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语生不顾众人反对,私自与言小曼在内地登记结了婚,他们没有隆重的婚礼,只是邀来一帮好友,作为他们婚礼的见证人,热闹了一场。
与言小曼结婚后,他就住在言小曼的家,跟着言小曼的家人,过起最平凡的生活来。但是,那一段平民生活,却是最令宁语生难以忘怀的。
那段时间里,他时而跟老外公上山采药,时而跟岳父下厨学烹饪,有时还跟着岳母去摘菜捉虫。最令他感到快乐的是,每天他都可以用自行车载着小曼上班,又用自行车去接她下班。小曼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使劲地,着迷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那份甜蜜温馨,在以后的好些年里,都在他的梦里频频出现,让他回味无穷。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了,他就愿意这样陪着言小曼慢慢老去。
可是,他们的宁静生活,被那个娇宠惯了的宁语杰搅扰乱了。
那时,宁语杰虽然只是二十多点的小青年,可已是一个花中浪子,情场老手了。他对读书,对做生意,毫无兴趣。能令他着迷的,是那一件件西洋乐器和一个个丰乳肥臀的女人。他跟很多女明星都有绯闻传出,弄得他母亲每一次都要为他善后。有时候,钟佩妮实在不愿意管了,善后事宜也只能由这个比他长不了十岁的哥哥宁语生来处理。
可尽管弄出了那么多的麻烦事来,父母的规劝,在宁语杰的耳朵里,还是只像一阵吹过的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继续快乐地追逐着他的声色犬马。面对这样的儿子,两位老人早已大失所望。
宁语生为了言小曼与家族抗争的时候,宁语杰正搂着一个女模在欧洲旅游,到处寻着开心呢。
当他烦了,腻味了那女人,重新返回香港的时候,宁语生已经与言小曼登记结婚了。
钟佩妮认为,一向听话的宁语生,现在变得如此固执,如此不通人情世故,罪魁祸首就是言小曼。言小曼一定是对语生使了什么妖术,所以才能让语生像中了蛊似的迷恋她。特别是言小曼第一次跟他们见面时的态度,更是把这个听惯了阿谀之言的钟家女主得罪透了。她恨言小曼,可为了保持颜面,她又不能在旁人的面前表露出来,否则就会有损她的威严,她只能把对言小曼怨恨,藏在心里。又怨又恨憋在心里是非常难受的吧,现在见儿子回来了,她终于找到能将这些话发泄出来的对象了。于是,老太太不管不顾地,噼里啪啦地把那一肚子的话,全都倒了出来。
宁语杰听完钟佩妮的抱怨后,并没有附和母亲。他双手合什,笑嘻嘻地说:“我这老哥,终于为自己活了一回了!”
钟佩妮一巴掌打过去,可宁语杰轻易地避开了。钟佩妮气得圆瞪双眼,骂道:“我钟佩妮哪里是养了两个儿子啊,分明是养了两头狼,两头忘恩负义的狼啊!”
宁语杰也不生气,他搂着母亲的双肩,嬉皮笑脸地说:“是是是,钟佩妮女士是养了两头狼,养了两头世界上最聪明,最漂亮的公狼!那么钟女士,你可是世上最漂亮的母狼哦!”
钟佩妮被这个小儿子弄得哭笑不得。
离开母亲,宁语杰就暗暗盘算着,得找个时间去瞧瞧那个女人。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说得出那样一席可以把钟佩妮女士气得半死的话的,又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把他那个乖乖仔似的老哥迷得晕头转向的。
于是,宁语杰去了,于是,便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也许,无论什么事情,在冥冥中都早已有了定数,只是这个定数,不是任何人都能捉摸得透的。宁语生和言小曼之间的爱恨情仇,也因为逃不了那个定数,才会如此地演绎下来的吧。
要不是宁语生跟朋友的那趟内地旅行;要不是宁语生的盲肠急性发炎;要不是言小曼是他的主治医生;要不是他爱上言小曼;要不是……生活中有太多太多偶然的事情发生了,可就是这些看似偶然的事情,却必然地影响着今后的一切……
他和言小曼的相遇,本身就是一种定数吧。
钟佩妮反对宁语生娶言小曼,也许言小曼就是不说出那一番为维护父母和自己的尊严话语,钟佩妮也还是要反对的。钟佩妮对言小曼的仇恨,或许也是一种定数吧。
当年母亲死了,他一个非婚生子,没名没分,虽然是豪门之后,可是,要是正房太太难容于他,他也没有机会进入那深宅大院里,也没有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更没机会执掌这个大家族。这一切,都是因为钟佩妮的宽容大度,不仅接纳了他,还把他当亲生的儿子一样来抚养。就是在钟佩妮也有了自己的儿子宁语杰的时候,她仍然一如既往地把他视为己出。
特别是当父亲去世以后,钟佩妮本可以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宁语杰,推上家族的最高宝座的。可是,钟佩妮没有这样做,她一心认定他宁语生比她的亲生儿子宁语杰更有能力,更能将家族事业发扬光大。因而,她力排众议,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压下去,将他宁语生抬出来,并且陪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按理说,就是宁语生的亲生母亲还在世,也无法帮他做到这些。
这个女人,既给了他今天的地位和荣耀,却也毁了他一生的幸福。宁语生不知道,他是该感激她,还是该仇恨她。
宁语生将背紧紧地靠在车座椅背上,头略略扬起,闭目,抬手揉着太阳穴。
“先生,我们这要去哪儿?”司机小心地问道。
宁语生张开眼睛,看了看窗外。外面车流如织,人流如蚁,各自都匆匆地走在路上。是啊,现在我们该往哪儿去呢?紫馨这孩子会在哪儿呢?
