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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娜伊兰是个永远闲不住的孩子,为了照顾塔拉,爷爷让她和黑豹留在了大力家里,自己先回嘎鲁尔河畔,说一个月后来接她,她乐意留在这里,她也对塔拉重新认识自己充满了信心。不过她真得闲不住,每天她早早地就起来,帮助大力的媳妇料理家务,给牛羊喂食,收拾庭院。没几天大力家的院子就被娜伊兰整理得井井有条,牛羊鸡鸭都吃得饱饱的,有了精神,看见她就欢快地叫。高兴得大力媳妇嘴都合不拢。

当然娜伊兰也会把塔拉笼子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她每天早晨会从屋后的林子里采回许多带着露水的鲜花,轻轻放在塔拉的笼子里。每次塔拉都是被一阵阵的花香从睡梦中熏醒,起初它看到那些鲜艳的花,会非常气恼地把它们撕碎,洒在院子里,把娜伊兰打扫干净的院子弄乱,但是娜伊兰还是每天给她送来鲜花,鲜草、嫩叶,越来越多,渐渐地它不再把它们弄坏,它开始闻它们,用舌头舔花瓣上的露珠,拿起散发着清香的青草使劲地闻。脸上开始出现笑容,对娜伊兰为它准备的食物感兴趣了,渐渐有了精神,开始在笼子里走动,并且一听到娜伊兰的声音就会停下来仔细听一听,看到她在院子里忙乎,就会趴在笼子里,静静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它渐渐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影子。

又是一个接近黄昏的时刻,娜伊兰帮大力媳妇把羊赶进羊圈,收拾妥当一切,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羊羔,又来到塔拉的笼子边上。早晨娜伊兰放在笼子里的鲜花、嫩草已经蔫了,但都完好地放在那里,没有被它弄碎抛在外面。它喝完了水,又吃了不少的食物。娜伊兰看到塔拉吃得渐渐多起来,非常高兴,就抱着羊羔蹲在笼子外面和它说话,塔拉的精神还不是很好,趴在水碗旁边看着说话的娜伊兰,不动也不叫,似乎在听她说话。娜伊兰说完放下手中的羊羔,向院子里那一片长满杂草,开满野花的荒地走去,她还想摘些花,放在笼子里,让笼子里总是充满了香气。乖乖的绵羊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一边吃草一边咩咩地叫着,她不去管它,只是认真地摘着每一朵花。摘着摘着,她又唱起了歌,歌声在院子里响起,轻轻的,脆脆的,仿佛雨后的森林清爽透亮,那依然带着些许童音的歌声在院子上空弥漫开来,大力媳妇放下手中的活,走出房门看着院子里的娜伊兰,心说这孩子怎么有怎么好听的声音,站在那里听了起来。

“我可爱的毡靴,在我脚下嘎嘎地响,

小羊,你听着毡靴的声音,咩咩地叫,你永远学不会嘎嘎地叫。

小羊, 你不要踩那美丽的花,我要送给朋友,等待它醒来。

朋友, 你快些醒来,小羊为你咩叫,鲜花为你开放。

朋友,请你忘记那不愉快。”唱到这,她回头看向笼子里的塔拉。

歌声早被晚风送到了塔拉的耳朵里。许多天来,它总是听到她的歌声,它不讨厌这些歌声,可是除了歌声,它别的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今天听到歌声,它又习惯性地跟着歌声移动着自己的眼睛,它看到雪白的绵羊紧紧跟在娜伊兰的身后,她鲜艳的裙子在鲜绿鲜绿的草丛中移动,就像草丛中开得正旺盛的小花。那鲜艳的颜色、雪白的绵羊、美丽的小花,和掺杂着绵羊咩咩叫声的歌子,忽然间让它的眼睛明亮了起来,它呼得一下站了起来,走到笼子边上,瞪大眼睛看着娜伊兰的背影。娜伊兰回头刚好看到它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她停止了唱歌,她看到它的脸上流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眼中出现了她曾经熟悉的影子。娜伊兰站在哪里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小绵羊看到她站起来,在她的脚边磨蹭着,想让她把自己抱起来。塔拉看着她脚边小羊的样子更加激动起来,这是它曾经非常熟悉的镜头,这一切又唤起了它的记忆,它看着娜伊兰,在笼子里嗷嗷地叫着,手抓着木栏似乎想冲出来。

娜伊兰看着它,高兴地叫唤着:“它认出我了,它想起我来了。”她跑向塔拉,站在笼子外面,对着它说:“狼孩,你想起我了?你终于想起我了,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再想起我了!”

