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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东京捡破烂

只有放错位置的资源,没有真正的垃圾。--环保专家

.....

在高圆寺住的时间久了,也觉得怪无聊的。不过,最近我有了新的娱乐方式--逛街。

我这个逛街可不是逛商店,真是逛"街"。沿着胡同走,走到哪儿算哪儿。渴了就去庙里喝洗净心灵的汤,累了就在街心公园坐一会儿。

那时候是秋天,东京街头都飘着桂花的香。午后的阳光,柔柔的,暖暖的,生活真是美妙。况且,运气好的话,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言归正传。

高圆寺车站口的高架桥下有一间菜店,一间水果店。桥上是往来的电车,一天到晚都是轰隆隆的。

菜店老板是个40多岁的大叔,卷头发,挺胖。他每天都站在店门口,围着围裙,挺着肚子,高喊:"欢迎光临!欢迎光临!"他的声音非常洪亮,有穿透力,再大的噪音也挡不住他的吆喝声。

这个店的蔬菜很便宜,100日元的居多,而且不收消费税。菜上挂着露水和泥,比超市里那些被洗得油光锃亮的蔬菜看起来新鲜得多。

走进店中,除了蔬菜的味道,还有泥土的清香。店里还有一台收银机,和超市里的一样,每个顾客都能得到机打的收据。老板娘自然总是坐在收银机前。

我吃的蔬菜几乎都是从这里买的,低于超市近一倍的价钱几乎救了我的命。而且我打心眼儿里喜欢这间小店,东京街头弥漫着汽车尾气,来到小店就好像来到田野里一样。

我也喜欢那个男高音大叔,我喜欢听他吆喝,那真是卖东西的吆喝声。

那是刚刚发现这家菜店的时候。收银机前排了长长的队,我也站在其中。热情的老板娘招呼我,"啊呀,现在还能帮妈妈买菜的孩子真是太少见了。"

我一愣。环顾四周才发现,买菜的人不是老太太就是主妇,我是这间房子里除了男高音大叔以外的唯一的男性,加之我的脸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些,被误会是帮妈妈买菜的孩子就不足为怪了。

"其实我是住在这附近的留学生。"

"失礼了,失礼了。不过一个人买菜做饭,很不容易吧。"老板娘用怜爱的眼神看着我。

"就是东京物价太高了。幸好有您家这样的蔬菜店,否则真就犯难了。"

老板娘一听很是高兴,"以后一定要经常来照顾我的生意呦。来,送你一棵生菜,不用煮就能吃。"

在东京,像这样的小店已经不多见了,包括那家有百年历史的米店在内,历史感、人情味,还有贴心的价格正在慢慢被商场、超市吞噬。

一天,我来买菜,发现100元的香菇和大葱不见了,那些小香菇、小细葱竟买到300多元。男高音大叔也不再吆喝香菇100元了,只是说欢迎光临。一问才知道,日本停止了进口中国的香菇和大葱。

"为什么不进口了呢?"我问老板娘。

"中国的香菇和大葱又便宜,又好吃,日本当地没有竞争力。为了保护日本农民利益,只好取消进口了。"

"那日本人得到利益了吗?"

"我看没有。谁愿意买价格贵质量又不好的东西呢?这几年日本经济不景气,我们手里也没什么钱呀。"

我更没钱呀!这年头,逼着人们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什么世道。

"凭良心说,中国的输入品的确对日本有一些冲击,但中国商品带来的实惠绝对比冲击带来的损失大。"

我很欣慰听到老板娘这样的话。"您放心,过不了多久,中国香菇还会回到菜架上的。"

大约一周以后,高圆寺的主妇们买了香菇和大葱,兴冲冲地回家吃牛肉火锅了。"100元一盒的大香菇,100元一捆的山东大葱。"男高音大叔喊得格外起劲儿。

.....

