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浅找了几天的工作,仍未果。白天实在太累,回家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刚酝酿出睡意,放在床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巫浅伸手拿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便也不管他,用枕头盖住耳朵,打算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谁知那人也颇有耐心,不依不挠地打了好几通。
巫浅暗骂了声,接了起来,最好不是打错的,不然诅咒你喝牛奶都没吸管。
“喂,你好。我是巫浅。”巫浅的语气带着慵懒和微微的怒气。
“巫浅啊,我是杜晗。”杜晗?哥哥的未婚妻?巫浅睡意乍去,猛地清醒起来。
“杜晗,你在哪?”听出杜晗那边环境十分喧杂,巫浅担心地问。
“我在‘忘了吧’。巫浅,可以出来陪陪我吗,我在这里也不认识谁,我……”杜晗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她的声音很小,还透露着醉意。
巫浅虽只见过杜晗一面,心里却很喜欢她。何况她现在还是大哥的未婚妻,也就是自己的大嫂了。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在酒吧呆着。
巫浅忙起来换了套衣服,匆匆赶去找杜晗。‘忘了吧’是Z市出名的一间酒吧,环境不错,每天都吸引着一个又一个饥渴而又需要安慰的心灵。
“司机,麻烦去‘忘了吧’。”巫浅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会意,看了看巫浅,这年头敢素颜上街的本属少数,而此时车上的女子头发稍显凌乱地扎起,露出整张光洁的脸,未施粉黛仍光彩动人。只见她身穿一套运动服,脚上也是一双运动鞋,虽是青春靓丽没错,但这样的装扮去‘忘了吧’,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巫浅焦急地在车上打着巫翼的电话,她不知道巫翼和杜晗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杜晗一个女孩子在酒吧毕竟是不安全的。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巫翼都没有接。
“小姐,这里就是‘忘了吧’。这种地方比较乱,你要小心点啊。”司机是个四十几岁的大叔,知道酒吧这种地方容易出事,特别是像巫浅这种长得漂亮气质出众还单纯青涩的女孩最容易吃亏。
“嗯,我知道了。谢谢。”巫浅谢过司机的好意,快步走进了酒吧。
巫浅来酒吧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对于这种奔放嘈杂的环境很不能适应。昏暗的灯光下,伴随着“音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的节奏,男男女女摇晃着身姿,尽情地释放。调酒师极其优雅地调配着一杯杯五彩缤纷的鸡尾酒,围在周围的几个女生发出尖叫的喝彩。
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娇小身影在一杯又一杯地接着喝酒,看起来是那么孤独又颓废。
巫浅走进了一看,果然是杜晗。
“杜晗,别喝了,我送你回家。”巫浅拍拍杜晗的肩膀,轻声安慰她。
“咦?是巫浅啊,你来了。”杜晗拉巫浅坐下,“来,陪我一起喝。”说完就倒了一大杯酒给巫浅。
巫浅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杜晗你怎么了?我哥呢?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杜晗摆了摆手,“我们没吵架。要是他肯和我吵架还好,可是他连吵都懒得和我吵。他现在一丁点都不在乎我,一点都不……”
“不是刚结婚吗,怎么会发生矛盾呢?”真想不明白这两人,那天还好得像两颗糖,去哪都黏在一起,今天说不合就不合了。
“好烦,我不想说了,你陪我喝酒。来!”举起酒杯,自顾自地又喝下了一杯酒。
巫浅忙去夺她的酒杯,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哟,两位美女,两个人喝酒会不会很寂寞啊?需不需要我们来陪你啊?”一个地中海大肚腩的男子带着几个男人向巫浅她们走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要回家了。”巫浅扶起杜晗,打算送她回家。
“怎么,想走?可以啊,让我们乐乐呗。”男子一声笑,脸上的横肉挤在了一起。巫浅一阵恶心。
酒吧的主管忙过来调解,“虎哥,你看,能不能不为难她们,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她们还是大学生,这……不合适。”
也不知道是巫浅身穿着运动服,看起来青春洋溢,而杜晗本就娇小可爱,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显小,还是主管想帮她们脱身,希望虎哥能看在她们还是大学生的份上放过她们。
那位叫虎哥的男子笑了,马上又换上一副凶狠的样子,抓住主管的领带,大声问他,“何经理,我不为难她们,难道你想我为难你啊?告诉你,别多管闲事,今晚这两个女人我是要定了。”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两个小弟把酒吧主管拖开。
巫浅没见过这种场面,心里已经有些发凉,看身边的杜晗,似乎已经被这场面惊吓得醒过来,慌张地抓着巫浅的手。
巫浅紧紧握着她的手,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虎哥是吧。放了她,我跟你走。”巫浅指着身边的杜晗。这时候,只能先让杜晗离开,再见机行事了。没有办法的事。
杜晗没想到自己只是来酒吧喝几杯酒,就碰上了这种事,更没想到巫浅愿意把自己留下也要让她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虎哥看杜晗竟然哭了,怒从心起,大骂一句,“哭什么哭,真特么晦气。”又吩咐兄弟们,“把她们两个带走,一个都不放过。”
“慢着。”巫浅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许东临。他怎么会在这?
