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咆哮声一度震得白念瑶耳中嗡鸣作响。再看男人,乌云在黑如曜石的子瞳越聚越多,越聚越浓,层层翻卷,几乎要将人吞没。有那么一瞬,她甚至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嗜血的肃杀之气。
可以肯定,这一刻的容璟是真的动怒了!
为何?是因她擅闯禁地?还是......因为那个女子?
白念瑶来不及忖思太多,摄于他眸中骇人的风暴,她惊恐地美目圆睁,讷讷地想要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
“我说‘滚出去’,你没听见吗?”
容璟不耐地打断她,抿着唇,脸色阴沉得可怕。
白念瑶眼里泛起了泪花,却倔强地不肯让泪水流落。低着头,她不敢再看男人一眼,转身,一溜烟地奔出西苑。
得尽快告诉子衿这里藏着的‘秘密’。只是,那个女子究竟是谁呢?
最近几日,白念瑶惹恼了容璟受尽冷落的事,在整个王府传得沸沸扬扬。而从前那些妄图‘左右逢迎’的姬妾见此情状,又开始整日围着程沐音转。就算程沐音再怎么不受王爷待见,终归背景殷实。相形之下,那白念瑶若是连王爷的一丝怜爱都失去,怕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玉笙阁中,管他旁人如何的议论猜度,不必每日见到讨厌的人,白念瑶倒是自得其所。
这日,晌午时分,用过午膳的白念瑶恹恹有了一丝困倦之意,就挥退红笺绿萝,寻思着小睡片刻。
美人榻上,正在她昏昏欲睡之时,耳中忽然飘入细弱的脚步声。
“谁?”顿时,睡意全无,目光锐利如刀地扫向来人。
来人一身婢女的打扮,向她施礼欠身,浅笑说道:“奴婢奉主子之令,前来给姑娘送东西。”
主子?难道是容璟?
很快,白念瑶就打消了这样的揣测。且不说容璟怒气未消,不可能会送东西给她。凭他高高在上的身份,也断然不会主动向她示好。何况......从这名婢女的话音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微微眯起美眸,有隐晦的光影一闪而过。
这婢女分明是说‘奉主子之令’,难道她不该称呼容璟为‘王爷’?
再者,她唤自己‘姑娘’,而不是王妃 ......
“你主子是谁?”
问话间,隐晦的一道眼波锐利如刀地扫向面前之人,后者却仅是微微一笑,“姑娘看过了这方帕子就会知道!”
帕子?
犹豫了下,白念瑶接过叠整得棱角分明的一方丝帕,眼中犹带有一丝戒备,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摊开来。
颇为平凡的丝帕,只在右下角绣了一个简单的图样,而那图样偏偏还是她最爱的荷花!
眼中有莫名的光影闪烁,白念瑶难掩欣然之色,将帕子轻放在胸口,此前的冷若冰霜全然不见。
“主子知道姑娘在这里辛苦,特命奴婢给姑娘送些补品过来,有燕窝、雪参等。奴婢不宜在此地多留,东西给姑娘搁在这儿,奴婢告退!”
说罢,她转身欲走,却忽闻白念瑶叫住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知道她叫什么,也好方便来日有必要时能找得到她。
“奴婢飘雪!”
晚膳时,见白念瑶独自坐在餐桌旁吃得欢快,绿萝不禁有些讶然。
已连续五六天不曾见到王爷。这要换作引嫣阁那位,怕是早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怎么就她家王妃这般‘淡定’?
“哎~”
绿萝侍立白念瑶身旁,故意一声又一声地发出叹息,声音还不小,白念瑶想忽略都难。
“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停下进餐的动作,白念瑶挑眉看她,表示不解。
绿萝似就在等她问出这句,忙不迭说道:“有句话奴婢实在不吐不快。王妃,您现在在这儿悠然自在地用着餐,却不知咱们王爷有没有的吃。”
白念瑶不觉莞尔,“你这是在担心王爷没饭吃?堂堂王爷,千金之躯,岂会这般凄惨?”
