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息后,20∶40接到了110举报,称南里过街桥有人兜售淫秽光盘。在派出所里管淫秽光盘叫毛盘,我和四师傅又匆匆赶往南里。也许真是体力不如从前了,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狂追了三条街才抓到一个毛盘贩子,累得我头晕目眩几乎晕倒。其实此间我们抓获的毛盘贩子并不止一人,但由于其他的贩子要不就是哺乳期妇女要不就挺着大肚子根本无法处理,所以为了完成任务,我也只得拼死拼活地对毛盘贩子中的唯一男性猛追不舍了。
在21∶30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举报,是北里的某住户打来的,住户称每晚到了这时候他家的电视频道就会出现淫秽镜头,让派出所赶紧过来解决。我和四师傅拖着疲惫的身躯又赶到那里,"精彩"仍在继续,住户家的某个频道正在清晰地播放着淫秽镜头。经过分析,四师傅断定这是由于本楼内有线电视信号干扰引起的。我们随之挨家调查,无奈住户所居住的为一栋24层的塔楼,光住户就有百余家,我们的劳动也显得杯水车薪,四师傅只得将此事放到次日解决,而住户不但不理解反而还连连说派出所工作效率低,弄了我们一肚子气。
这还不算最气的,在23∶00以后,就当我们庆幸平安无事准备洗洗睡的时候,110的报警电话又刺耳地响起,一个北里的老人称自己的钥匙锁在了屋里,希望派出所帮助。此时已接近凌晨,开锁公司都已休息,我和四师傅只得拿着改锥、钳子等工具上门开锁。这还不是最难的,老人居住的地址是东里1号楼1802房间,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已过凌晨没了电梯,我们只得一步一个脚印地逐层攀爬,到了18楼的时候我们几乎虚脱,令人惊讶的是,1802竟然开着门,而打电话的老人就坐在屋里。这时我们才得知,1802并不是大门被锁,而是卧室门被锁,老人打110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帮助他打开卧室门。正当我们准备用暴力方法撬锁开门的时候,老人却又拦住不让,随后他从阳台拿过来一个搓板,告诉我们他家阳台离卧室的窗户很近,让我们踩着搓板从楼外钻进卧室开门。这下可气坏了四师傅。四师傅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老人说:"我们要是您的儿子,您能让我们踩着搓板在18层的高空中钻窗户吗?"之后瞪着他一言不发。最后老人似乎也觉出了不好意思,就摆了摆手说:"算了,还是等明天我儿子回来时再开门吧。"随后就把我们"请"出了家门。
我和四师傅被气得饱饱的,早就没了饥饿的感觉,我们又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18层楼,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凌晨1点半了。回到宿舍我倒头便睡,保持着一个姿势一直到了早晨点名。
无论前一天值班多么辛苦,派出所的点名制度都是雷打不动。我像梦游一样地听刘所念了几个文件,又恍恍惚惚地听靳所说了几个工作重点,之后和四师傅一起请了一天的倒休。此后的回笼觉又一直持续到中午,大约在2点多的时候我被饿醒,发现宿舍空无一人,这才想到胡铮他们几个也一定在前台忙碌,我爬起来开始满处找吃的。后来在食堂发现了一脸沧桑的四师傅,于是我们决定改善一顿,随即到了魏老的弟弟"魏书记"新开的新疆餐馆。之所以管魏老的弟弟叫魏书记,是因为他在下海经商前曾是某国家机关的团委书记,魏书记40多岁,240多斤的体重让他看起来十分"庞大",魏书记能言善辩说话风趣,和魏老基本属于同一级别。
看到我们这副狼狈相,魏书记特地拿来一瓶补酒给四师傅喝。此时我们已经是24小时水米不打牙了,我和四师傅在魏书记的注视下,以最快的速度干掉了40个羊肉串、20个板筋、4个大腰子和两大盘炒片,四师傅更是豪爽地喝掉了两大杯补酒。但任何恶补都不会有好的结果,就像当初军训时我和胡铮恶补鸡翅的惨剧一样,我和四师傅在下午分别有了反应,先是四师傅满脸通红、满嘴起泡,也许是由于喝多了补酒,四师傅一回到派出所就觉得火烧火燎的难受,虽然抱着水壶连连喝水却仍无济于事,还被虎哥和张警长笑称为"关公在世",此后他的红脸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才逐渐消失,从此四师傅便很少再碰补酒。而我就更加夸张了,我回到派出所后不但腹泻不止,而且还发起了高烧,之后在胡铮和那大侠的陪伴下到了南坝河医院看急诊,不一会儿大夫便得出了结论,我犯的是急性肠胃炎。当那大侠追问大夫我发病的原因时,大夫说了一句话差点没把我气死,他说按通俗的话讲,我发病的原因就是吃饱了撑的......
