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死后的那段时间里,格尔曼公爵如同失了魂,由于长久不同别人说话,他几乎变得和爱伦一样,丧失了语言功能。仆人们因为对魔鬼的恐惧而使城堡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他们的传言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在主人耳朵里。于是格尔曼公爵再次去到夫人的房间,那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让他干呕起来。他的头痛毫无征兆地发作了,如同数千柄尖利的小勺同时挖着他的脑髓。他惨叫一声冲出房间,终于肯相信那些疑神疑鬼的谣言。他亲自动手封了那扇门,钉上了银制的十字架,那间卧室从此成为了整座城堡的禁区。
某一年秋天巡游时,风寒袭击了早已被伤痛折磨得虚弱不堪的格尔曼公爵。当他回到城堡中时,恼人的咳嗽已同他形影不离,谁也把这事当回事,甚至是跟他一起巡游的格林——他只是忙着点算这一年丰厚的进帐,根本忽略了这个平时老是忽略他们的父亲。这些繁琐的帐目在格林看来不仅易如反掌,而且是一种无上的乐趣,那是空洞的数学长出了丰满的血肉。
一开始,公爵并不在意这点小小的感冒,直到有一夜,他竟然咳出了血来。那一夜暴雨如注,雷电狂歌乱舞,城堡中回响着一种不太清晰的喧闹,正是这一百多年来反复侵扰他们的喧闹被当做了魔鬼盘踞于此的铁证。曾经,有几个胆大的男仆为了在他们所钟爱的姑娘们面前露露脸,发誓要找出这种奇异声音的来源。他们点着火把在城堡里四处搜寻,结局却更使人骇异莫名。这种如同成百上千的人混杂在一起的声音不但没有固定的声源,而且就响在他们耳边。他们左顾右盼,身旁是巨石砌成的墙,头顶是空荡荡的天花板,脚底是坚实的岩块。他们吓得够呛,小心翼翼往回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松软的雪堆上。后来,再也没人敢提这件事情。
格尔曼公爵听着窗外的风雨声,头痛得睡不着,汹涌的气流从肺里拼命向外逃,试图挤出狭窄的喉咙。他的身体剧烈颤动,床吱呀地呻吟着,这感觉竟然诱引他联想起这张床上风光旖旎的****。同样是电流通汇般的震颤,同样是暧昧歌唱的床。公爵猛然坐起,一股寒冷的腥咸冻结在喉头,这团冰样的异物缓缓向外伸出触角,他只感到满口麻痒,舌头僵硬。血从唇角慢慢滴出来,沿着下巴爬入衣领,把苍白的睡衣弄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