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强缓缓站起身，打着哈欠，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看似有点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大一点，在天文物理学视角下，当下的能源密度、人类生物性的大脑和身体都已到达极限。如果希望人类的未来长远而繁荣，必须开发人工智能系统，也许可能出现以机器与生物的混合体形式，实现对地球式的生命周期的超越。”
常钧言听到这段话后，凝肃的面孔又微微一沉，警惕地问道：“据我所知，Gaia的通天塔计划是关于高维空间的探索，而并不是你说的人工智能。”
郑强并不慌乱，从容一笑反问一句：“Gaia的‘通天塔’的本身含义就是要寻找这个世界的最基本构成，这里说的并非各种基本粒子，而是一种类似于精神状态的存在。使一个无生命的物体通过一系列复杂的逻辑运算来突破的人工智能存在瓶颈限制，让人造智能系统具备类似人类的思维是一条很漫长且艰辛的路。所以为什么不转变一种思维方式？将已有的人类智能直接用于通天塔系统。”
常钧言心中猛然一怔，郑强的话让常钧言有种窒息的恐惧。常钧言并不害怕Gaia，他所担心的是Gaia这种独特的思维——这群人不是一般的危险分子，他们都拥有超高的学历和智商，还有异于常人的思维模式。
郑强气定神闲地浅笑着继续解释：“那群人自然也是怕死的，在前几次实验失败之后，他们也不敢盲目参与实验。所以他们才让我这个边缘化的组员参与到通天塔计划的核心实验中，其实想想也明白，我就是一个实验白鼠，他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当然这么说并不合适，因为小白鼠除了生存本能之外很可能没有人类这么强烈的自我意识，但是我有。所以我经历那次恐怖实验能清醒过来，他们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所以他们是不会轻易将你放回来，你现在平安无事地坐在这里，你是如何做到的？”常钧言目光锋利、语气冰冷，表达了自己对郑强的不信任。
郑强从容地笑着说：“这得感谢Gaia中那些西方人常年对于华裔成员的打压，很多华裔成员也想借这个机会反客为主从而在Gaia里取得主动权。冯美娟就是这样的一个，当然和她类似的也有不少。这些人虽然在Gaia里受排挤而边缘化，但是每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所以得到几个华人成员的帮助后，我几经辗转逃回中国。在世界几大国家中，中国是Gaia势力渗透最少的国家，当然这一切也得感谢Gaia中那些盲目自大的西方人。若不是他们常年对华人的排斥，Gaia 在中国的势力也许会发展得更快一些。”即便在这种环境里，郑强的语气里有着他独有的狂妄自信。
常钧言眉头紧蹙，思索片刻后问道：“所以董菲的出现是你为了扰乱冯美娟的判断而布下的局？”
郑强神情严肃，摇头否定了这个判断：“我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那张神似董菲的照片并不是我这种人能伪造的。那张图像是Gaia在十余次空间折叠试验后，所出现的量子干涉图像。而且据我所知，你们和欧洲原子能机构也得到过一样的图像，这些都不是某个组织能做假的。”
常钧言是故意这么问的，他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个组织有能力伪造一张这样的量子干涉的图片并且让图片出现在各大实验室的实验结果中。
想到这里的时候，常钧言眉头微微一动，随后抬起头冷静地看着郑强，等他进一步的解释。
郑强没让常钧言失望，他继续说道：“如果说一次高维空间的量子干涉实验出现一张类似人脸的图像可以当做巧合，但是那十余次实验，而且是世界各地不同实验室所进行的实验都得到了相同的结果，那又说明什么？”
常钧言低头陷入沉思，此时他心里已经明白了郑强所指。这一切看似灵异的现象背后到底暗含着什么？很多主流的解释是忌讳谈论的。
郑强嘴角微微扬起，继续说：“Gaia那群人也是在这量子干涉实验中出现的这张照片的基础上才想到，会不会已经有人做到过个人意识的量子化呢？所以Gaia就利用这个思维制定了通天塔计划，这就是通天塔计划的由来。如果能有窥测第四维度甚至更高维度的能力，那么就有可能得到预测未来和海量信息的瞬间获取能力。这里面也包括了你们这些主流科学家们一直不愿意谈及的‘灵魂’，但这个通天塔计划就是研究人类意识或者说灵魂，是否具备穿梭高维时空的能力，继而寻找到这个宇宙的根本所在。”
“然后呢？”常钧言压低了声音，冷肃的目光从厚厚的镜片里透过 ，直直落在郑强自信得有些扭曲的脸上。
郑强怪异地笑着，用略带挑衅的腔调问道：“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就具备了操控世界的能力，这个连计算机专业的本科生都懂的问题，难道身为量子物理专家的常组长想不明白吗？哈哈，Gaia的研究确实要比你们大胆很多，你们也不能责怪Gaia成员的思维异于常人。是主流科学界的多数人，沉溺在已经获得的成就中而不愿意接受新的思想挑战。”