塔拉看着笼子外面喋喋不休的娜伊兰,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头上下动着像是在点头。

“大姨,你看,你看,它听懂我的话了。”娜伊兰已看到站在门边上的大力的媳妇,激动地对她说着。

大力媳妇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世界上只有娜伊兰可以救这个狼孩,她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接下来的事,她更加相信自己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了。

娜伊兰把手中的花通过木栏递给了狼孩,说:“这是给你的,它们是夏天里最香的花,你闻闻。”

笼子里的塔拉,竟然伸出手接住了花,拿在手里反复地看着,然后把它们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地闻着,很高兴地样子。

大力的媳妇定定地看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狼孩好像完全听得懂娜伊兰的话,很乖的样子,难道它在这呆了一段时间真得学会了人的话?

“你现在想起我了,那你就应该多吃些东西,打起精神。你不能死。我会说服叔叔他们,不再把你关在笼子里。我会带你到丛林里,寻找你的伙伴。”

塔拉听完娜伊兰的话,真得走向装着食物的盘子,低下头又吃了些东西。

“它听懂我的话了,它有救了。”娜伊兰兴奋地边说边向厨房跑去,她要再给它拿些吃的。

大力他们听到娜伊兰高兴的声音,都来到了院子里,他们看到笼子里的狼孩真得正在低头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吃得很香很认真,精神好多了。大力看着恢复起来的狼孩,和娜伊兰一样高兴,柳宏建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娘竟比他还有办法,简直不可思议。

娜伊兰很快就又拿来了一些鲜肉,这是她早就嘱咐大力叔叔给她备的。东林也凑了过去,塔拉没有对他表现出不友好。这一天它大大吃了一顿,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柳宏建看狼孩渐渐好了起来,就认认真真地呆在屋里写了份报告,去找他的老师邀功领赏,彻底不回来了。这让大力有了自由,不再顾及他的实验,所以娜伊兰一要求带着塔拉到周围的林子里转转,他就痛快地答应了。大力早就有这种想法,他觉得不能把它永远关在笼子里,可谁也不能靠近它,现在有了娜伊兰他放心了。

没几天的时间,塔拉就恢复了元气,脸上有了笑容。娜伊兰决定带着它到屋后的林子里散散心。大力开始不放心,没有把塔拉脖子上的铁链除去,带着儿子和黑豹,亲自陪娜伊兰去了林子里。在笼子里囚禁了那么长的时间,终于可以走出来,在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走动,那种兴奋激动可想而知了。第一次,大力没敢走太远,很快就让娜伊兰带着塔拉回去了。接下来他又跟着娜伊兰出去了几次,看塔拉很乖,就放心地把它交给娜伊兰和他的儿子,自己不再管,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娜伊兰每天坚持带着塔拉在绿油油的丛林边缘散步。塔拉也越来越在笼子里呆不住,每次回来都是在娜伊兰没完没了的规劝下,才极不情愿地钻进笼子,然后就等待着黎明或者黄昏,只要娜伊兰出来晚一点儿,它就在笼子里急躁地撕咬木笼,发出焦躁地嗷叫声。只要离开笼子就变得非常的乖巧,完全听从娜伊兰的指挥。

在这样万物萌动的季节,一天早晨,娜伊兰又带着塔拉来到大力家屋后的树林,林子里充满了鸟语花香,深绿的树叶在枝头跳跃,娜伊兰拉着塔拉在草丛里奔跑着,渐渐跑出了树林,顺着林子后面的一条土路慢慢向山上奔去,走了一半,娜伊兰感觉他们离开院子有些远了,她有些不放心了,拉着塔拉想回去,可是塔拉却站在原地一点儿也不想回去,任凭她怎样拉它,它脚下就向生根了一样,梗着脖子就是不动,跟她较起劲来。

娜伊兰一边拉,一边说:“该回去了,快点儿走,会有危险的。”塔拉看着她就是不挪动脚步。

拉了几下,塔拉就是不动,娜伊兰就不再使劲。其实她也很想带着它在丛林里走走,丛林和草原都是她熟悉的地方,没有任何别的地方会让她这样的熟悉。她抖动了一下塔拉脖子上的铁链,这道命令像一道电波传向它的全身。箭似乎都没有它快,它身子往前一窜,就向前飞奔而去,娜伊兰被它拉着趔趔趄趄也跟着。塔拉放开四肢向它熟悉的丛林里飞奔着,身后的娜伊兰开始还可以跟上,渐渐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渐渐有些跟不上了。塔拉还是一任四肢向前飞奔,在这飞奔中它又找到了过去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几乎忘记了身后的娜伊兰,只知道拼命地向前冲,对于限制它运动的铁链厌恶至极。眼看着他们已深入林子很深的地方,塔拉再也受不了铁链的限制,猛然一用力,铁链滑脱了娜伊兰的手,它拖着铁链向丛林深处飞奔而去,转眼就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娜伊兰在后面拼命地追赶,喊叫,声音转眼就被密密麻麻的树木吞噬的没了痕迹,那声音像被魔鬼生生吞了下去。追了一会她再也跑不动,停了下来。

