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澄明亮的月亮蒙下层层透亮的纱,萤火虫商业小街的客流蜂流般缓缓泄出,打烊的店家关了门躲着人们的目光点算赢利。漆晓波把钱装进腰包里,回身挽起木纳在一边的析破岚,回家。
“哈哈,以后你就可以安心呆这里了,有你在这里我生意好很多耶,你魅力不可档哟!”漆晓波唧唧喳喳念叨个不停。
真的能安心呆这里吗?析破岚一想起今天下午漆裟袈愤然离去的身影就觉心有余悸,晚风刮过他裸露的皮肤,顿时醒起一层鸡皮疙瘩。析破岚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便告一段落,顺着温度越来越低的方向望去——漆裟袈挎着包包盯着他们俩。漆晓波怔了一下换上一副黯然神色。
“妈。”
“裟袈,走吧,回家吧。”
“就我们两个,回家!”
“那破岚呢?”
“管他去哪的,反正不是回我们家。”
“可是,他和我们都是一家人呐。”
“不是。”
漆晓波抬起眼帘,满眼噙着泪伤痛的乞望着漆裟袈,又伸手拉过析破岚,说:“女儿,我知道你在生气,可是,可是你总不能让他无处可去吧!就让他呆在我们家里,你知道吗?今天多亏有他,我们店里的生意好了很多很多,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对门八卦的女主人探着脑袋企图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忽然灵机一动,眼里闪过阴谋的光芒,忙甩下还在锁店铺的丈夫,上前说:“啊,那不如来我们家吧,我们也正好欠缺人手呀!是不是呀,老公。”
漆晓波眯下眼睛看对门老板娘满眼满脸写满一览无遗的——色。析破岚心一惊,求助般望向漆晓波,漆晓波刹时紧张起来,眼神接力传递给漆裟袈。毕竟还是女孩子,口硬可心还是软得棉花糖似的。漆裟袈本来咬咬牙想点下头了,可一望对门老板娘豺狼般的目光,再与漆晓波和析破岚两人的目光一对比,那悬殊可够叫人心酸个够本了,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摇了。
对门老板终于锁好店铺,走到他妻子身后好奇的打量在场其余四人,各人表情各不相同,纳闷的挑着眉头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转向白天里被奉为“帅哥”的人,郁郁的自忖:“也不过如此!”
“不好意思啊,我想,”漆裟袈抱歉的笑了下,说:“我们店里也需要他帮助。”
漆晓波大大松了口气,忙不迭答腔:“是啊是啊,夜了,我们要回家了,哈哈,拜拜。”便挽起析破岚的手臂拉起漆裟袈往家的方向走。
对门老板娘先是气了一下,然后便失望的叹了口气,回身深沉的望了自己老公一眼,说:“死鬼,还是你最帅!”便作小鸟依人状攀上他的右臂也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对门老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对妻子一句“由衷”的赞叹乐得飘飘然。
“啊,裟袈,妈就知道你最乖了,看对面那个色女流口水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对破岚不轨,幸好你最终还是接受他了……”
“谁说我接受他了?我只是不想你太累,而且……而且,事情既然发生了,别以为我不接受就不用负责了。”漆裟袈迈了两大步绕到析破岚面前,严词厉色的说:“我告诉你,我最恨不负责任的男人了,你一定要对我妈好,疼她爱她保护她,不能伤害她欺负她欺骗她,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你!”
“裟袈……妈,妈妈实在是,太感动了……”漆晓波夸张的大声哭起。漆裟袈手忙脚乱的安慰她:“别……别呀,大半夜的,会吵着别人的,很丢人的妈,别这样呀……不然我走了别说我认识你啊……”
月影里三个人影迷蒙蒙的美,析破岚的微微笑意被月光揉碎冰凉透彻,他望着这对不像母女的母女在大街上拉扯嬉戏,静静的跟在她们身后,偶尔抬头望望深邃的夜空,总有种闪忽的情绪在迷失他的心——而究竟,是什么呢?
