一把将她整张脸掀掉。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她重复一句,声调蓦地提高了。

她大嚷一声:"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又说。

丁范忠后退一步,吃惊地看着海庭。"你,不管他?不想去帮一帮他?"

顿一下丁范忠又说:"他伤得那么重,你真的不管了?"

海庭低着头,静静站了很久。泪还是下来了,她很怨自己不争气,她多么不愿意把眼泪流给这个不明就里的人看。多少日多少夜,海庭都想象过类似的场面,想象过有人从远方来,突然站到她面前,带来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消息终于来了,但消息里却有血腥味,那个人居然受伤了。

海庭喘着气,她觉得自己就像一片被台风刮到半空中的枯叶,不由自主地跌宕着,摔打着,沉入谷底,又掀到云端。隔了许久--她不知道究竟有多久,然后她终于缓缓地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平静了,脑子能转动了,这才抬头看着对方,小声问:"是他让你来的吗?"

丁范忠说:"是我自己来的。我是他班主,是他师父,是他......你不去吗?"

海庭低下头,又抬起,抬起时她吁一口气,轻轻笑了,她说:"去呀。"

"什么时候?"

"走吧,现在就走。"

海庭后来一直后悔的就是这点,她太性急了,无论如何都应该让丁范忠先住下来,治一治病,养一养身子。是她急着要马上动身,她走,丁范忠当然也不会留下。可是就在从台北搭船来澎湖之前,丁范忠背上的疽就已经发作,肿痛,流脓,浑身寒热。然后,当他再和海庭一起匆匆搭上一艘并不宽大的运粮船从澎湖返台,被入骨冰凉的海风一吹,被起伏的浪一摔打,就垮了。

丁范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跟陈浩年说,我回去了。"

那时船就要驶入淡水河了,岛起伏的山势像巨牛脊背上一块块隆起的肉,无拘、粗犷、恣意,似在欢腾地伸出双臂迎接,又分明透出一点拒人千里的冷漠。海庭稍稍松口气,钻出船舱到甲板上眺望,片刻再返船舱时,丁范忠已经没了呼吸。叔!叔!她尖声叫起,马上又把声音咽下。行船的人是有忌讳的,一艘船载不动一具尸体,大海就在眼前,往下一丢,晦气才能跟着消散。海庭脱下身上的罩衫,将丁范忠大半张脸遮上。这个人与她萍水相逢,但这个人是那个人的班主,所有的一切跟她就都有了关系。他不该来,不该跑这一趟,他把已经像风筝一样飘远的那个唐山重新拉回来,幸与不幸对海庭而言都还难以确定,而他却因此把性命搭上了。

船靠了岸,海庭把丁范忠背上,交给天天跑到码头上等着的余一声二声三声。那天余一声二声三声的哭声像惊雷般在码头上炸响了,海庭站在一旁,也有悲伤,却伤得短促潦草。她已揣着太多的心事,转过身就匆匆往鹿港赶去了。

从鹿港再返到艋舺时,她听余一声二声三声说已经在狮球岭面西的位置找了一处,将丁范忠埋下了。还能怎样呢?她叹一口气。但是她很快发现事情并未结束,陈浩年一到艋舺就左右转动头,眼光逡来巡去。海庭知道,他在找班主。茂兴堂戏班子的人都在,只缺班主一人,班主呢?"班主回唐山了。"情急之下,她想出这个答案。转过身,她马上让余一声二声三声也都这么回答。陈浩年脸上有疑惑,不太相信,但这个答案想必又是他希望的。他愣了很久,眼神游移不动,却分明在问:"真回了?"

海庭点点头,说:"真的,他回了。"

陈浩年看着站在一旁的余一声。从鹿港回来后,戏班子就歇下了,一歇也就散了,一个接一个离去。没有戏唱,就日日没有收入,其他人哪里肯闲等在那里?台湾遍地都是戏班子,戏班子都收得下人,外加富商蓄养家班之风正盛,能唱得动的都奔去了,剩下余一声二声三声,他们本来也可以走,却留下了,留下是眼睁睁等着师父陈浩年再出山。陈浩年那样打量着,余一声就明白了,余一声说:"他临走时留下话了,吩咐你把茂兴堂弄好,不要散了。"

海庭注意到,说这话时余一声先是瞥了她一眼,然后盯住陈浩年。

那一刻一切仿佛突然间都静止掉了,所有人脸色都有些木,都看着陈浩年。陈浩年的脸不似先前那么白净了,但仍是白,是少了血色的白,是透明的白,是魂不守舍的白。他肩胛下的刀口虽已大致痊癒了,毕竟流掉那么多血,而陈浩年身上的许多精神气,似乎也随着那些血一并流失了。

因为嗓子,他的嗓子毁了。

重逢后,海庭还一直没有见过陈浩年的脸露出过笑,一丝都没有。眉头永远是锁着的,嘴唇永远紧抿。即使开口,也仅是短促一两句,像一粒砂子落入水面,整个湖面很快又是一片死寂。如果可以选择,海庭相信在肩胛骨与嗓子之间,陈浩年一千个愿意选择后者。没有手,他仍可以唱,可是没有嗓子,他就枯萎了,魂就丢了。

其实这些日子他的嗓音一直在渐进恢复中,不似一开始那般听起来有着千疮百孔的破碎感,但能说话并不等于能唱,他唱不了,再也不能把陈三唱得深情款款,也无法把梁山伯唱得飘逸倜傥。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陈浩年了。

海庭很难忘记那天的情形。

那天到鹿港的陈厝村,一脚跨入曲普莲家,一抬眼,她看到了唐山。几年不见了啊,那眉那眼那身板子多么熟悉却又分明是陌生的,比梦还像梦。她觉得自己整个身子轻飘飘的,随时会像一张纸似的飞走。胸口那儿一直有浪一样的东西上下翻涌,她把牙咬紧,她忍着,但泪还是下来了--她的泪其实迟于他,这个唐山,这个陈浩年,一看见海庭进门,他的眼就直了,一直目不转睛地停在她脸上。曲普莲出去了,曲普莲把门带上了,就在那个瞬间,还不待海庭回过神来,她的身子一沉,一个男人已经揪住她的双臂,整个人坠了上来。

那个人是扑过来的--不是扑,其实更像是扔,像一只破麻袋似的不假思索扔过来,然后就如同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双手紧紧箍到海庭的腰间,脸埋到她的胸前,轻轻地一声接一声地呜咽着。

海庭知道这是个非同寻常的时刻,她胸口那里有无数只蜜蜂嗡嗡嘤嘤地簇拥着,有疼痛,有酸楚,也有香甜。虽稍有迟疑,但她还是也伸出手,把他揽住了。对她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第一次,第一次被男人抱住,第一次她也与一个男人紧紧拥着。

那一刻,她的泪一下子也涌出来了,是河流般、瀑布般的长泪,那么汹涌地流着,流得无声、静谧,却又恣意放纵,仿佛她整个人就是一座冰山,伫立千年之后,忽遇烈焰,刹时间山崩地裂,便开始了滔滔的不可遏制的融化。

她愿意为这一刻化尽自己。

但片刻,她还是觉出了异样。低头俯看着这个男人,她分明听到他的嗓子正沙沙作响。海庭怔怔看着,看了很久,然后她慢慢明白过来,明白这个人的悲痛并不是因为见到她,或者说不仅仅因为见到她,他如此彻骨的悲与痛其实与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有关,那个部位是嗓子--他嗓子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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