“王妃您有所不知。最近几日,京城周边突然爆发瘟疫,据说已经死了好多人。有些人因惧怕被传染,纷纷往京城涌来。唯恐京城重地也成了疫区,王爷被委以督查之责,整日地奔走在几个城门之间,不敢有丝毫懈怠。如此繁忙,哪还有时间吃饭?奴婢可是听说,沐王妃这几日逮住机会就去王爷跟前‘嘘寒问暖’......”
原来他这几日未出现是忙着这件事,她还以为 ......
“放心,你家王爷身份尊贵。即便他自己无暇顾及,他身边的人也总会适时提醒,不会饿着他的。”
听了这话,绿萝忍不住地叹了声气。没想到王妃心这么‘宽’。
算了,既然王妃自己都不想利用这个机会去王爷跟前献献殷勤,她还操心个什么劲?
~~·~~
“王爷~”
屋外,丫鬟的请安声在阴云密布的午后传进了阁中。
原本周旋在床榻前的红笺绿萝相互对视一眼,忙不迭停下手上的忙碌,纷纷迎至门口,屈身请安:“见过王爷!”
容璟乌黑似墨的子瞳冷冷扫过她而人,阴沉俊容却因不见白念瑶而流露出了一丝不满,低醇的声音自薄薄的两片绯唇流泻而出:“里面的人是在跟本王使性子吗?怎就独独不见她来迎见本王?”
闻言,红笺立即诚惶诚恐地说道:“王爷息怒,并非如此,而是......是王妃她病了。”
“病了?”男人隐晦地蹙了下眉头,语气仍称不上和善:“既然病了,怎不来禀明于我?”
“奴婢也想去,可......王妃不让。”绿萝一向心直口快,唯恐王爷对王妃生出什么误会,忙就解释道:“王妃说,王爷镇日忙于正事,已分身乏术,她不愿因一己之事再给王爷徒增烦扰。”
“哼,她倒是善解人意!”
嘴上冷冷说着,他却是直接越过两个丫头快步走进了房中。
此时,隔着一道屏风,白念瑶安静地躺在床上,似睡着了。
容璟一眼望过去,见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脸上更不时有冷汗渗出,不由得蹙起浓眉,“她这个样子多久了?”
“有三天了。”红笺回答。
“可去请了大夫?”
红笺摇头,“王妃说只是偶感风寒,过两日就好了,不让奴婢们声张。”
“那除了嗜睡,她可还有其他症状?”
红笺想了想,如实回答:“这几日,王妃胃口不佳,不思饮食,常常是奴婢们哄着她才肯吃上一些,可有时吃过了还会吐。哦还有,从昨日起,王妃已有了发热的症状。”
一听到‘发热’两字,容璟眼中立时划过一抹异色,却不动声色地敛住异样神色,沉声吩咐红笺,“去请大夫!”
“是!”
红笺忙应诺下来,转身正待要快步而出,容璟浑厚低醇的声音又再度响起,“算了,请大夫只怕也无用。你即刻让管事亲自去一趟沈太医府上,就说本王有请。想来他会卖给本王这个面子。”
“是,奴婢这就去!”
沈兆是宫里的老太医了,医术卓绝,却脾气古怪。倘若是他看不上的人,即使你再位高权重,也未必能请得动他。就连当今的皇帝都对这老家伙礼让三分。
好在,容璟和他算是有几分交情,打发了人去请,沈兆还真就来了。
“沈老,迫不得已只好劳烦您。”
“废话少说,病人在哪儿?”
要不是容璟深知这位老太医的脾气,被他的冷言冷语一呛,真就下不来台了。
“这边,沈老请!”
容璟引着沈兆走入听雨阁。一路上,沈兆没见着几个人,偶有一两个婢女经过,也都以面巾覆住脸庞。
沈兆心里七八分有数。看样子,这位邺王妃的情形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