菜店的对面是水果店。早在中国大学里,就听说日本的水果贵,什么都论个卖。比如一个苹果200元,一根香蕉100元。

最离谱的是哈密瓜,一个竟买到5000元。要是有人送我一个5000元的瓜,我就贡着它,直到变成哈密瓜木乃伊。这家水果店最明显的位置就贡着这么两个瓜。

让我窃喜不已的是,水果总有烂的一天。在日本,只要水果表面有一点烂的痕迹,就不能卖了。许多大超市便毫不犹豫的把它们扔掉,让乌鸦和野猫疯狂抢食。

这家水果店则不然,把略有瑕疵的水果集中起来,100元一堆,贱卖。这下可好了,轮到我疯狂抢食了。每天下午5点左右,我就来到店前徘徊,看看今天能有什么收获。熟透了的苹果、李子、桃、枇杷......味道好极了。

虽然我经常买处理水果,有点收破烂的性质,但是看得出老板很欣赏我的做法,因为它的水果没有浪费,还得了100元钱。

一天,店里摆了两个熟透的木瓜,有的地方已经烂了,但整体上还好。标价300日元。我从来没吃过木瓜,当时也不知道那个叫木瓜。我对没有见过的东西非常好奇的,因此很想尝一尝。

我在店前转来转去,左思右想。300元,毕竟不是小数目,虽然对日本人来说花300就好像我们中国人花3块钱一样。但是,300元是我一整天的饭费,两个木瓜是绝不能当三顿饭吃的。

可是,平时要好几千的木瓜,今天只用300就能买俩,实在机会难得呀。我围着水果店转了好几圈,拿出纸和笔算计收支状况。

数字上显示的结论是不能买,我也只好作罢了。看看总还是可以的,我在木瓜前驻足了20分钟,口水就要把水果店冲走的时候,一咬牙,毅然决然,转身回宿舍了。

口水流一地是常有的事,日子长了,便练就了抵制美食神功。无论是多么想吃的东西,只要看上十分钟,我就会反胃,接着便断念了。

那天的两个木瓜最后被妞买走了,三只泰国猫围在一起,几下把木瓜解决掉。客厅里还留着木瓜的清香,我也只好在门外闻味。

.....

临行前,和我比赛吃烤板筋的哥们儿送了我一双鞋,在东京主要靠走路,鞋底便磨出了洞。是考虑买一双新的的时候了,可是随便一双鞋就要好几千,这着实令我苦恼。

一天,我在路上闲逛,忽然发现草丛里有一个纸箱子。凑过去一看,里边竟然是一堆衣服,还有一张纸条:请自由取用。

哈哈,这下可好了,先捡回去再说。但是环顾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我决定,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把箱子带回家。

东京的深秋,天黑得很早,不到六点就能看到星星了。六点多钟是一个下班高峰,10点以后又是一个高峰,因此我应该在8点左右出发,把箱子取回来。我兴奋极了,真想快点知道箱子里面都有什么。

8点钟,我穿上一身黑,就是古代所谓的夜行衣。穿上露了窟窿的鞋,向纸箱子所在地开进。

5分钟后到达那片草坪,我看见箱子还在,窃喜。我慢慢靠近纸箱子,忽见有人来,急忙蹲在马路牙子上,装醉酒。见人走了,一个箭步窜进草丛,抱起箱子,窜出来,狂奔。

回到宿舍,老外们正在开Party,没人注意我。回到房间,兴奋得喘不过气来。

打开箱子,我赫然发现有一双运动鞋,几乎是新的。真是天助我也,连鞋的号码都非常合适。真是没有枉费我提心吊胆,夜探草丛呀。此外,还有一条裙子,就一直放着,也许现在被和我一样的人捡去了吧。

我没有把捡箱子的秘密告诉过任何人。其实,日本的法律规定,处理旧衣服、家用电器等大件物品是要交纳处理费的,因此许多人就偷偷把这些东西放在路边,希望有人捡走。

在我得到实惠以后,我便经常穿着这双捡来的鞋,在东京街头游荡。几个月的功夫,我的小屋里添了一张桌子,电脑放在上边,正好是工作台;一台双卡带CD的录音机,夜半时分,也可以和龙的重低音抗衡了;还有台灯、书签、盘子等等。

东京捡破烂,捡出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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