不管怎样,苦难还是熬过去了。在我和四师傅纷纷恢复正常之后,我们俩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对羊肉串失去了兴趣,虽然那曾经是我们每次值班夜宵的首选。而魏老的弟弟魏书记也对我生病一事颇感自责,多次邀请我们再去,但却一一被我们婉言谢绝,而且理由惊人的一致,那就是短时期内再也不残害偶蹄类动物了。不久后,魏书记又发来了邀请,只不过这次的地点不再是他那家新疆餐馆,而是在南坝河南里即将开张的"渔得鱼"赣菜餐厅,这次不能再拒绝了,开张之喜嘛。
魏书记不愧是团干部出身,为人处世十分到位,再加上多年的经商经验,早就成了一个精明的商人。同四师傅想的一样,他今天肯定请的不止我们两个人,当我们按时赶到"渔得鱼"的时候,发现靳所长、张警长、胡师傅、虎哥等7个人都已经到了。没想到今天这个饭局还是派出所大聚会,大家都穿着便服,看来一场"酒精考验"又是在所难免了,而今天到场的实习学员只有我一人。我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一会儿端茶倒水斟酒满杯的活儿又得是我的了。魏老当然也会在场,老爷子不但在大厅忙前忙后的张罗,而且特地叫来了厨子,吩咐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手艺。
由于餐厅还没开张,所以偌大的大厅里只有我们一桌,就在大家纷纷落座准备开菜的时候,餐厅的大门突然被一脚踢开了,把正在前台忙活的魏老吓了一跳。
我们寻声望去,发现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你......你们......今天开张啊......"黄毛小子结结巴巴地冲着魏老说。黄毛小子看年龄也就20多岁,长得瘦骨嶙峋,他全身上下哈日的打扮,活像一只火鸡,其中那对穿在耳朵上的银圈尤其引人注目,看得靳所在旁边不禁说道:"他要是我儿子,早大嘴巴抽了!"
魏老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你这是......我们今天还没开业呢,你要是吃饭请明天再来吧。"魏老和气地回答着,一点儿没有表现出对黄毛小子刚才举动的反感。
"什......什么......吃饭啊......"黄毛小子结巴得几乎要把自己噎死:"你......你们......开业了......也不通知我......是不是......想不痛快啊......"黄毛小子皱着眉头说。
"通知你?"魏老一时有些犯晕,"你是......"
"我......我你都不知道?"黄毛小子表情夸张地说,"我......是这片儿的......海子,谁......谁不知道?"
魏老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黄毛小子就是这片儿的小混混,看来他今天到这儿来没憋着好屁。
"噢......我知道了,对不起,没认出你来。"魏老顿时满脸陪笑,似乎真的被黄毛小子的一席话吓住了似的。"你今天来什么意思?先坐着说,坐着说。"魏老说着就把他往里面请,弄得我一头雾水。
"师傅,你师傅怎么被那个小子吓住了?"我小声问四师傅。
"魏老要是犯起坏来可就没边儿了......" 四师傅笑着说。
这时黄毛小子已经随魏老走到大厅里,魏老和气地冲着黄毛小子说:"兄弟,那个就是我们老板,有什么事你和他说吧。"黄毛小子顺势望去,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靳所长。
靳所长稍作迟疑,便也客气地冲黄毛小子点了一下头,毕竟魏老是派出所的老前辈,所以靳所也不会扫了魏老的玩性。
"啊,你......你......你就是老板啊?"黄毛小子问。
"嗯,是啊,你是?"靳所长问。
"我......我你都不知道?"黄毛小子提高声音说,"我是......是这一片儿有名的海子......出来混的......谁不知道......啊,你......你没听说过?"
