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御的确是喜爱他的,不然也不会对他的一座府邸如此上心。凤离昨夜回到三圣宫,第一次打量这座新得的府邸,转了一圈,没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其中,他最喜欢的是这座小花园和这一方亭。
她信步走在小道上,身后随着凤离。对这个曾喊过她娘亲的少年,她虽然会心疼,但一开始,还是有着陌生感的,相处渐久,隔在二人中间的那堵陌生,正渐渐消散。在她的心底,开始真正爱护他。
“离儿,我原本不明白,我到底是谁,我存在又是为了什么。但我遇见你,我想,我是要陪在你身边,呵护你,爱护你,弥补多年来对你的亏欠。”她走在前头,声音传出,身后的凤离听着,心中一暖。也许她不是真正的娘亲,但她对自己的关怀,是那么真,那么让人想要依赖。
凤离跟上几步,从背后伸开双手,冷不防被环住。她嘴角尚凝着一抹淡笑,这样的一幕,她的心底泛出一股说不清的滋味,就好像曾经有人也这样抱过她,却怎么也想不起。“离儿。”她轻声喊着凤离的名字。她看到转角处,一个小丫头缩回头,远远避开的模样。这让她不禁想起出门时看到的那两个小丫头,也是在看到她后匆匆离去。
“为什么她们看到我就走?”她问着身后的凤离,没有看到他面上的一抹微红。“我也不知道,也许,你长得太好看,她们嫉妒。”凤离松开手,在她耳畔如此说道。下意识地避开,她凝着一双眸,疑惑地望向凤离,他所说的,她自是不信。
陪在凤离身边的日子,很安宁。凤离的生活很简单,八百岁的他已经具备修习凤族传承术法的资格,白日里他多数呆在凤族的传承阁,偶尔会抽出时间陪她四处转转。夜晚,她会陪着他一起看星空,直到她沉沉睡去。有那么几次,她假装入睡,看到他努力凝聚双翼的模样,便是心疼。而某一次夜里,她看到他身后一双火红的双翼,带着他翩然飞在上方的星空。她知道,他终于迈开了第一步。从此以后,他也将具备凤族可御苍穹之力。那一夜,他带着他的双翼,飞驰在星空下,直到天明时分,才依偎在她身旁,疲惫地入睡。那一天,她一直等到他醒来,送出第一份祝福。
此后,凤离待在传承阁的时间越发长久,看着这个少年拔高的身姿,日渐英朗的容颜,她明白,他真的长大。
看到他温润的眼眸,看到他轻笑的嘴角,她越发觉得心痛。她清楚,这不是当初对那个孤苦少年的心疼,而是另一种滋味。然而更让她迷茫的,是每一次看向凤离时,她都好像能看到另一人的身影。那道身影,像是刻在心底一般。她的迷茫,她的疑惑,不曾向凤离提起,似乎一开口,便会伤到这个孩子。
如果没有那让她心痛的模糊身影,如果没有那人突如其来的打扰,她会觉得,陪伴凤离,生老病死,是她此生唯一的意义。
龙幽的到来,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那一日,她只是觉得天有些凉,便独自去往一重天,想为提前凤离置办一些御寒之物。顺便,她在那家雨前春的茶馆小坐一会。雨前春,是她和凤离偶尔上到一重天时最常来的地方,这里,环境很是安宁。
这一坐,便引来了龙幽。他径直坐在她的对面,开口喊她“小傻瓜。”她一惊,被一口茶呛到,对面那人,只管微笑。然后,他不管她是否愿意,便开始讲述一个傻瓜和一条笨龙的故事。这个故事,她原本没有听懂,直到他说,那个傻瓜被控制了身体,在术法的运转下,离开了那条笨龙。
她想,她明白了,这是凤离曾讲给她听的凤与凰故事的,前半段。她没有故事中凤天羽的记忆,不管龙幽讲得多么苦,她有感触,但仅限于对一个故事的感触,而没有发自内心的共鸣。
但当她听到最后,凤朱消失的那刻,她的心,很疼很疼。
她只问了龙幽一句话,“凤朱是谁?我又是谁?”凤朱在她的脑海里,没有一个具体的印象。每当听到这个名字,她总会想到在凤离身上浮现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她觉得,那便是凤朱罢。她不禁想,她的出现,到底是为了凤离,还是为了凤朱。
龙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她强行带了走,一如当初。他觉得,她便是凤天羽,只是少了他与她的记忆,那么这一份记忆,由他来造。
不见了她,凤离起初不以为意,想来她出去散散心也好。直到七日里,不曾见过她分毫,凤离想,她该是遇上了什么变故。
雨前春茶楼,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凤离是在数日的打听下,才听到只言片语。龙族的龙幽曾出现过。她与龙幽的一段过往,重老曾跟他提过一些。凤离没有立即动身前往龙族,将她带回。凤离的生活一切照旧,只是偶尔会独自一人坐在房顶,看头顶的夜空,偶尔目光会落在北方,那里是一重天下龙族的方向。他在等,等她回来,等她斩断所有与幽的瓜葛,回到他身边。
这一等,是三年之久。凤离在这三年中,目光愈发深沉。看到他的人,再不会将他当成稚子。传承阁的术法,他修习了近三成,他的努力他的天赋,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他当得起凤族三圣的称号。
也许,他还能等几个三年,他还有成长的空间。他想着,当她回来时,他已不再是当初的少年,他会让她看到,自己的成长。但是,一张通告,让他无法再淡然地等下去。
龙族神将龙幽,十日后大婚。即将成为龙幽伴侣的女子,据说很是神秘,据说三重天上记载仙家籍谱的仙吏都找不到她的出处。这传言自然传到了那位仙吏耳里,仙吏急得赶忙搜查是哪家漏报了子女明细,这一查倒好,立马查出十来个漏网之鱼,这下反而忙得他四处修补漏洞去,没甚时间管那据说很神秘的女子了。
十日时间,好生仓促。龙族尽管不在是八重天上显赫的仙族,但仙帝的旨意谁人摸得透,贬落妖界的都可以赦免,更何况只是降至一重天下几乎不损根基的龙凤两族。虽是神将的一场婚典,龙幽的身份却是特殊,受邀的仙家位份高的也会嘱咐自家童子门人,备上份厚礼,前来祝贺,位份低的自是要亲自前往,趁机与龙族多亲近亲近。
一重天下,迎来史无前例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