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许东临送回他住的房子,扔在床上,看他已经熟睡过去,阿信便离开了。
他知道许东临心里难受,刚才一路上,许东临说个不停,不停地问为什么,不断自责,质问自己。阿信就知道,他走不出,巫浅已经把他牢牢捆死了。别说五年,别说跑去地球的另一端留学,远离她,强迫自己习惯没有她的生活。最终不还是输了,最后还不是乖乖地回来了。
其实许东临此时躺在床上,双眼虽然紧闭着,可是他没有醉。他倒宁愿自己醉了,没醉的感觉才最累,满脑子都是巫浅牵着别人的手,巫浅的笑容,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那么迷人,却再也不属于他。
给巫浅打了几个电话,传来的全是忙音。
于是起身打开冰箱。平时买了一些啤酒回来是招待朋友用的,没想到今天自己可以用上了。光脚盘腿坐在地上,一罐接一罐地喝着。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爬到沙发上打算睡一会儿再去上班。
半夏一晚上都很担心自己的哥哥,其实她也知道许东临一直没忘过巫浅,因为曾见到他的钱包里至今还留着当初那张和巫浅的合照。只是半夏并不确定巫浅的心意,和周梓腾恋爱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稳定,从没见过他们争吵过,巫浅被宠得就像个公主。从私心上讲,半夏当然是希望巫浅能和许东临在一起,可是周梓腾对巫浅也是痴心一片,况且现在还是巫浅的正牌男友。
第二天一早,半夏就开始打电话给许东临,想安慰他几句。哪知道电话一直打不通,于是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奔去许东临住的房子。打开房门的时候,她真的是惊呆了。一度怀疑屋里是不是遭劫了。
许东临有轻微洁癖,容不得家里杂乱无序,所以他的房子必须是干净整洁雅致的。可如今,半夏看到的就是横七竖八的啤酒罐铺满地板,手机被扔到墙角。而始作俑者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喂,哥,起来了。”半夏拿来垃圾桶,把啤酒罐一个个扔进去,一边叫许东临起床。
“许东临,今天可是星期二,工作日。哪怕你再伤心难过,也起来给我去上班。”半夏见他毫无反应,直接揪起了他的耳朵,“起来,起来!”
“啊,哥,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许东临还是一动不动,半夏吓得魂都没了。抓起电话就按了120。
急急忙忙地送往医院后,发现竟然是酒精中毒,需要马上抢救。半夏站在急救室外焦急地等待。
巫浅此时刚准备出门去上班,没想到在小区门口竟见到了周梓腾。
“梓腾?今天不用上班吗?”周梓腾工作的地点离巫浅住的小区有一大段距离,怎么会出现在这。
“要。我昨晚和客户在这边一个酒店谈生意,想着这离你家那么近,就来等你了。上车吧,送你去上班。”周梓腾亲昵地搂过她。
“对我太好了吧,亲自送去上班。”巫浅笑了笑。
“不对老婆好,还对谁好啊?”周梓腾拿出一份早餐,“这是特意给你买的早点,金沙包,听说味道不错,你尝尝。”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巫浅小咬了一口。
半夏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巫浅,怎么办?我哥他酒精中毒,现在在医院抢救。他会不会有事啊?我要不要通知家里,万一……”半夏越想越害怕。
什么?
“你先不要慌张,我马上过去。”巫浅听清后,心不由得纠到了一块,但此时此刻她也知道,自己一定不能乱,不然半夏一定会更乱。
“XX人民医院。浅浅你快过来,我害怕。”半夏声音带着哭泣。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周梓腾被巫浅吓到了,只是一个电话,巫浅的脸色变得苍白,手指也在微微地颤抖。
“没有,会没事的。”巫浅思绪紊乱,这句话像是在安抚自己而不是在回答周梓腾。
“你告诉我,兴许我有办法。”周梓腾转过头问道。
“许东临他酒精中毒送去抢救了,梓腾,我想去看一下,可以吗?”巫浅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惹人怜惜。
……
“好。”周梓腾踩上油门,向前开去。谁料前面公路却塞车。
“现在是上班高峰,快不了。”周梓腾扭头安慰巫浅,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道:“没事的,别担心。”
不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不行,他不可以有事的,不可以。”喃喃说了几句话,巫浅打开车门,“梓腾,对不起,我得去找他。”然后便冲了出去。
周梓腾看见她瘦弱的身躯推开一个个行人,在一辆辆车中穿过,长发飞扬,好像拼尽了全部的力量往前冲,车里还残留着她的味道,只是她已经越走越远。
巫浅是一路狂奔到医院的,恰好看到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半夏已经焦急地抓住他问情况了,巫浅马上冲了上去。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巫浅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重度的酒精中毒,才导致了昏迷。我们已经给他洗了胃,病人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只是你们做家属的一定要注意,病人一定不能再这么喝酒了,不是闹着玩的。”医生语重心长地说。
“好,我们知道了。”巫浅和半夏松下口气来。总算没有生命危险了。
半夏和巫浅守在许东临身边两个多小时,他还是没有醒来。
“浅浅,你看着我哥。我去买点粥,等他醒来了可以喝。”
“好。”巫浅看着许东临插着输液管的手,毫无血色的脸,心里不免有些心疼。此时,许东临醒了过来。他没有想到第一眼看到的会是巫浅。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走。”许东临两道眉毛拧到了一块,似乎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我会走的。等你恢复得好一点我就走。”巫浅拿起杯给他倒了一杯水。
“不用你照顾,你走吧。”许东临推开巫浅端来的开水。
“为什么喝酒?你知不知道喝那么多酒是会死的?要是晚一点,你就……”巫浅直视许东临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你知道会让多少人担心你吗?半夏一直站在急救室外哭,她抓着我的手一直在抖,你知道吗?”