说来也巧,许东临刚打赢了一场较棘手的官司,事务所的几个同事都说要庆贺一下,于是几个男人就一同来到‘忘了吧’。
阿信是许东临大学要好的宿友和朋友,如今也是许东临的同事。他来得比较晚,一进入酒吧包厢就把许东临拉到一边,“东临,我好像见到你的小前女友了。”
“巫浅?”许东临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后又隐藏过去,“嗯,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她被几个男人围着。那个男人是附近有名的恶霸,仗着家里有钱,还是道上的人,所以……”阿信话还没说完,许东临已经冲了出去。阿信赶紧跟上。
“放开她们。”许东临站在众人面前,冷冷的声音中带有不容抗拒。
“你又是谁?凭什么要我放开她们。你去道上打听打听,我虎哥是什么人,你也敢惹?”虎哥抄起旁边的一张座椅向许东临砸去。
许东临单手接住了椅子,和冲上来的几个人打了起来。随后赶来的阿信也加入其中,杜晗看得心惊肉跳。巫浅连忙拿出手机拨了。
任是许东临和阿信身手再好,对方也是八九个不怕死的无赖,所以打得相当吃力。
“巫浅,快带杜晗离开,快!”许东临一边向巫浅喊着话,一边应付着死缠上来的几个人。
就在他喊话的时候,一个人往他脸上挥了一拳,嘴角溢出血来。
没人注意的一角,刚刚被许东临打趴下的一个人挣扎着站起来,拿起地上破碎的啤酒瓶,向许东临背后砸去。
“东临,小心!”巫浅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经犹豫便冲了出去,用后背挡住了砸来的啤酒瓶。
“啊。”巫浅小声吃痛,后背的血却已渗出了衣服。
此时酒吧门外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门口的人都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
“虎哥,快跑,警察来了。”惹事的几人抱头鼠窜。许东临让杜晗扶住巫浅,双目发红,挥着拳头砸向几人,不留余地。
几个警察冲了过来,阿信连忙跑过去制止了许东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许东临,愤怒得如同受伤的猎豹。
许东临在学校里就受法律系教授的喜爱,说他冷静理智,从不感情用事,是个最适合当律师的人才。现在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与他共事之间遇到任何问题他总能保持清晰的头脑,往往能让遇到的棘手案子迎刃而解。就连阿信,大学与他相处四年,平日里他虽然对人不算热情,但也礼貌得体,在阿信记忆中,仅见过一次他濒临崩溃的颓丧模样,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灵魂。
而这一次,是完全失去了理智。这两次,都是因为一个叫巫浅的女人。
“你们几个,全部给我去警察局录口供!干什么不好,惹是生非。”警察严厉的眼睛扫过许东临等人。
“东临,这是我第一次坐警车耶。有点刺激。”杜晗甚至有些欢快地拍了手,她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的那种人。
巫浅由于后背上的疼痛,加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有点后怕,便沉默下来。
“好玩吗?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在酒吧?”对于杜晗,许东临是惯于容忍甚至可以骄纵,毕竟她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是现在,牵扯到了巫浅,他是绝不能容忍的。
“是我的错。我和巫翼吵架了,一个人跑去喝酒。一个人很孤独嘛,我在这里除了认识你和巫翼,就只有巫浅了。于是我就打了电话给她。”看到许东临眉毛又拧在了一起,脸上布满怒气,杜晗忙举起三只手指说,“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中国的酒吧是这么复杂的,在国外顶多就是发生个一夜情什么的,可是在这里会强抢民女,我真的知错了。”
“你和巫翼,因为什么吵架?”许东临两手交在一起,头也没抬。
“就是我们在讨论婚礼时,我说要个中式婚礼,要他骑着马来迎娶我,我穿着大红喜袍,娇滴滴地被他抱上轿子,然后搞个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什么的,多浪漫啊。可翼他就是不同意。我一生气,就跑到酒吧喝酒来了嘛。”杜晗撅起嘴,好像全是巫翼的错。
任是巫浅猜测了各种原因,也没想到杜晗竟是因为这种事跑来酒吧,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巫翼,二十分钟内来警察局带走你的女人。”许东临打了个电话给巫翼,眼里已有严厉。
杜晗看到许东临打电话给巫翼了,便安静了下来。这世上能治住杜晗的,怕是只有巫翼了。
“巫浅,你忍忍,等做完笔供就带你去医院包扎。”许东临细声安抚着巫浅,声音温柔得能化成一江春水。
杜晗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到了警察局,杜晗兴奋得不得了。做笔供时连警察都开始佩服这小妮子自来熟的强大。
“什么名字?”