宁语生蹙着眉头,略略思索片刻,才说:“往世博园去吧。”
“好咧!”司机得令,很愉快地答应着,在一处岔道处拐了一个弯,飞速地往世博园疾驰而去。
宁语生只是把世博园的出入口录像细细看了一遍,就看出了名堂,那个穿着夹克,戴着鸭舌帽,将头脸都埋在一个半大小伙子肩头上的女孩,那就是宁紫馨!宁紫馨已经离开世博园了,再在世博园里寻找,哪里还能找得到她啊!
宁语生抬起头来,淡淡地吩咐身边一个将双手叠放腹前的精瘦男人:“派人到火车站去看看吧。”
男人点点头,“嗯”了一声,走出去,掏出了手机。
可是,宁语生还是慢了一步,此时,宁紫馨已经坐在李若曦的车上,正去与言小曼他们会合呢。
当李若曦他们返回大爷大娘家的时候,天已近黄昏。
史朗正在门前的草坪上扯线拉灯,看来,今夜是准备在在这草坪上好好狂欢了。
瘦猴正往挖好的一个坑里填放木炭。坑口,已经是火星四溅,看来坑中的炭火必定不弱,可他还是不住手地往里添加木炭,直到把手中筐里的木炭全都添完进去,他这才直起腰,冲着正在忙碌着的言小曼大声问道:“小曼,已经填了小半坑的木炭了,还要不要再往里面添啊?”
言小曼放下手中的盆子,站起身来,走到瘦猴那边,朝坑里瞅了一眼,才说道:“继续往里面添木炭,得添够半坑才行。”
“好咧,马上就去拿来。”瘦猴说着,又拿着筐朝柴房走去。
言小曼又回到已经被支在架子上了的肥嫩羊羔前,继续往光溜溜的羊羔身上涂抹糊状物。
“闺女,这……这就是你们那儿烤全羊的做法?”大爷在一旁看着,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怎么跟我们这儿相差这么大呢?我们这儿,把羊羔宰了,是分成好几大块来烤的,这样的一整只,能烤得熟吗?”
言小曼笑笑说:“大爷,等会儿烤出来了您老尝尝不就知道啦?”
“那是,嘿嘿,那是,那是……”老头摸着后脑勺,“嘿嘿”地傻笑着说。
“闺女啊,你这浆糊糊的东西,到底是用什么弄成的啊?怎么得把羔羊里里外外全给涂上了呢?”大娘也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时忍不住也发话了。
言小曼的手没有停歇,继续均匀地给羊羔涂上调好的料:“大娘,这糊糊我是用蛋黄、姜黄、孜然粉,胡椒粉,精面粉和盐水调和成的。这样烤出来的全羊,有新疆的烤羊风味,挺好吃的。”
大娘咽了一口唾沫,才“啧啧”有声地说:“啧啧,闺女,这几天你可让大娘大饱了口福了,我还没吃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啊!你可真行呐,什么都懂得,什么都难不倒你,你的父母有你这样的闺女,福气啊!真是福气……”
大娘只顾自己发表感慨,没留意言小曼听了她的话,手滞了一滞,蹙起了眉头。
倒是细心的大爷注意到了:“闺女,你怎么了,涂好了么?”
言小曼没有回答,眼睛盯着面前的羔羊在发呆。此时,言小曼看不到眼前的这一切了,在她的耳际响起了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飘来的:“曼曼,别动,这羔羊不是这样刷的……”
一个脆生生的童声也响了起来:“爸爸,您教我!”
“呵呵,呵呵,我们曼曼怎么什么都想学啊!好好,我教你,我教你……将来我的曼曼啊,一定是个全才呢……”
“闺女……闺女你怎么啦?”大娘推了推正在发愣的言小曼,担心地问道。
言小曼一惊,清醒过来:“没……没什么……”
“闺女,你怎么哭啦?”大爷也吃惊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