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草原之行后，李尉明与董菲已经乘坐火车到了宁夏的沙湖，这里是董菲最喜欢的电影《大话西游》的拍摄地。董菲自诩是个俗气的人，她之所以提议来这里，当然也是因为那部经典电影《大话西游》的缘故。西斜夕阳中的荒凉沧桑的西夏王陵高大的封土堆和沙湖畔茂密芦苇荡都已然成了很多她这个年龄段的人心目中的爱情圣地了。
董菲特意从西部影视城的服装出租那里借来一套衣服，模仿紫霞仙子的装束，站在被芦苇荡分割成小块的湖面的竹筏上摆出各种各样花痴造型，让李尉明给自己拍照。
来到西夏王陵高大的封土堆下的时候，董菲突然装作严肃的样子，对李尉明说：“好啦好啦，就在这里。”
李尉明将事先准备好的项链为董菲戴上，董菲见自己计谋得逞，十分得意地笑着，表示接受了李尉明的道歉。这时候，董菲心里突然像被针刺了一下，董菲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中了什么邪，突然回过头看着身后高大的西夏王陵的封土，想起了那个骗了年少无知的自己几升眼泪的桥段：女神紫霞仙子就是在这里说了句“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董菲心里一阵疼痛，她觉得自己的多愁善感触景伤情的毛病又更上了一层楼了。董菲只好暗暗安慰自己：自己又不是女神，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董菲现在特别后悔，为啥选了这样一个地方接受李尉明的道歉？
李尉明察觉到此时董菲眼神从得意变得茫然空洞，关切询问董菲是不是身体不适？董菲将刚才自己那些不吉利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想到李尉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着说哪有那么多一语成谶？
董菲也傻笑着，暗自责备自己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本来好好的浪漫氛围，差点让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毁了。
这时候，一对扮演紫霞仙子和至尊宝的演员也登上简陋的舞台为影视城里的游客表演《大话西游》的经典桥段。那两人二货一样的打扮和逗比的对白把在场的游客都逗得哈哈大笑，董菲也很快将刚才心里掠过的那些不愉快的想法都抛诸脑后，饶有兴致地看着舞台上逗趣却又投入的表演。
那天的夜晚，天空难得的清朗透亮，青白的月光倾泻而下。在沙湖附近的仿古小客栈里，董菲和李尉明坐在客栈的屋顶上。二人惬意地晒着清冷柔和的月光眺望远山，享受着西北沙漠夏夜里独有的寒凉与寂寥。
“那里是不是贺兰山啊？”董菲享受着夏夜里的惬意，用手指着远处的天际。
“好像是吧！山近月小觉月小，便道此山大如月。若有人眼大如天，还见山高月更圆。”
“好像是王阳明十一岁的诗作，嘻嘻。从诗里也看得出，王阳明也渴望得到更高维度的全新视野吧？”董菲得意地接过话说道：“哎，尉明，你把科大的工作辞掉了，之后怎么办？”
“当无业游民，小菲你养我。”李尉明现在更喜欢开玩笑，抬眉毛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董菲被逗得笑得前仰后合，若不是李尉明扶着，就差点就从凳子上摔下来。董菲捂着胸口，平复下刚才的惊恐，继续喘着气，笑着说道：“你现在还喜欢开玩笑呢？我说认真的。”
李尉明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坐凳的靠背，仰面望着天空，回答道：“有朋友在北京开了心理诊所，我先去那里工作。”
董菲抿嘴笑着说：“对哦，你除了会出卖色相之外还是个心理医生呢！”
李尉明浅笑着望着董菲，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摇头说：“错了，我是心理咨询师，我的那个朋友才是心理医生。”
董菲捂着肚子忍住不笑出声，摇头不解地问：“心理医生和心理咨询师，有什么区别吗？”
李尉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故作严肃地说：“他的专业是医学，而我学的是心理学，差别当然大啦！”
董菲抿着嘴笑了笑，点头说：“那回到之前的话题，你是承认自己除了当心理咨询师之外又出卖色相啦？”
“呵，我说不过你！”李尉明温和一笑，稍稍摇头。
董菲故作神秘地小声说：“你是让着我。”
“等你毕业后，我们就结婚。”李尉明的声音温沉柔和。
“呵。”董菲会心一笑，也学着李尉明的样子，仰面望着这月朗星疏的夜空，幸福地说：“好啊，有空带你回我家，我爸妈肯定会很吃惊我居然能嫁出去，还能嫁给这么好的李大帅哥。嘿嘿，今天的月亮好漂亮。”
李尉明目光柔和沉静，问道：“小菲，我给你得那本书你看了没？王阳明的《传习录》。”
董菲转过脸与李尉明四目相接，回答道：“当然有看，就觉得好奇妙，看似没道理，但却和现代的量子理论不谋而合，科学研究的后期是不是都会转入哲学领域？”
“哦？说说你的想法。”李尉明对董菲的看书心得很有兴趣。
董菲谦虚地笑着：“我理论物理水平有限，对量子论的了解也仅限于科普层次哈！博学多才的李大帅哥听了不许笑。”
“就是随便聊聊，又不是学术研讨。要不我先说，等你先笑够了，你再说？”李尉明挑了挑眉毛，他故意搞怪的样子十分可爱。
董菲忍俊不禁，连连点头说：“好啊好啊！你先说，让我好好笑笑。”
李尉明目光如今晚月光一样柔和平静，回答说：“王守仁认为灵明是天地鬼神的主宰，位天地，育万物，未有出于吾心之外者。”
董菲兴奋地接过话来，说道：“那个著名的‘我看花故花在’的故事，中学的教科书专门拿出来做唯心论的经典案例批判的，但从量子论的角度来看就未必不对，是吧？”
李尉明温和笑着，点头表示赞同，说道：“对，之前我们有聊过这个。比如那个让很多科学家窝火的不死不活的‘薛定谔的猫’，深究到后面，也不能用实证科学的那套来解答。”