"呵呵,对不起,我还真没听说过。"靳所长笑着回答。
"哎......你......你这个人真他妈差远了......连我......都不知道......"黄毛小子结巴得厉害,弄得我都感到难受。
"你说什么呢!"坐在靳所长旁边的虎哥听他口出不逊,拍案而起,不料被靳所长一把拦住。
"干嘛呢,虎子。去,给海子兄弟搬把凳子去。"靳所长说。
虎哥也似乎明白了靳所的意思,索性到旁边搬过来一把凳子:"来,兄弟,坐这儿吧。"
黄毛小子见状更加嚣张起来,他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哈,老......老板还真懂事儿,谢......谢谢啦......"
"好说好说,都是这一片儿的,有什么事也好照应,说吧,你来餐厅什么事儿?"靳所长问。
"其......其实也没什么......"黄毛小子说,"告......告诉你们,我......我大哥就是道上有......有名的强哥,今天我......我到你们这儿来......也就是看看,看看。"
"来来来,兄弟别急,先喝杯啤酒。"四师傅也犯起坏来,一脸恭敬地给他倒了一杯啤酒。"来,边喝边说。"
"啊,谢谢兄弟......好......好说......"黄毛小子拿过啤酒,喝了一大口,"各位其......其实我也不瞒你们......这片儿你们也......也知道,治安不好,老......老是有饭馆被......被人砸了场子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为了帮你们的......忙。要......要是有人找......找你们的麻烦,我就替......替你们出头......"黄毛小子终于艰难地把意思表达完,没想到他竟然和我们谈起了治安。
"啊,那我就有点不明白了。"靳所长皱了皱眉头,"咱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这么大的忙啊?"靳所长明知故问。
"唉......"黄毛小子叹了口气,"你......你是不是刚......刚出来混的啊?我......我和兄弟们替......替你们出头,起码......起码饭钱你......你们也得给啊......"
"饭钱?什么饭钱啊?我要是不给呢?"靳所长看着他说。
"不给?哼哼......"黄毛小子撇了撇嘴,"要......要是不给,我......我可就不客气了......你们这破饭馆......估计也开......开不成了。"黄毛小子凶相毕露,冲靳所长瞪着眼睛说:"我......我们哥儿几个天天到......你这儿来呆着,谁敢进......进来我们就抽他!"
"什么?"靳所长一股火气油然而生:"你们凭什么这么做?你要敢这么做,我就报警!"
"啪!"黄毛小子猛地一拍桌子:"报警?你......你们他妈的胆子不小啊!告诉你,派......派出所里的人我都认识,他......他们都是我......我大哥强哥的朋友,报警?你......你要这么说,咱们就......谁也别痛快!"黄毛小子叫嚣起来。
此时靳所长又平静了下来,也并没有露出身份,只是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黄毛小子。
"哎哎哎,你看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先坐下,兄弟,别急别急。咱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魏老此时又走过来,拍着黄毛小子的肩膀说。
"哎......还是你......懂......懂事。"黄毛小子看了一眼魏老说:"其实都......都在一片儿混,我也犯......犯不着和你们过意不去。"
"嗯,我看这样吧。"靳所停顿了一下说,"你不是说你大哥是强哥吗?我今天也想认识一下,他一会儿要是能过来,我们今天在坐的一人给你们一张。"靳所长表情缓和了许多。
"叫......叫我大哥?"黄毛小子皱皱眉头说,"为......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我们以后还得靠你们罩着呢,今天就是想都认识一下。"靳所长回答。
"啊,那......那行,你......你们等会儿,我这......这就给我大哥打电话。"黄毛小子说着就站了起来:"说......说好了啊,你们一......一人一张!"黄毛小子想要再次确定一下。
"没问题,一人一张!"靳所长信誓旦旦地说。
"哎,兄弟,外面是不是还有人呢?大冷天的别冻着,都叫进来吧。"四师傅关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