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若璃脚步虚浮地从兵部出来,朝上官府走去。她现在的心情有点儿复杂,按理说仇人死了她应该感到开心才对,但一想起自己父亲的冤情还不知道该怎么平反,她又开心不起来了。
“少爷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赵毅接到下人禀报,急忙跑出来迎接,他记得今天不是少爷的休沐日啊!
“赵叔,我们进去说吧。”上官若璃搀扶着他往府里走,不知道他听了周域已死的消息之后,会不会跟自己有着同样的担心?
“出什么事了?”刚进屋赵毅就忍不住问道,他觉得少爷的情绪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周域死了。”
赵毅微微一愣,随后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像是憋在心中的一口恶气终于被吐了出来,“天理昭昭,老头子总算是活着等到这一天了!”
“赵叔难道不担心,他这样一死,父亲的案子就死无对证,永远也不可能昭雪了吗?”上官若璃问出自己的担心。
“不会的。”赵毅摆摆手,“他曾经做过的那些恶事,可不会因为他的死就随着一起烟消云散,朝堂上多的是墙倒众人推的事,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站出来指正他,老爷平反的日子也许不远了!”
“赵叔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上官若璃觉得自己的思想被局限了,听到周域死的消息,就以为当年的事情再也没有人能证明,殊不知光凭着周域一个人,怎么可能诬陷得了手握兵权的父亲?他肯定还会有同谋,而这个同谋为了保全自己,肯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周域身上,毕竟“死无对证”嘛!
“所以少爷就不用担心了,只要看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发展,必要的时候我们推上一把就行了。”赵毅边说边拿着小梳子梳理胡须,这是他开心的表达方式。
“嗯。”上官若璃笑着点头,心里像卸掉了一块儿大石头,顿时轻松不少。
“对了,这件事是不是也要告诉朱大人他们啊?”赵毅提醒道。
“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上官若璃站起身往外走去,朱家父母也是被周域害死的,要是知道仇人毙命的消息,朱玉阳兄妹一定会很高兴吧?
之前的担忧变成兴奋,上官若璃也忘记了自己跟朱玉箐之间的尴尬,走到朱家兄妹住的院子前面,她才突然想起来这件事,算了,还是让府里其他人来告诉他们一声好了,也省得她见到朱玉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上官大哥是来找我的吗?”朱玉箐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让上官若璃顿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呃,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们,你哥哥呢?”
“哥哥还没有回来。”朱玉箐摇摇头,这才什么时辰啊?哥哥至少要等太阳落山后才会回来呢!
上官若璃这才突然记起自己是提前回来的,“那等他回来了,我再过来找你们吧。”这件事还是他们兄妹两人一同知道地比较好。
“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上官大哥说的好消息是什么啊!不如你先告诉我,等哥哥不回来了,我再转告给他不就行了吗?”朱玉箐叫住她,仿佛两人之间从来都不存在什么尴尬似的。
“唔,这样也行。”上官若璃点点头,既然朱玉箐急于知道,那么她就先告诉她,再由朱玉箐告诉朱玉阳也没什么。“周域你还记得吧?”
“记得,他是杀害我爹娘的凶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朱玉箐脸上的恨意一闪而逝,快得让人还以为只是错觉,“这个老贼怎么了?”
“他死了,被凌奇王爷亲手杀了,你们的父母之仇报了。”作恶之人终于得到了报应,相信朱家父母如果泉下有知,也会感到安慰的吧?
“真的吗?”朱玉箐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那个残忍杀害了她爹娘却依然能逍遥法外的人,老天爷终于开眼,让他受到了惩罚吗?
上官若璃点点头,“千真万确,我也是今天才刚刚得到的消息,回来后就立刻来告诉你们了,等你哥哥回来,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相信他也会很开心的。”
“好,我会转告哥哥的,上官大哥还有别的事吗?”朱玉箐又问道。
“没有了,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走了。”上官若璃不敢多待,每次看到像没事儿人一样的朱玉箐,心里的愧疚就像草似的疯长,让她更加不敢面对她。
朱玉箐目送着她走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脸上平静的面具才渐渐有了裂痕,眼睛里闪动着痛苦与恨意交织的光芒。
***
周域死后的第一天早朝。
皇帝眯着眼,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今天来早朝的大臣怎么少了一半人呐!?
