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东临又吸了两根烟,才慢慢地踱回家里。
半夏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个苹果,津津有味地看着家庭伦理剧,不时地发出“哧哧”的笑声,“这小两口真逗啊,哈哈哈。”
“哥,你回来了啊。”半夏看到许东临回来,冲着他笑了下,横躺在沙发上,翘起个腿,“咔嚓”几声把苹果咬得脆响。
“许半夏。”许东临把西装脱下来,看了半夏几眼,终于忍不住说,“就你现在这样,跟旧社会吸鸦片那些烟鬼子差不了多少。”然后喃喃说了句,“欧阳光真是找罪受。”
话没说完,半夏一个抱枕扔过去,“哼,咱是亲兄妹吧?本是同妈生,相煎何太急啊。”然后嘿嘿笑着说,“知道你眼里只有浅浅,我当然是没浅浅那么知书达理知性优雅温柔体贴。咱妈今天唠叨一天了,说你得对人巫浅负责,早日把她娶回家里来,别拖着拖着,万一有了孩子,影响不太好。”
“你回头跟老太太解释下,我和巫浅不是那么回事。”他也明白,在爱情里,唱独角戏是在做无用功。
“不是那么回事?你该不会是不想对她负责吧。啧啧啧,想不到你是这种人。”半夏冲许东临翻着白眼。
“她有男朋友。现在连公平竞争的机会她都不给我,谈什么结婚?”许东临笑了一声,扯动的嘴角看得出他的无可奈何。
“啊?这样啊,我还以为她和周梓腾分了。害我还可惜了好一会,周梓腾真的是对她很好……”然后抬头看到许东临眼中的寒意,急急地掩住了嘴巴,“哥,其实你也很不错。但是你要知道,你和巫浅分手后的几年都是周梓腾在陪着她。”
半夏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吗,自从她和你分手后,从高二到高三,她总是拼命掩饰自己的情感,我从来没有见她真正的笑,也没见她脆弱地哭过。周梓腾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她变得快乐起来。现在你回来了,巫浅一定很乱,她可能真的很难从你们身上做出选择。”
许东临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会给他时间。”
“欸,哥。”半夏双手从背后勾住许东临的脖子,调皮地说,“要不要我给你传授点经验?欧阳光怎么追我的,我统统告诉你。保证你抱得美人归!”
许东临掰去她的手,“我记得妈说过,你大学时费尽心思地追了一个男孩,那男的恰好姓欧,不会是……”然后走进卧室。
半夏在背后气绝,自言自语道,“我们那是两情相悦,谁主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幸福。”
自从巫浅从周家回来后,周梓腾总是不厌其烦地每天打电话来和她聊天,名义上是常常通话易于保持感情稳定,可是每次通话的结尾都是提醒她记得考虑下订婚的事情。害得巫浅现在看到周梓腾三个字就条件反射地想逃。
“浅浅姐,电话。”陈佳冲着巫浅喊话,脸上还挂着两个酒窝。
“嗯,就来。”巫浅正在调试镜头,今天来拍照的新人特别多,她都有点忙不过来。
“梓腾?男的哦?是浅浅姐你的男朋友?”陈佳才十七八岁,跟巫浅又合得来,总是喜欢彼此开玩笑。
“多事。”巫浅嗔怪了句,接起了电话,“喂,梓腾。我现在很忙,一会聊可以吗?”
“浅浅。这事很紧急,一定得跟你说。我妈上你家去了,说是要和你父母说说我们的事,我拦也拦不住。”虽是觉得自家妈妈这么做有点鲁莽,但心底里还是很高兴的,他也想和巫浅早点定下来。
“什么?”巫浅惊讶得提高了音量,看到陈佳正疑惑地看着她,忙低下声音说道,“我马上回家。”
找到经理请假,又找到摄影师代班,巫浅才急急忙忙地奔赴家里。
一回家,看到周母和林玲坐在一块,有说有笑,整个画面不知多和谐。
“阿姨,你好。”巫浅给周母打着招呼。
“是巫浅回来了啊。周母爽朗地笑了,“你爸爸不在家,我和你阿姨聊了会。她说订婚这事充分尊重你的意见。你是怎么看的呢?”