“薛定谔是个虐猫狂。”董菲忍不住大笑，“我也不了解量子论里那些高深的思想实验，看科普读物里这样描述量子论的观点：说一个粒子，当没有被观测的时候，有各种可能。只有当它被观测了，才会呈现出某一种状态，这就是薛定谔思想实验的来源对不？太玄妙了，我理解不了。所以看了王阳明先生的‘心外无物心外无理’的这句话，好像悟到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也有人觉得这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哎，很多事情真的说不清原委。”
李尉明轻松笑着，点头说：“道门中人有句话很有道理，网络上流传很广。”
“什么话？”董菲瞪大眼睛望着李尉明。
李尉明故作高深地颔首点头，慢慢念道：“爱信信，不信滚！别打扰贫道飞升。”
“哈！”董菲听李尉明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又差一点笑岔气，她原以为李尉明会说出一段惊艳的装酷的文言文，没想到没有想象中的高雅，居然是这样接地气的又十分可爱的“俗”。
董菲连连点头赞同道：“说的有道理。哈哈，就是这个‘爱信就信，不信就滚’，李道长也是打算白日飞升呢？之前你说的，要顺应本心，就是这个道理对吧？”
“对，只俯首于自己的心！人就这么大个脑袋，能装下一个宇宙吗？天下的事情太多了，都有自己的理解方式对不对？”李尉明看着天空里的月亮，目光沉静深远。
董菲望着李尉明，又问道：“有没有想过，大爆炸之前的宇宙是什么样子的？”
李尉明摇头反问：“北极的北边在哪？”
“啊？这个啊……”董菲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按照大爆炸的理论，整个宇宙都是在大爆炸中诞生的，那么大爆炸之前本身就没有宇宙。其实大爆炸也只是一个假设，也有脉动宇宙和静态宇宙的猜想。脉动宇宙的理论很有意思，现在的宇宙也许是从上一个宇宙的废墟中诞生。”
“浴火重生的涅槃凤凰么？”董菲对着李尉明眨巴着眼睛装可爱，虽然董菲早就过了装可爱的年龄。
李尉明温柔地看着身旁装可爱的董菲，点头赞同说：“是啊！但这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又能怎么证明呢？人类的寿命太短，可被记录的历史也太短，加上受制于三维空间的限制，导致目光短浅。很多事情都只能看到片面，然后通过片面的投影去推测完整的形态，这种方法必然导致‘盲人摸象’的结果。所以很多大胆的猜测也没办法证明，现在备受推崇的实证科学的弊端又一次暴露了。”
“那么你也认为宇宙也许有轮回，之前我也听说人类文明也有轮回。不是有那么多没法解释的史前文明，还有一些曾经高度发达却又突然消失的神秘文明么？”董菲若有所思，沉浸在西北清凉的夜风里。
“在望远镜发明以前，非洲的原始部落也知道天狼星有一颗伴星，也许人类现在的文明就是在上一个文明的废墟上重建的。”李尉明目光深远，意味颇为深长。
“说不定还有高维的宇宙，我们这个宇宙只是高维宇宙的投影，或者是上层宇宙所创造的一个世界。”董菲转过头看着天空，喃喃说道：“我的小说还没写完，不过已经能预见男主角的悲惨命运了，有点不忍心写下去。他如果真的存在于那个武侠世界里，会不会痛恨自己为啥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哎呀呀，真是惨！我也想对他好点，但真心投入到创作中，总觉得故事的发展轨迹并不是作者能全权决定的。”
“一定是高维宇宙决定了低维宇宙吗？有没有可能相互影响互为因果？”李尉明内心隐隐有一丝触动，眼神微微闪了一下，继而转脸看着远方已经和夜色融为一体的沙丘。
董菲侧过头，痴迷地望着李尉明迷人的侧脸，小声说：“尉明，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呵呵，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如果小菲你具备看透高维空间的能力呢？”李尉明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目光温沉平静。
李尉明的问题，让董菲联想到她的那几个诡异的梦。董菲心里一惊，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蓦然陷入莫名的恐惧之中。
李尉明察觉到董菲此时心里的矛盾和恐惧，安慰她说：“那些能力并不会伤害你，你之前也不是说应该感到自豪么？俾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小菲不应该被自己的能力吓到。”
董菲思索片刻，稍稍平静下来后，又释然笑着点头说：“那种感觉就是超时空接触么？如果我真的具备这样的能力，呵呵，我想我应该会当个勇敢的虫子吧。”
“虫子？”李尉明疑惑地笑了笑，不解地问：“怎么又想到要变成虫子了？为什么不是救世主？”
董菲双手抱着后脑勺，仰面看着天空里皎洁清冷的月亮，假装轻松地笑着说：“之前不是老拿虫子作比喻么？莫比乌斯环上的二维小虫，还有生活在荷塘里一心想看外面世界的小虫。我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能力，我会爬出荷叶，看看池塘外面的世界。”
李尉明听完董菲这一段内心剖白，颔首浅笑而不语。
董菲闭上眼睛，回忆起当日杨锦汉教授对她说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话，虽然现在董菲还是没弄明白心中的疑问，但她正在努力地向那个方向走去。
沉默片刻后，董菲继续说道：“我越来越相信这个世界是被精心设计的了，呵，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清冷皎洁的月辉温柔洒落，凉风丛沙丘芦海上吹过，萧萧簌簌的声音是很好的安神曲。董菲沉浸在这清灵的风声草歌之中，靠在李尉明的怀里安心地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