“杜晗。知道我为什么叫杜晗吗?因为我妈妈生我的时候天就要亮了,所以取名‘晗’。我真觉得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外国人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名字。你再看我这名字,杜晗,多有内涵兼具文人墨客的气息。”杜晗开始陶醉在自己的言语里。
“什么民族?”警察眼也不抬。
“当然是汉族。哎,警察哥哥,你是什么族?”
“多少岁?”
“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小?其实我都已经二十三了,前段时间我还订婚了。我小时候啊一直梦想着能嫁个警察,婚礼就在警察局举行,多威风多浪漫啊!可惜,梦想破灭了。我嫁了个做生意的,中国不是有句诗叫做‘商人重利轻别离’吗,我家里那位就是这样,整天忙着挣钱,外面的莺莺燕燕多了去了,我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唉。”
做笔录的警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了看早已站在杜晗背后的一位先生,脸色渐渐变成猪肝色。
来人正是巫翼。开会时巫浅打了几个电话来没接到,开完会后本想打回去,谁料却接到了许东临的电话,心急火燎地往警察局赶,生怕出什么事,没想到杜晗给他这么大的惊喜。
“还嫌不够丢人吗?是想留在这办婚礼吗?”杜晗转头一看是巫翼,马上耷拉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说。
“过去看看浅浅。浅浅要是出什么事,我就……”巫翼终究不忍说出狠话,拉着她往另一间审问室走。
“许律师,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和巫小姐可以回去了。”警察和许东临握了握手,许东临扶着巫浅走了出去。
“浅浅,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巫翼紧张地看着巫浅。
“没事,哥。你送杜晗回去先吧,我没什么大碍。”巫浅怕巫翼担心,微笑了一下。
“对,巫翼,带杜晗回去吧。两个人有什么矛盾就沟通下,又不是不知道她傻。”许东临说。
“嗯,那我带她回去了。你照顾好我妹。”巫翼扯着杜晗走了。杜晗一走三回头,望着巫浅,眼神犹如受伤的小鹿。
许东临把巫浅塞进车里,一路飚速到了医院。
“医生,她怎么样?”许东临紧张地问着医生。巫浅进去多久,他就担心多久。
“噢,没事。背后的玻璃我们已经取出来了,伤口也做了处理,其实伤口比较小,所以不算严重。现在就可以出院,但是注意不要碰到水,不然会发炎。”
“会留疤吗?”许东临有点担心。
“可能会,等她好了可以做个祛疤手术。你现在可以带她回家了。”
许东临‘嗯’了一声,进去抱起巫浅往外走。
“许东临,我不能回家的。我大伯和伯母今天在我家,如果我受伤被他们知道的话,肯定就会告诉我爷爷。爷爷身体不好,我怕他担心。”巫浅语带焦虑。
“好。那去我那吧。”许东临把巫浅放在车里,系上安全带。
偏头看她,倔强与脆弱同时出现在她的脸上。
当年也是这样,他背着她,明明感觉到背上的她在伤心流泪,却还是倔强地拒绝他的帮助,那时自己就在想,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女孩呢?
因为好奇,所以心动。
如果当时没有多看她一眼,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
劫,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