翌日早晨。
漆裟袈以她独特的跌撞式起床方式从床上爬起,尺寸拿捏得刚刚好,头离衣柜还有约二厘米的距离。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今天以周末的名义让许多平日里忙于学习的莘莘学子闲了一把,例如,漆裟袈便赖了个大床,睡到十点才起的床。她从洗手间出来,站在书桌前目光被书桌上摊开的昨夜未来得及收拾的一张练习卷子吸引了,几道演练了N遍都解不开的几何题,边上一张画满了凌乱数字代数的草稿纸被人翻了过来,空白的背面画了那几道几何题的解题演示图,比原题多了简单几笔,却整个构思跃然纸上。漆裟袈伸手拿起草稿纸眯下眼睛,据她了解,以漆晓波的知识水平是不可能解得开高中水平的几何题的,而这个家中……啊,对了,这个家中从昨夜起——或者说从前夜起,多了一个人。
漆裟袈把纸张放回桌面,走到衣柜前拿上街的衣服换。
街上人来人往,萤火虫商业小街更可谓是人头蹿动啊!用摩肩接踵来形容也一点不为过,毕竟周末是大伙养精蓄锐外出游玩的日子。而萤火虫商业小街里,生意最为火暴的,依然是“漆婆情侣饰品屋”勇夺桂冠,各大店家瞪红了眼一边妒忌一边忙活。析破岚的适应能力让漆晓波赞不绝以,短短一天工夫,即使他开口不得也能和漆晓波一副“双剑合壁,天下无敌”的派头。
晶莹的汗光里总是闪烁着漆晓波赞许的目光。析破岚跑进跑出的递货,以及躲避各大色女勾魂夺魄的眼神。
好容易熬到了能吃午饭的时候了,漆晓波收拾好吃饭的小桌子,摆好三盒饭,便招呼析破岚:“来来来,破岚!来吃饭了,忙了一个早上了,休息一下,那些等吃完饭再收拾了,快,抓紧时间,不然又有客人了。”
析破岚放下手边的活在漆晓波身边坐下,却看着摆在另一旁的一盒饭,一动不动。漆晓波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顾不上满满一口白饭,咕噜咕噜的说:“不用等裟袈啦,我们抓紧时间吃了,好饿哦!吃吧吃吧,快点。”
胖嘟嘟白花花的米饭蹲在塑料饭盒里,搭着青菜牛肉,喷着温柔又刺激的香味,析破岚实在禁不住这样勾魂夺魄的迷惑,只得跟着漆晓波,在好容易静下来的店里临时打起的餐桌上奋力进食,好似知道再慢下一分钟他绝无仅有的午餐便有可能被漆晓波霸道的瓜分。
门,忽地“砰”一声巨响被踹开。漆晓波习惯性警惕的抬头以便看清来者是敌是友,析破岚先是给吓了一跳,随后才回过神来朝门口瞧去。
“臭丫头,踹坏了门修理不用钱啊?那么用力,吃了火药啦,你?”
原来来者漆裟袈也!漆裟袈“哦”的敷衍应了一声便坐到“餐桌”的另一个位置上,也就是这时候,才终于抬眼正式的看了析破岚一眼。析破岚正略带尴尬的垂下眼睑掩耳盗铃般企图用自己的目光掩饰自己身上穿着的T恤。也便是这一看,漆裟袈彻底愤怒了!漆裟袈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居,居然……居然敢穿,敢穿跟我的一对的?”漆裟袈伸长了手拉析破岚的衣服前襟将他的脸拉近到自己眼前,气得声音发抖,话都说不连贯了。“今早就在我还没起床的时候进我的房间,看我书桌上的东西是吧?好,解了题了暂且不说是对的还是错的,帮了我了我也就算了,今天还敢穿跟我情侣对件的T恤出来?还不告诉我?你小子是什么意思啊,你?”
析破岚拿筷子的手僵在半空,头也没勇气抬起来了。要是他能读懂漆晓波的每一个表情背后深不可测的含义的话,那今天早上漆晓波拿这件T恤给他穿的时候他就死也不穿出来了。漆裟袈暴怒过后逐渐平静下来,思路也跟着清晰起来,忽然想起什么,转向漆晓波,却见漆晓波端着饭盒挪到了店铺的另一个角落里,一盒饭已消灭得七七八八,继而想起,析破岚身上穿着的衣服裤子都是漆晓波提供。
“妈!这是怎么回事?”难怪今天漆裟袈身上穿着的这套衣服摆放的位置最显眼最方便。
“啊?衣服哈?那个……我看你们站到一起也是挺般配的,穿上情侣装就更像一对了,广告效应嘛!等一下你看,那些女孩看到你们穿起来站到一起那么亮眼一定发疯一样抢购,今天的生意一定也会很好,又可以大赚一笔了……”漆晓波咬着筷子做异想天开状眼睛往上望边念叨着兴奋异常。
“这,你……我?可是,你和他……我,啊,不行啦!”一想到这个析破岚是漆晓波的男人可是现在却要和他当活体模特穿情侣装作广告漆裟袈的胸腔里便有一股喷发不出的怒火加恶心涌不出来,一面却也为她妈妈的无辜状无可奈何。“要是给熟人看到,以后怎么解释啊?”