常钧言听了后并没有介意郑强的挑衅和嘲讽，反而点头赞同道：“我承认，不少人的确满足于现状，在现有基础上修修补补，却不愿意抛下一切陈旧观念接受全新的设定。而我曾经也是其中的一个。”
郑强目光沉远：“Gaia在南太平洋与北冰洋制造小规模的天震便是他们空间武器实验的结果，不过现在高维空间武器还属于不可控制的危险物，所以Gaia并不敢轻举妄动。但倘若他们能突破三维时空的限制，那么就可以在高维度上实现对空间武器的操控，从而达到他们可怕的目的。而量子智能可以摆脱三维时空的限制实现高维度穿越，那么在理论上便是控制空间武器的最佳选择。但是这里面最关键的地方在于，这个被量子化的智能所奉行的宗旨必须是与Gaia宗旨一致，所以Gaia才会在组员内选择核心成员参与实验。不过可惜，那些自愿为了Gaia理想而献身参与实验的成员均已失智，变得痴呆傻笨，只保留了最基本的生活本能。虽然经历挫折，但Gaia又不愿意放弃这条思路，所以他们才将我选入了通天塔的实验组。很幸运，我能从通天塔的实验中苏醒，但我在很长时间也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之中。我能感受到通天塔系统所控制的空间武器的恐怖，不过我还不能控制它们。但意外的是，我通过那次的量子智能实验感知到了董菲的存在。”
“感知？如何感知到的？”常钧言下垂的右手已经团握成拳，冷汗从掌心里渗出。
“我无法描述这种感觉，有些感觉和现象，已经超出了我们三维世界语言的表现范围。我见你办公桌上摆了几本佛经，我猜你应该明白这样一种描述：有些世界里的殊胜奇景已经不能用现有的语言概括，所以佛陀当年在度化世人的时候，会用到一些世俗的比喻方便说法。”郑强嘴角微微抽搐着，虽然看起来在笑，但他笑容中透露出的纠葛和痛苦瞒不过常钧言的眼睛。
郑强的这些话，句句戳中要害。
常钧言感觉到心头被扎进了一根刺，虽然他早就猜到了，但是从这位前Gaia成员的嘴里亲口说出，还是让常钧言感受到一种能让人心脏骤停的恐惧。但在这个时候，他不能将内心的不安和恐惧表现出来，尤其这时候是面对一位敌友难分的危险人物。
“那张脸的确很像董菲，但这个世界不同国家不同民族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都能有极其相似的。”常钧言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继而违心地解释说。其实他也开始认为，那张脸就是董菲，冥冥中仿佛有因缘牵引一样。
郑强无声地笑着，摇头叹道：“董菲和那张脸不是相似，是镜像的一模一样。这点冯美娟也和你说过了吧？基因完全相同的同卵双胞胎，在后天发育的过程中，也难免出现骨骼肌肉等特征的微小差异。但这张图片跟董菲的差异，仅仅在于镜像。”
常钧言目光一沉，冷静地注视着郑强，用冰冷的语气问道：“是你通过通天塔量子智能实验而找到了董菲？”
郑强坦然地点头说：“当然，我说了很多次了。”
常钧言压低了声音询问：“还是因为巧合？还是你的意识作祟？”
郑强嘴角微微一样，略带深沉地笑着：“这个世界没有这么多巧合。”
常钧言眉头陡然间抽动了一下，显得忧心忡忡：“如果这么说，董菲现在的情况岂不是很危险？Gaia他们已经早就留意到她了。”
郑强摇头说道：“其实也没那么危险，因为董菲一直在冯美娟的控制下，虽然冯美娟不是Gaia 的核心成员，但Gaia也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节外生枝。不过现在冯美娟参与量子智能实验失败的事情一定要严格保密，我担心Gaia 中的其他人在知道后会有进一步的行动。我先前听过冯美娟描述过董菲参与到灵语课题后的状态，董菲现在恐怕还没有心理准备面对这一切。所以今天晚上，再由我参与量子智能实验，以验证我之前的推断。”
常钧言捏了捏睛明穴，闭目沉思，显得十分忧虑。量子智能的动物实验都已经顺利通过，但真人实验却有如此大的风险，这是常钧言始料未及的。
郑强猜到了常钧言的忧虑，继续说：“量子智能实验对于实验参与者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我比较幸运能活下来。我是通过与通天塔系统找到了董菲，所以我相信董菲才是量子智能实验最合适的人选，甚至有可能是唯一的人选。”
常钧言皱眉沉思许久，他要在道德底线和科学信仰中做出一个选择，这个决定很艰难。
随后郑强回到他宿舍休息，常钧言也回到这片安全区的独立办公室里，开始思考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身为灵语课题组的副组长的冯美娟，在经历量子智能试验后陷入昏迷的事情被当做最高机密而严格对外保密。不仅担心Gaia得知后会不会对董菲采取进一步行动，而且常钧言也担心因为冯美娟的意识量子化实验失败而导致量子智能研究的终止。现在的常钧言，也觉得自己有一点不择手段的意味了，难道是和冯美娟在一起的时候被她的思维影响到了吗？这个念头从常钧言心头闪过，但转瞬即逝。常钧言告诉自己，他现在面对的敌人太过强大，不能再以常规方式来思考问题。常钧言当然清楚，墨守成规的结果就是坐以待毙，只有突破现有的思维，才能获得有价值的进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