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碧云没有说明那件事儿是哪一件事儿,可言小曼却能听得懂,她一定是指被言小曼被宁语杰那个……了……的那件事儿。言小曼心头一颤,蹙起了眉,不再辩驳。其实在她的心里,也曾像郁碧云这样想过了。
郁碧云看了一眼低着头的言小曼,然后缓缓地说道:“我想,当时宁语生知道你被宁语杰欺负了,可他却无法为你报仇,也不敢跟你明说。那件事憋在他的心里,一定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他得发泄,可拿谁来发泄呢?宁语杰当时已经尽量避免跟你们碰面了,宁语生不可能拿他来出气。而且当时他也一定知道,整件事中,宁语杰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他不可能再拿一个受害者来出气发泄吧……”
“可我也是一个受害者啊!为什么他就可以拿我来出气,拿我来发泄呢?”言小曼还没等与碧云说完,便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是,你也是受害者,宁语生心里也明白。可是……可是谁让你是他最亲近的人呢?他不拿最亲近的人还发泄,他能拿谁去发泄啊?”郁碧云有些激动地替宁语生辩白。
郁碧云这时对宁语生的态度,与三个多月前宁语生来找她时,她对他的态度真的有着天壤之别。
言小曼看着激动不已的郁碧云,心里终于有了一份释然。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无比酸涩地说:“要是……要是当时他就跟我明说了,也许……也许就没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了……”
郁碧云同情地看了好友一眼,也有些无奈地说:“宁语生要是早把这件事告诉了你,按你当时的脾气,你还不一定会做出更多难以收拾的事情来呢。也许,宁语生就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才把整件事情瞒了下来的。”
言小曼想了想,的确是这样,要是当时她知道了这件事,她不会放过任何参与这件事的人,包括钟佩妮和宁语杰,宁季棠要是包庇宁语杰,那她也绝对不会放过宁季棠。虽然她也知道,她根本不会是那个家族的对手,可是,她宁可丢掉自己的性命,也要向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对于这种个性的她,宁语生当然是了于指掌的了。
“或许,不让你知道这件事,是宁语生当时唯一能保护你的办法了。”郁碧云感慨道。“没想到宁语生这人……”
“别说他这人了……”言小曼说着,伸出手去,轻轻地摸了摸父亲的墓碑。
她抚摸了一阵,又走到母亲的墓碑前,将墓碑上的一个小泥点轻轻地抹了去。
她抬眼看看父母的坟茔,再也不知道还能为爸妈做些什么了,她这才来到那座刻着她名字的墓碑前。
在这堆黄土之下,是哪个女人成了她的替代品呢?言小曼不由得长叹一声:“碧云,还有香烛么?”
“有……”郁碧云答道。她知道言小曼的心情,不用她多说,便把塑料袋里的香纸蜡烛全部拿出来,在那座新坟茔前点燃。
言小曼接过郁碧云递过来的点燃了的蜡烛,用力地插在“言小曼”的墓前,之后,再插上檀香。
做完这一切,她才站起身来,看着墓碑上“吾妻言小曼之墓”七个鲜红的大字,喃喃道:“看来啊,你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死了,也没有亲人来认领你,让你做了一个无名的女尸让人利用了……不过,不管你是谁,你能代替我在这儿陪着我的父母亲,我……我得感谢你啊……在天堂上,希望你和我的父母一样,能够快快乐乐的……天堂上,不会再像尘世这样龌龊肮脏了吧……”
言小曼说着,眼睛里又漾起了水一样的东西。
“小曼……”郁碧云轻声唤道。
言小曼一惊,赶紧擦了擦眼角,这才看向郁碧云:“碧云,我……我想回家看看。我们那个小院子,这么多年没人居住了,不知……不知那个家还存不存在……”
“走,去看看就知道了。”郁碧云说着,挽着言小曼的手就要往小树林外面走。
言小曼依依不舍地望了父母的坟茔一眼,这才随着郁碧云离开了这三座并排着坟堆。
言小曼的家,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在这小小的院落前面的两旁,有两方用红砖垒起的小花圃,里面植满了花花草草,什么旱荷莲啊,剪枝绒啊,细叶菊啊……现在虽然是冬季,可是,那一丛丛的花儿朵儿却开得正旺,没有半点凋零的样子。就是那一盆盆盆栽的花,它们的长势也没见半点衰微。
院落前方的两颗桂树更粗更壮了,它的圆长的叶片,并不因为冬季的来临而变得稀疏凋零,它们仍然幽幽地绿着,密密实实地长着。
言小曼拍了拍桂树粗壮的树干,离开了那儿。
她来到了门前。那两扇蓝色的大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斑斑驳驳,相反的,那两扇门上的蓝色油漆,蓝盈盈的,像是刚漆上去不久。
言小曼心里更是惊疑,到底是谁在帮她打理着这一切呢?
