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龙幽大婚,宾客如期而至。
龙幽忙不迭地招呼前来的宾客,尽管很多他都不认识。但他的心神却不在此,时不时向后堂望去,总担心,那里会出什么变故。那日,她说要嫁给自己,一切来得那么快,又那么不真实。但他还是很开心,立马跑到龙族族长那说自己要成亲的事,越快越好。这样,他才不会想得太多,怕自己一想多,就会问她,是不是真的愿意,怕她说,不愿意。
才发现,自己是多么胆小。龙幽不时望向后堂,旁人的哄笑,他都毫不在意。直到,礼炮鸣响,司仪小官高声喊着迎新娘,他一下子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眼中只有慢慢走出的一身红色礼服的她,还有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新娘款款走出,薄纱下依稀是一道绝美的轮廓。这一身红服的女子,慢慢走到同样红得喜庆的龙幽身旁。就在礼官将要高喊三拜首之际,一道清亮的声音,将礼官喉咙口的话生生压了回去。
“凤族三圣子凤离,携翡翠扇五把,红珊瑚三树,东海夜明珠一颗,前来祝贺新人大喜。咦,还有一张画。”这便是那道清亮的声音,正是门口负责记录各位来宾贺礼的小官。凤离出现的时机,很是凑巧,而他惊异于凤族之人前来祝贺,声音便高上数个声线。落在大堂正观成亲礼的众仙耳里,味道是各不一样。
龙幽感觉到身旁的她,在听到凤离二字时,颤抖。他握紧她的手,想要平抚她的紧张。在他手心的小手,果然变得温和下来,更是紧紧握住了他。龙幽的嘴角扬起,他笑了。
凤离一个人走进大堂,眼里看到的是一身红衣的女子,与龙幽双手交缠紧握。凤离的嘴角微微翘起,似在微笑,可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他是在笑,他是在怒,怒到了极致,泛起的冷笑。
果然,凤族和龙族,万年前的结,尚未打开。
“你真的要嫁他?”凤离无视周遭所有人,在他的目中,只有她。红衣女子偏转过头,没有看向凤离,而是望着身旁的龙幽,轻轻点头。这轻轻的一点首,对龙幽而言,胜过千言万语。而对凤离而言,是扎在心口的一把把刀。他不是没想过,任由她与龙幽一起,会不会出现今天这般局面,但他自始至终不相信,她会背弃凤朱,背弃自己。直到此刻,她点头,她目光只注视着龙幽,他仍然不相信。
“我不信,我要你亲口跟我说。”说着,凤离便欺身至她跟前,眼看就要掀开她头顶的红纱。龙幽眼泛幽光,拉着她带到自己身后,替她挡下凤离的出手。“今天是我大喜,我不想动干戈,你适可而止!”龙幽神色阴沉,凤离的突然出现,出声质问,显然,将他这一喜堂变得尴尬起来。这是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来的大喜日子,他绝不允许出现什么岔子。当初在羽界,他看着她化作飞灰,湮灭。而在仙界,重见她的刹那,也是他的重生。所以,龙幽绝不允许,她与自己的成亲大礼出现波折。
凤离的出现,在意料之外,能容许他走近,容许他发问,已是最大的宽限。因为,她曾是凤族的一员。
凤离与龙幽,双双目露寒光。一个是新晋的龙将,一个是奋发的三圣子。这二人又均是从那妖族飞升而来,此刻,眼见要擦出火花,真是伤透众位仙家的脑筋。显然,不论是哪一位,都不好惹,还是远远避开,作壁上观的好。有一些仙友甚至出了喜堂,往自家山门躲着去。还有一些,眼见凤离只身一人在这龙族的喜堂,悄悄跑到九天宫传信去了。不管怎么说,凤离都是凤族的三圣,若他在龙族吃了大亏,总是不好。
凤离似乎不在乎龙幽的针锋相对,他只想她说个明白。可她似乎怕他,一味躲在龙幽的身后,不让他碰到分毫,如他,是洪水猛兽。
凤离的心头升起一丝疑惑。但看到她臂上不慎露出的一道红痕,他的疑惑似乎解了,心头是无法言说的怒火。
这便是龙幽对她的关爱么,那红痕宛然,分明是伤。他看向龙幽的双眸不再使寒冰,而是火红的仇恨。龙幽不知道凤离为何突然如此,但凤离就要越过他,而他的身后,是她。龙幽不允许,再有人将她带走。
一击,成殇。龙幽与凤离,交手了。在他最喜庆的成亲礼堂,与凤离,动了手。他二人间的交手,一发不可收拾。
大红喜服的她,站在角落,看着已战作一团的二人。这一刻,她的存在感,变得那么微弱。直到她走入后堂,直到那一抹大红消失在喜堂,也没有多少人发觉。直到交战中的凤离,目光寻处,不见了她的身影,直到龙幽顺着凤离的目光望去,才发现,本该是最焦点的她,消失了。
不约而同,往后堂寻去。大堂上的众宾客,在龙族之人歉意的送客声下,纷纷离去。这一场热闹,即使不在现场,也总是会听闻的。
凤离先龙幽一步,入得后堂,但他对此地的熟悉,远不如龙幽。故而,行出一段时间,便是龙幽在前,凤离在后,寻着那道大红身影。
“离儿。”一声呼唤,突然从后头传来。凤离的身形猛然顿住。有多久没听她这样喊了,三年的时光有多长,他的等待就有多久。同时停下的,还有龙幽。他们转身,看到平静如水的她。
不是大红的喜服,只是一件随意披着的白袍,却清丽出尘如梦中的仙子。凤离赶到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抱在怀。他没有像个孩子般,伏在她的肩头哭泣,诉说这些年的苦,而是狠狠地抱着她,再不放开似的。看到她的这一刻,他的心才算找到了安宁。就像,曾经,看到重爷爷,便看到了家一样。
她被凤离拥在怀,透过凤离的肩头,她看到远远望着自己的幽。她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根本不像刚从婚礼上离开的新娘。龙幽慢慢转身,他看到,在他的身后,才是那个穿着大红吉服的女子。女子轻轻挥落头顶的红纱,那是一张美丽的脸庞,但不是她。龙幽认得,那是丽姬,那个在冥界便时刻伴随左右的美丽女子。
“怎么会这样?”龙幽问的不是丽姬,而是正在凤离怀中的她。她出声,喊道:“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