“那你呢?你有担心我吗?”许东临笑了下,“没有是吧,我早猜到了。你都要订婚了,又怎么会关心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人?”
“我有!”巫浅的眼泪就那么掉下来,“许东临你太自私,太自私了。”
许东临怔了下,他没想到巫浅会说出这样的话。自从回国后,他每接近巫浅一次,就越来越会感觉到她的疏离与抗拒。他以为,这五年来,巫浅已经把他忘在脑后了,只有自己还坚信着一切都可以回到十七八岁的模样。
“浅浅,别哭。”许东临轻声说了句。
‘浅浅’。熟悉的语调,时隔五年,却没有任何的突兀,相反地,巫浅竟有点不愿意破坏眼前的气氛。
恋爱的时候,许东临最喜欢咬着她的耳朵叫她‘浅浅’,情到浓时会唤她‘媳妇儿’。拖长的尾音让人自然地联想到幸福的蔓延。
一切都是旧梦重温。
“你过来。”许东临再次发话。脸上是无比轻松的笑,没有气势凌人,没有嘲讽的表情。
巫浅呆呆地站在原地,莫非许东临洗个胃破坏了脑部记忆?
“浅浅,你过来。”许东临加重了语气,这笨女人,站那么远是要干什么?
觉察到许东临语气里的微恼,巫浅走到病床边坐了下来。
“先喝点水吧,等下半夏就买粥回来了。你要多吃清淡食物,注意自己的身体。”巫浅开始把放在旁边的手机和包包拿起来,准备离开。
巫浅是越来越害怕和许东临独自相处,尴尬的气氛让她很不自在。她更是害怕,再多待一分一秒,都可能再次卷入一个漩涡,再也无法抽离。
惟一的方法就是离开。
“你又要走了吗?”许东临伸手去抓巫浅的手,紧紧地把她握住。
巫浅眼中闪过一丝的慌乱,但随即隐藏了起来,眉目间一片淡然如水。
“巫浅,我真讨厌你的冷静自持。就连离开,也是决绝而果断的。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人能让你舍不得离开?”究竟有没有你看重的人?
巫浅推开他的手,两个人的温度还是一如当初。巫浅的皮肤天生是冷的,哪怕是夏天也是冰凉如水,而许东临的手心永远那么温暖干厚,以前和他恋爱的时候,他总是亲昵地牵起她的手,然后笑着说,“你看你这小手,冰冰凉的。幸亏我热情似火,才能把它捂热。”
巫浅就会若有所思地说,“人家都说手凉的女孩没人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许东临搂她入怀,“假的。你看走在路上多少人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男朋友,疼你爱你保护你。连我都嫉妒你。”巫浅哈哈大笑,许东临是脸皮最厚的人。没有之一。
回忆有多甜蜜,现实就有多令人尴尬。
“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巫浅转身。
“你每次都是这句话。”许东临双目滚烫,“你是有多恨不得远离我。”
“你走啊,走!”许东临吼了一句,也许是刚苏醒过来,一用力胸口就发疼,此时按着胸口咳嗽了起来。
巫浅回头看他,脸色苍白,倚在床边显得很虚弱,眼睛却全然不看自己,脸上挂着一抹自嘲。
巫浅犹豫了下,还是朝门口跨出了一步。耳后又传来许东临冷冷的声音。
“巫浅。如果你存在的目的就是让我不幸福,那么我也会拉着你陪着我一起不幸福。就算是刺猬,他也得有个伴。”
我们注定牵扯下去。除非我死了。
不是除了你,我就没人要了。只是除了你,我谁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