“不用解释啊,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对外公布是绝不能说出我和他的关系的,妈还要面子的。”
“你还知道面子啊?”
“裟袈,难道,妈妈要你帮怎么个忙都不可以吗?难道,妈妈的面子就不重要了吗?要知道,妈妈可是养了你二十年的,这二十年来……
“停!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妈,我算服了你了,我很佩服你,佩服到五体投地!”漆裟袈在“餐桌”上她的位置坐下,摸着面前的空台面惊叫,“我的饭呢?啊?我的午饭呢?”
析破岚轻悄端起满满的盒饭,头低到差点埋进喷香的米饭堆里,踮着脚尖挪向漆晓波。漆晓波拿着空饭盒凑了过去,眯着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擦到漆裟袈目光的边缘。桌子底下的空饭盒还是逃不过漆裟袈犀利的目光,漆裟袈怒火中烧的跳了起来,为了追逐一口饭!
云朵换了个姿势游开,漆晓波拿开挂在大门上午饭的牌子,站到门口,一条街的各个店家都吃饱喝足,精神抖擞的站到店门口,一面活动活动经骨,一面互相打招呼,招揽客人。析破岚满足的站在漆晓波的背后跟着她走出来,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与漆裟袈独处一室。漆裟袈颓废的贴在更衣室贴满海报的门上,捂着咕唧咕唧响的空肚子,哭丧着脸瞪着门口背光的两个背影,那是一对?漆裟袈感到生不如死的痛苦。
对门店家夫唱妇随相互偎依着走出来,那厮看似已对析破岚打消歪念,偎着自家相公一脸小女人特有的甜蜜相,漆晓波暗自打了个寒战。
“唉!漆婆。”对门老板娘手里捏着张报纸甜甜的打了个招呼,“来来来,看看,看看,这几天报纸头条的彩照,看看像不像你店里新招来的小弟呀?”
漆晓波接过报纸,头版彩页登了张大幅彩照,大字赫然——“路氏集团路家少爷留学回国,突遇车祸失踪数十天”。漆晓波眯着眼睛注视彩照上的人物,威赫逼人的煞气连模糊不堪的报纸也掩盖不住。不过,漆晓波回头看一脸呆像的析破岚,确实有几分相象。
难道……
“啊!”漆晓波惊讶的叫出了声音,“破岚……”
对门老板娘吃惊的挑眉,居然起个这样的鬼名字?破烂破岚?什么样的父母居然会起这样名字?
“哈!还是个明星脸呢!”漆晓波兴奋的招揽过一边的其他店家。
“哪里?”
“像谁呢?”
“就他吗?”
“这个,这个!”漆晓波不厌其烦的扬着手中的报纸。
“切!怎么像啦?”
“就是就是,瞧他,一副穷酸样还要跟人家路氏集团的少爷比?”
“哈哈!笑死人了。”
“还破烂破烂的叫呢!”
“谁呀!谁说我们破岚比不过人家啦?我看呐,是比人家帅过千万倍呢!我们衣服的牌子叫英俊,裤子的牌子叫帅气,发型叫潇洒,鞋子叫迷人,你们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析破岚尴尬的挠着后脑勺,看漆晓波力挽狂澜的嘴上工夫欲哭无泪。析破岚拿过漆晓波挥上挥下的手里一张被欺负得不成报纸形的报纸,看着报纸上陌生的人像。
这个人像析破岚?噢,不,应该是,析破岚像这个人?
萤火虫商业小街以一敌十数的口水战吵得热火朝天,传出了很远,午市又要开始了,今天也会是很积极的一天呢!析破岚抛开报纸无声的劝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