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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人不可貌相

教对外汉语虽然清贫(绝对不是外界吹嘘的那般高薪),但也有一些别的行业没有的福利。比如,最大的福利是,能欣赏到来自全球各地的各种各样的帅哥和美女。

尽管我已经练出了相当的定力,但是看到这个法国美女的时候,还是觉得眼前一亮。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没想到这么古典的词用在一个老外身上,竟然完全符合。她面容恬美,身材高挑,穿衣打扮也相当法国。我跟朋友开玩笑说如果我是男老师,有这么一个大美女天天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认真听讲,我不心花怒放才怪呢……

不过我马上就被小小地教育了一下:人不可貌相。有次讲“从未”这个词,我故意问这个甜美沉静的法国女孩:“你打过人吗?”她笑而不语,我反应过来,大家也明白过来,开始笑。于是我只好转向另一个文静瘦弱的亚洲女孩,她乖乖回答:“我从未打过人。”

在我们的想象中,如此的大美女,又是传说中的巴黎人,大概总是有点骄傲的,可没想到,她却写了一篇满是自嘲的作文,让我一下对她刮目相看。这里给大家看看最后两段,我一字未改。另外需要说明的是,之所以集中出现了这么多成语,是因为课上刚学过,我要求一定要运用在作文里。

“对巴黎人来说,最重要的是有温文尔雅的态度,想方设法得到高官厚禄,赶时髦,有关系,等……这样浅表的事情。他们都觉得自己了不起,居高临下地看外地人,用轻蔑的声音去叫他们‘农民’。他们以为什么话题都会头头是道地讲,事实上,连一只鸡,连一条鱼,他们都从未见过。好在巴黎人口的大部分由从全世界来的移民组成的,如此纯正的巴黎人究竟很少。另外,品尝五花八门的菜、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对不同的文化了解的机会真的丰富。

虽然法国的每个地区不同,但是一般的法国人都有一个生活的理想:酒足饭饱地过日子。除此之外,法国是奶酪、葡萄酒……和狂妄自大的国家,在世界上家喻户晓。”

哈哈哈哈,好想给她一万个赞。

另一个德国姑娘,平时话很少,看上去也是一个文静、甚至可以说害羞的女孩儿。我对她总有点儿“怜香惜玉”的感觉,常常找她说话,希望能帮她提高一点儿口语水平。有一次,我和她,还有班里另一位华裔女生去看学校的一场演出。我们刚坐下一会儿,坐在前排的中国男生就转过头来跟她搭讪,并且成功地要到她的手机号和邮件地址。结束后我们一起骑车回去,说到刚才的搭讪,我问她:“你有男朋友吗?”她犹豫了一下:“有啊。”然后补了一句:“反正我可以练习汉语……”我们都大笑起来。

班里还有个法国男人,31岁,辞职来学汉语,顺便在中国旅行,平时不太爱说话,也不太跟其他同学打交道,总之,是绝对的低调内涵男。这天学习“选择”,我问他:“一个女孩聪明,另一个女孩漂亮,你选择哪一个?”他很平静也很严肃地说:“选择漂亮的。”大家都乐了。

也许你们也看出来了,我经常被这种表面看起来很文静的留学生“骗”倒。但其实沉默并不一定是他们的本性,而是因为汉语水平还没有高到能让他们滔滔不绝、我口说我心的地步。这个猜测在来自加州大学的Jessica身上得到了印证。她学习非常认真,每次去教室,我都见她在复习功课。她总是拉着我给我念课文,让我帮她纠正发音,跟我对话的时候能不说英文就不说英文。她有个北京男友,说起他来相当害羞,此外我也发现她很少跟朋友出去玩儿,所以还以为她性格有点儿内向——可是,当她转向美国同学,啪啦啪啦眉飞色舞地往外蹦英文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也许这个判断是错误的。最后一天的毕业表演上,她更是让我大吃一惊:她扮演一个爱慕虚荣、爱打扮的肤浅女生,借鉴了玛丽莲·梦露的各种搔首弄姿,在台上非常放得开,也演得非常到位。望着在台上闪闪发光的Jessica,我再一次惭愧地笑了。

跟人不可貌相一样,我们做对外汉语的,也不时需要破除一些刻板印象。比如,我们一向认为美国人有点儿不靠谱。即使是ABC,只要是男生,就都不太靠得住。约了时间,他们肯定会迟到。再三嘱咐的事,也可能转身就忘掉。结业那天,学生说把送老师的卡片落在了寝室,说是马上回去取,结果我们八个老师站在马路边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打电话一问,学生买冰淇淋吃去了……

但是后来有件事改变了我的成见。某天早晨我突然收到了一条美国男生的短信(错字未改):“对不起老师,昨天早晨我的女朋友要一个严重的哮喘问题和去医院,医生说今天必须看她,所以不能上课。”按照规定,他们只用向教务处请假即可,老师自己是不能准假的,所以很多学生缺课,都不会跟老师说明原因。但是这次却意外地遇到好些主动跟我解释的学生,而且还不是韩国人,也不是美国华裔,而是印象中大大咧咧的美国白人。比如某天我又收到一封电子邮件,标题上赫然写着:“请假条”。我一看就乐了。这位美国学生35岁,是个内敛型帅哥。

老师,

本人林约翰因在西安旅行,请假一天(四月二日)。请批准。

此致

敬礼!

林约翰

2010年4月2日

你看,这个“请假条”写得这么中规中矩像模像样,还能说美国人都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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