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楼真高啊,路真宽哪!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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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睡意正浓时,突然电话袭来。
"明天我们就到东京,咱们明治神宫门前见。"
我以为是做梦,但总觉得那声音太像老王。就当他是个梦吧,蒙上被子接着睡。
言归正传。
2003年1月6日,是全日本人民新年里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幸福的学生们倒可以继续假期的美梦,因为冬季学期要在3天后才开始。
我反复查看了来电记录,确认无疑,在5日的中午一点,老王来过电话。
东京时间下午5点,天色完全变暗。明治神宫也变得阴森森的。平时在神宫门前奇装异服的"妖怪们"回家了,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座牌坊。
北风呼啸,卷起了路人的围巾。三个黑影在牌坊前后晃动。隐约看到,左手戴黑手套的人在抽烟,中间穿高跟鞋的人在化妆,右手带黑手套的人在东张西望。我一个箭步跨上前去:"同志,欢迎你们到东京来。"
老王、星星和健伟,三个从京都风尘仆仆来到首都,一睹国际化大都市风貌的人,终于和我接上头了。
乘上开往新宿的列车,穿梭于高楼与霓虹之中,三人瞠目结舌,不禁感叹:"东京的楼真高呀!东京的路真宽呀!"
"......唉,土人!"
新宿如潮的人流几乎成了日本的标志印象,而这样的景观在京都是绝对难得一见的。日本多发地震,因此建筑普遍不高,唯有新宿东京都厅一带,50层以上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可算东京一景。
我一向认为东京太吵,人太多,车太多。秩序倒还好,就是人们总是忙忙叨叨的,像上了发条。
房子很多,彼此又靠得很近,住时间长了难免压抑之感。最可怕的还是救护车,出勤频率极高,嘶叫声音巨大,即使深夜也毫不降低音量。估计个别有潜在心脏病的人,正是熟睡之时被救护车惊醒,突发急病,于是又一辆救护车前来。如果这样如始往复,那东京得有多少无端害病的人呢。
我就被救护车惊醒过多次,虽不至于被吓得自己也叫救护车,但是失眠、精神衰弱是绝对躲不过的。
想起京都安详宁静的深草,悠哉悠哉,令人羡慕。可是,三个从乐土来的人身在福中不知福,抱怨着京都太凄冷。三个村里人兴奋得跑上高架桥,看着桥下数十条铁道纵横交错,又感叹:"啊,东京。"
回高圆寺,三人分别买了车票,不知为何,150日元即可到达,老王却买了340的票。"没用过触屏式售票机,手一抖,按成340了。"老王懊悔地说。
吃旋转寿司,大大美餐一顿。结算之时,三人均发现费用大大超过预想,便和店员理论开来。
东京这家旋转寿司的价格是依种类而有区分的,老王等在京都吃惯了每盘均一价的寿司,自然不管不顾,看见好看的便拿来吃,自然多花了钱。
要知道,我改善伙食吃寿司的时候,可是要多次确认价格后才敢出手的。我以为在京都的穷兄弟们和我一样精打细算呢,或者说确实精打细算了,可惜用错了公式。
城市与城市,人群与人群,归根到底的差异恐怕就是这些看不见的公式吧。所以我的每一位教理科的老师都强调过:把公式记牢。
"哎,城市化怎么还没普及到深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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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咱们从后门进,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你们地明白。"宿舍是不允许留宿外人的,何况我翻墙打开了两间无人的空房。要是让管理员发现,只能切腹谢罪了。
老王掏出手绢,准备蒙面。星星更利落,扒着墙边的围栏,一下子上到了二楼的平台。
我忽然感到高圆寺宿舍的防盗设施有多么欠缺,绝对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健伟也不肯服输,伸伸胳膊,"爬吧!"我赶紧拉住她,"后边有紧急时出入用的楼梯,咱不学他们。"
我和健伟进了房间,老王和星星在窗外招手示意。我打开窗子,拉他们进来。老王摘了蒙面手帕,嘟囔着:"有门儿不走,爬什么墙阿......"谁也没逼他爬墙。
透过朝北的窗子,看见不远处有黄澄澄的柿子,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梢。星星和老王垂涎欲滴,不由分说,又蒙了面,向柿子树冲去。
早稻田宿舍的隔壁是幼儿园,墙边种着几棵柿子树。冬天树叶掉尽,只留下鲜美的果实。
说实话,我已垂涎这些柿子很久了。幼儿园还在放寒假,空无一人。老王和星星迅速地翻进围墙,我和健伟则透过窗子看着他们。老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树梢,使劲揪下一个大柿子,扔给了星星。
由于用力过猛,柿子和树枝一同被摘下来,发出哗哗的响声。老王见势不妙,急忙跳下来,和星星一起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多么矫健的身手。"我感叹说。
"惯犯都这样。全京都的柿子他们都没饶了。"健伟总是沉着平静。
一辆汽车从幼儿园门前开过,楼下又恢复了漆黑。两人从树丛里钻出来,一个、两个,柿子不住地从树上落到星星的书包里。不一会儿,满载而归。
那天晚上,我们无比开心地品尝了邻家的鲜果,喝酒吃柿子,到天亮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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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又是傍晚了。我们打算吃完牛肉饭,就去有"恋人之都"美誉的台场游玩。
老王的左手戴了一只黑手套,另一只则在星星的右手上。我们进了饭馆,两人执意同吃一碗饭。他们左一口、右一口,我和健伟实在觉得认识这样的家伙很丢脸,便转过身去,假装不认识他们。
店员也看不过去了,想给他俩一只空碗,分开吃。没想到却遭了拒绝,理由是两人吃一碗饭,香。
我们吃牛肉饭的地方很少有女士光临,大概日本这种站着吃饭的饭馆就是给穷小子们准备的吧。
健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便问我这里是否女士禁入。还好那天在饭桌的尽头,有几位红头发,戴着耳环、鼻环、唇环,不仔细看认不出来是女士的女士。我指指她们:"你就安心吃吧。"健伟差点晕过去。
饭罢,几经波折,乘上了海鸥小百合号列车,东京湾的美丽夜景尽收眼底。台场最迷人的地方莫过于自由女神像。这尊按比例缩小的美国自由女神,在跨海大桥的衬托下,带给人们一种身在美国的错觉。
海滩边上全是仿美的商店和饭馆,空气中飘着爆米花的奶香,远处还有东京湾里如渔火般的霓虹,倘是闭上眼,必然是粉红色的梦幻。浪漫的气氛中,和心爱的人牵手走过沙滩,那将是何等陶醉。
一对对情侣等距离地坐在海边,四个单身汉从他们中间穿梭。没人能抗拒台场的浪漫,我们也不例外。
冬天的海边是寒冷的,而情侣们的依偎、拥抱和热吻,让我们觉得如火中烧。于是四人一起对着路边的野猫发誓,以后一定要带恋人来台场看海。
我们留恋地再次乘上海鸥小百合号,返回高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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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8日,老王和星星共同吃完了在高圆寺的最后一碗牛肉饭,和健伟一起走上了返回京都的列车。
我回到房间倒头就睡,冥冥之中,仿佛又接到了老王的电话:"进站时看见一个疯子,对查票的人说了一堆疯话,手舞足蹈的,然后大摇大摆地上了车。早知道这样,我们也装疯卖傻,能省不少钱呢。......健伟在狂睡,星星正在摄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