“德公公!那么多大臣不来早朝?可有告假啊?”皇帝怒斥,自家的四个儿子来上早朝都是三三两两,鲜有四个萝卜头站齐的日子,这也就算了,可是——这早朝大臣缺了一半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都一起生病所以旷早朝吗??
“启奏皇上,各位大臣不来是……是有原因的。”兵部侍郎朱玉阳说道。
“什么原因比上朝还重要!!”皇帝怒斥!周域一死,他们难道是怕朕责罚,所以都窝在家里头不敢出来吗!?
“各位大臣都被送到了刑部大牢。”朱玉阳回答。
“末爱卿,这是真的吗?”皇帝挑了挑眉毛,望了望在场零零碎碎站着的官员,站在他们前头的官员空了一大半!
“朱大人所说句句属实。”末未点了点头说道,昨个儿一波接一波地收监,害得他半宿没睡觉,现在还困着呢。
“左佑铭!你把朕的大臣都关起来了?这周丞相?工部侍郎,礼部侍中,征事郎,承务郎,儒林郎……你都给朕关大牢里头了?”
“是。”被无辜问到的左佑铭只好无辜答话。明明他都躲在一旁装不存在了,皇上还要来问他。
“你好大的胆子!今个儿,你给朕说清楚,把朕的大臣都关了,你想干什么?!你倒是给朕一五一十地说个清楚!!”皇帝的嗓门很大,几乎要震碎了在场人的耳朵。
“这……”左佑铭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抓人的不是他,决定关押的也不是他啊,他只不过是刑部登记犯人姓名的一个小官,皇上这么问他,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啊。左佑铭看了看末未,末未不理他,看了看上官若璃,上官若璃也是垂头不语,战战兢兢的目光看向延奇——
“是儿臣让左佑铭关的。”延奇站在金銮殿下,仰头,目光直视皇帝。左佑铭激动地快要哭了,呜呜,居然是最冷血的凌奇王爷解救了他哎。
“什……什么?你把大臣都关起来了?胡闹,简直就是胡闹!!”皇帝气得从宝座上跳起来,大手狠狠地拍了一下龙椅的椅背,索性的是龙椅足够结实,没有被皇上一掌击碎。剩下的几个大臣跪倒在地,皇上不会在盛怒之下把他们也都收监了吧?那这样敢情好啊,明天来上早朝的就只有皇上一个人了,唔,要是皇上觉得太孤单了,可以去刑部大牢开早朝的……呼呼,不能想不能想,这么想要没命的。
“儿臣是民除害。”延奇不理会皇帝的震怒。
“三皇弟做得对。”延逸插嘴,要是有人敢把他的王妃也送到妓院里头,他一定也会杀人的。
“三皇兄棒棒哒。”延萧立即套用了从晴柔那里学到的新词表示支持。三哥这么做可完全是因为晴柔啊,他觉得三哥简直是酷毙了帅呆了。所以只要接下来延奇说了什么,延萧都纷纷点头应声,有样学样。头一回,他觉得自己对三哥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啊。
好不容易那些大臣们在父皇的气急败坏下回到了朝堂上。
延萧觑眼望向他们,啧啧,平日里偷衣着光鲜的大臣在刑部睡了一宿就糟糕成这副模样,一个个无精打采,头上还有插着杂草却不知道的,顶着这副模样出现,嘻嘻,他父皇肯定是更加生气。果然——
“你们一个个穿成这个鬼样子来上朝是想气死朕吗?”当他这个金銮殿是什么鬼,是开丐帮大会嘛!皇帝吼得撕心裂肺,连连训斥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才说道:“去,去己收拾成人模人样了再进来。”
领了旨的大臣们纷纷鱼贯而出。甚至于有一个大臣一不小心走掉了鞋子,但还是顶住了皇上火辣生烟的注视而回来捡靴子、
“朕真是养了一群废物!”皇帝轻骂。
延萧轻咳了一声,嗯哼,要不是怕他父皇会被气死,他还真的好想笑哦。今天上早朝果真是没有白来,他就知道有一场好戏可以看,果不其然啊。
“谢延萧。”
“嗳?”延萧抬头望着自己吹胡子瞪眼睛的父皇,连忙上前一步,“儿臣在。”他父皇突然点他的名字干嘛,是要委以重任吗?
“你笑出声了。”皇上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站出列的延萧心念一顿,又规规矩矩地退了回去,“儿臣会小心的。”是啦,他会小心地笑,偷偷地笑,不再笑出声了啦。可是——真的好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