巫浅也知道林玲是不会擅自替自己做决定的,不免对她多了几分感激。万一她乱答应的话,事情就真的乱套了。
“阿姨,你看……我和梓腾都是刚毕业不久,事业刚起步。对未来还是一无所知,我们还是想再奋斗几年。订婚这个,我们还是想迟点。”巫浅耐心地作解释。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周母慈爱地拍着巫浅的手,“订婚对你们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我百分百支持你们的事业。你们可以上班,可以等到二十六七岁再结婚,都可以。就是订个婚,让我们老人家安心。”
“可是……”巫浅脸憋得通红,究竟要怎么说才好。
周母看到巫浅脸红,以为是害羞,然后又笑了笑,“别怪阿姨心急。你这么好的姑娘,我可怕别人家抢了去。”
“让我再考虑几天,好吗?”巫浅小声问道。
“好,那你就再考虑几天。我先走了。”周母起身,冲着林玲说了句,“再见,亲家母。”
巫浅和林玲当场石化。
都说女人都是八卦的。林玲当天晚上就坐在了许东临家的客厅里。
“君然,我们家巫浅原来是有固定男朋友的。”林玲喜不自禁,“咳,我还一直张罗着要给她介绍男朋友。现在可好喽。”
许母还以为是她知道自己儿子和巫浅同居的事,也笑着说,“是啊,年轻人就喜欢搞神秘。苦了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在一旁干着急。”
“对啊,要不是今儿人家男方家长到家里来,我还被蒙在鼓里呢!”林玲越说越高兴。
“你说什么?”许母吓了一大跳。
林玲又笑着说,“我当时比你还惊讶呢。他母亲来到家里,说是和我商量下孩子们订婚的事,还叫我亲家母。哎哟,不骗你,我真吓到了。谁想到巫浅不声不响地已经快要订婚了呢。我这个当妈的,真是对她缺少关心。”脸上洋溢的全是开心和幸福。
许母怔怔地听完林玲的话。在一旁的半夏本来专心致志地和阳光发着短信,一听到巫浅的事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巫浅和周梓腾竟然要订婚了!不知怎地,就想到一句话:守得云开见月明。
此时许东临正和几个朋友吃饭。好几个是A大校友,还有一些是最近工作上认识的,全是司法界的人。
“东临啊,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出来给兄弟几个瞧瞧呀。”说话的是许东临的一位师兄,早出来打拼几年,脸上透着的全是精明与成熟。
“对啊,你看看我身边的这位尤律师怎么样?年轻漂亮,优雅干练,和你啊,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又有一人开腔,打算帮饭桌上两人促成美好姻缘。他身边坐着的是很年轻的一位女律师,名为尤静,算得上是律政佳人。在法庭上唇枪舌剑,生活上是典型的女强人。这种女人最崇拜的当然是比她更强的人。许东临虽是新晋律师,在行内却创造了“不败神话”,打的官司没一场是失败的,又长得英气逼人,自然引来无数女人侧目。
一向大胆的尤静在听了这番话后,竟也红了红脸,站起来说,“哪里哪里,许律师英俊潇洒,事业有成,来,我敬许律师一杯。”然后一杯饮尽。
许东临回了一杯酒,笑着说,“尤律师,的确很有魅力。”然后顿了顿说,“只是我当了律师之后,觉得肯定不能再娶个律师了,否则以后两个人吵架,家里就当法庭了。”
众人哄笑,觉得也不无道理。真的少见到哪个当律师的还娶个律师当老婆,除非真的是嫌嘴巴不累,天天在家里练口才。
尤静却听出了许东临的另一层意思。明着是调侃,实际上是拒绝。这男人,笑容如春风,拒人千里外。
“东临很挑人的,你们是没见过他大学的女友,那叫一个清新脱俗美丽迷人举手投足皆是动人气质。别说他了,我就是见过一面,现在都忘不了。”许东临的大学舍友徐绍斌一本正经地说。他一直在A市发展,今天听说许东临请吃饭,二话不说就赶来了Z市。说完了还转头问阿信,“不信你们问阿信,他也见过。”
阿信点了点头,巫浅这种气质的女孩,着实是少见。
“那后来呢?你为什么甩了人家啊?”众人不解地问。
“因为一些误会。她离开了我。”许东临端起一杯酒,猛地灌下肚。
众人一阵唏嘘,尤静不禁在想,怎样的女孩子才会抛弃这么优秀的许东临。又怎么舍得?
半夏想起自己的哥哥,一路小跑到厕所里,拨通了许东临的电话。
深呼吸一口气,假装平静地和他说,“哥,浅浅要和周梓腾订婚了。”
良久不作声的许东临,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感觉到许东临语气不对,半夏忙说,“额……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林玲阿姨来我们家说的,也许……大概是真的了。”
挂掉电话后,起身道,“你们吃,我有要事先走了。下次一定请回来。”阿信见他神情不对,忙跟着出去。
“东临,你喝酒了。让我来开车吧。”阿信把许东临推进了副驾驶。
“谁的电话啊?巫浅的?”怕是只有这小妮子才会把许东临折磨成这个菜样。
“没事。开车。”许东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说出来吧,好受点。”阿信叹了口气。
“她要订婚了。”许东临闭上眼睛,笑着说,“她竟然要跟别人订婚了。”
阿信一愣,怪不得许东临如此失措。
许东临眼前,又浮现出巫浅的一颦一笑。所有关于她的一切的一切,总是那么自然地又跃上心头,缠绕如藤。
和她分手后,他的每一天都是黑白的,毫无生机。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再次低下头去向巫浅道歉,因为他知道,她连一次机会也不愿给他。所以他假装潇洒,假装无所谓,远赴地球的另一端。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更努力地工作,去交别的女朋友,去认识不同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想证明,没有她,自己也能很好。
可是当再次见到她,曾经以为自己淡忘了的一切,又铺盖而来。她用熟悉的语调勾起曾经的往事,旧回忆集体搬迁回来,以为自己不在乎了的一切,伴随着她的出现,又开始地动山摇了。
她所遗忘的一切,他都想帮她重拾。
可是她却要成为别人人生的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