言小曼踮起脚,伸手在门楣处的一条小凹槽里摸索了一小会儿,果真摸到了一把钥匙。她用这把钥匙去开门上的锁,只一下就打开了。
“咦,这钥匙……这钥匙是谁放在这儿的?”郁碧云惊讶地问。
言小曼不回答,她推开门,走进屋里去。
屋子里摆设如昔,且干干净净,闻不到一点霉臭味,也看不到一丝灰尘。
“难道……难道宁语生把这房子卖给了别人?”郁碧云环顾四下,猜测道。
言小曼摇了摇头:“不会的,要是把这房子卖给了别人,这屋子里的摆设就不会跟过去的一模一样了。”
“那……那这是谁在帮着收拾房子呢?”郁碧云更加不明白了。
像是要回答她的问题似的,门外响起了一个脆生生,清亮亮的女人的声音:“咦,难道是宁先生回来了?宁先生,宁先生是您回来了吗?”
随着声音,一个三十多岁,双手抱着一大捧鲜花的女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这是一个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女人。她见到屋里的两个女人,也吃了一惊:“咦,你们是什么人,怎么闯到别人的家里来了呢?”
“我们是这家主人的朋友,你又是谁?”郁碧云还没等言小曼说话,便忙上前质问女人。
那女人一听说是这家主人的朋友,她长长地“噢”了一声,便歪着脑袋,睁大眼睛,把郁碧云和言小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地打量了一遍,然后,点着头说:“嗯,像,像是宁先生的朋友。”
“什么像宁先生的朋友?我们就是这家主人的朋友!”郁碧云被女人刚才那一阵无礼地打量惹得不痛快了,她冲着女人没好气地说。
那女人也不生气,她嘿嘿地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马上又收了笑,一本正经地问道:“看你们二位也不像是本地人,宁先生在本地也没有朋友,他的朋友,都是一些了不起的人。看你们的穿着打扮,一定不会是本地人吧?”
“那你是……”言小曼问道。
“我嘛,我是来帮宁先生打理房子的。本来宁先生是让我妈来帮忙照看这座房子的,这段时间我妈病了,我便顶替她来了。”女人说着,顺势把手里的那一大捧鲜花放到桌面上。
放下鲜花后,她马上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又进来了,这一次,她的手上端着一盆清水,肩膀上搭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麻烦你们先让一让,待我把这房子弄干净了,你们再进来吧。”女人放下那盆水,对言小曼和郁碧云下起逐客令来。
“你……你能不能待会儿再搞卫生?我想……想问你一点事儿。”言小曼有些局促地说。
“对不起啊,我现在没时间跟你们说话呢。我打扫完房子,还得到坟上给他们换上新鲜的花卉呢。”女人嘴上说着,手脚不停地开始忙碌着。
她擦桌抹凳,扫地除尘,那手脚麻利的劲儿,让人看着舒服。
“小……小妹,叫你……你妈来打理这些的,是哪个……哪个宁先生啊?”言小曼没有出去,她站在一边,结结巴巴地问。
那女人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言小曼一眼,不过她还是直起腰来,老老实实地说了:“是哪个宁先生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不过听我妈说,那个宁先生是这家人的女婿,是个有情有意的汉子。他岳父岳母死了那么多年,他每一年的清明节,还有两位老人的忌辰,他都会亲自来这儿给二老上香祭祀的。后来他的老婆也葬到这儿来了,他来得更勤了。他说他老婆生前很喜欢各种各样的鲜花,他就特意雇请了我妈,要我妈每个星期都要去坟头去给他的老婆和岳父母换上新鲜的花卉。半年多了,从来没有间断过。唉,这样有情有意的男人,现今的社会不多见了啊!也不知道那个言小曼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有什么魔法,能够在死后还能抓得住那个男人的心,让那个男人这样死心塌地地爱着她。啧啧,她可真有福气啊,让这样的男人爱着,死了也值!小姐,你说是这样的吧?”
言小曼没有回答,她缓缓地转过身,朝屋外走去。
“小曼,等等我!”郁碧云在一旁听那女人的唠叨,也听得走神了,她见言小曼不声不响地朝屋外面走去,忙唤住她。
“小曼?言小曼?”那女人听得郁碧云的呼唤,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