丛林里安静极了,娜伊兰站在纠缠在一起的枯草、藤蔓丛中,夹在遮天蔽日的高大的树木之中,只听到自己急速的心跳声,喘气声,她感到了害怕,害怕许久没有回到丛林里的狼孩会迷失方向,会被丛林里的动物吃掉,而没有想到自己也处在了丛林里的危险之中。娜伊兰再没有力量呼喊,转头向林子外面走去,走着走着她的眼泪就留下来了,她不知道回去怎么给大力叔叔说,她把狼孩给丢了。

娜伊兰走出丛林,在林子外面徘徊着,等待着,可是直到中午时分,她也没有看到狼孩的影子,她只好沮丧地回到了大力家。一到家,大力看着娜伊兰阴沉着脸,低着头慢腾腾地,身后没有跟着狼孩,就猜测到发生了什么。娜伊兰看到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大力,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呜呜咽咽地说自己把狼孩丢了。大力看着伤心的娜伊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说狼孩本来就属于丛林就让它回到丛林里,这是对的。的确,这也是他所希望的,但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担心狼孩,他还是感觉狼孩没有完全恢复体力,在丛林里一旦遇到危险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可是目前已经这样,他再去把狼孩抓回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就让这孩子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一切顺其自然吧!

娜伊兰还是闷闷不乐,一下午都呆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院子里干着活,接近傍晚的时候,她又采摘了许多鲜花,换了清水,准备了新的食物,等待着。她还是存在着一线希望。大力一家人不忍心泼灭她的希望,但他们,甚至于整个黑石砬子的人都相信狼孩不再会回来。

黄昏到了,娜伊兰还在院子里,在喂一只小羊,忽然她听到一阵呼啦啦的铁链子声,她走出羊圈看到塔拉已站在了笼子的外面,拖在地上的链子发出了响声。娜伊兰惊讶极了,欢呼着:“狼孩回来了,狼孩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都跑了出来,他们不相信娜伊兰的话,可是他们真的看到塔拉脖子上挂着铁链又回来了,而且站在笼子边上,等待着娜伊兰给它打开笼门。人们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看到的,原来那样想往自由的狼孩,自己跑了怎么又会回来,完全是不可思议的。有人说它开始留恋人类的生活环境,要变回人了;而更多的人认为塔拉被笼子关傻了,逃出去还回来是真的傻了!

塔拉钻进了笼子,吃着娜伊兰为它准备的晚饭。这以后的一段时间,它再也没有挣脱娜伊兰独自奔向丛林,即使是她松开手中的铁链,它也不会离开很远。它在丛林里越来越快乐,越来越开心,身体完全恢复了。慢慢娜伊兰每次来到林子都会松开手中的链子,让它自由在林子里奔跑,不过,它再也没有离开娜伊兰很长时间,钻进丛林一会儿,它就会回到她和东林的身边。但每到该回去的时候,它都是那样的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林子。娜伊兰知道它还是想回到丛林里,只是不放心她,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它是不会离开的。

在娜伊兰的精心照顾下,塔拉越来越强壮了,它的体力完全恢复,浑身上下,重又充满了活力。终于有一天,在它准备跟随娜伊兰回家的时候,娜伊兰解开了它脖子上的铁链,对它说:“你走吧,你应该回到丛林里去,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你去找你的朋友吧!我知道你向往丛林。你走吧!”娜伊兰做出了一个让它走的手势。

塔拉蹲在地上,抬着头看着她,大力专门给他准备的遮羞裤衩,似乎太肥了,像裙子一样摊开在地上,娜伊兰看着那花裤衩,笑了起来。她摸着塔拉黑长的头发,拍拍它的肩膀,又做出了一个让它走的手势。塔拉慢慢站起来,一点点地向丛林深处走去,走一段时间回过头看一看。娜伊兰摇着手向它告别。它转过头,腾起身子向丛林奔去。

娜伊兰看着跑远的塔拉,对着它消失的方向又唱起了歌,她用歌声为塔拉送行,为它祝福,她希望它找到同伴,重归丛林。

塔拉听到了她的歌声,在远处停了下来,回头注视着她,然后义无反顾地向丛林里跑去,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娜伊兰的歌声在林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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