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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解梦

黑暗之中,一个骷髅般的身影睁着两只发着紫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桃花精。桃花精战战兢兢的杵在一旁,不发一言。一阵风吹落叶,桃花精睁大瞳孔,恐怖至极,一只手掌穿透桃花精的胸脯。一颗血淋淋的心被取出。

“我说过,我给你这颗心,是用来办事的。既然你敢违背我的命令,私自放走猎物,那你还凭什么拥有这颗人心。以后,你就当一个没有心的皮囊,也省去我许多麻烦。”身影冷冷说道。

“是,主人。”失去心的桃花精双目呆滞,俨然一个行尸走肉。

树荫底下,散落一地的包袱还在原地,凉风袭来,叶子沙沙的发着声响。落叶归根。一本书正安静的躺在树根深处,首页被凉风调戏着,怎么翻都翻不过去。我压住脚跟,伸手去取。是师兄的《梦的解析》。我抚摸着脚跟,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我默默打开日记。

《梦的解析》

八月初八,忌会友,无适宜。其实我早已经猜透这名女子不是善类。她根本就不是那些为了一睹我的容颜而上错了山,拜错了庙的姑娘。当时我们四目相对,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只有十分之一柱香,眼睫毛都快碰到了。很明显,她有眼疾,青光眼。但是我怎么能当着一个姑娘的面直接说她有病呢?

我从来都不是这种粗俗的人。谁都知道我怜香惜玉。这件事老和尚是知道的,他总是对我说,不要对翠儿太好。我有时候在想,翠儿不过是一只鸟,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他却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我真是很纠结,他是怎么坐上主持这个位置的。还得道高僧。心有旁骛,诚心不诚,这么肤浅道理连我都懂。算了,像我这么有慧根的人,注定这辈子孤独终身,孤独啊,孤独。

九月初五,忌远行,宜会友。她说她叫小青,是一条蛇。我虽然看出来了这名女子的与众不同,我也不好意思拆穿她,她居然当着我的面把事情撩开了。这真是一只坦诚的惊天地泣鬼神的蛇。

我从都不是一个歧视异种的人,听闻此语心情也很平静。但是我又不能太过平静。毕竟我面对的是一条蛇,不是一个人。原因也不外乎两点,我担心老和尚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逐出佛门,第二点我害怕同门师兄弟的眼光。说实话,比起蛇精,更让我感到恐惧的是其他人的眼神。这个世道,眼神是可以杀人的。她说那天在山上遇到我,就知道我才华出众,不是凡人,在我有限的生命里,除了容颜,我几乎未被称赞过。

我觉得这条蛇与我有缘,我想和她悄悄的交朋友。这种关系虽然有点小暧昧,我也懒得去管那么多了。只是,她毕竟是一条蛇,师父送给我的便携式捕蛇器终于派上用场了。

十月初七,忌杀生,宜修习。打小我最不喜欢去的地方就是藏经阁,好几次我就看到几个同门师兄弟在里面找一部金瓶梅的经典书籍。这群败类已经无可救药了。虽说是俗家弟子也不能猖狂到这种地步。怪不得师父每次召唤我开小会都需要我猜哑谜。

今天风和日丽,翠儿显得很精神,这只鸟上了点岁数了,已经很少听到她歌唱的声音,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曼妙的歌声总是让我很陶醉。小青今天发来暗号要与我见面,探讨下佛理。我口里犹豫,但心里却是很愿意去的。毕竟她是一条蛇,只是蛇性的直爽又再一次让我大跌眼镜。她说她喜欢我。辛苦翠儿了,一只麻雀却站起了信鸽的岗。

翠儿是只有灵性的麻雀,她总是很快适应各种各样的新事物,积极投入进新的岗位。

十一月初一,忌远行,无适宜。老和尚今天看我的眼神不对,我猜想着他已经察觉我的事了。我想着要不要提前知会他一声,免得遭受皮肉之苦。师父虽然平时慈眉善目,对这种触发底线的事,我知道他是决不允许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开始让我有点吃不消了。经过一阵挣扎之后,我决定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去藏经阁喝杯茶,读点书吧。这是唯一的选择了。听说有一本扑蛇者说是好文章,刚好也实用。有时,我真怀疑自己有没有同情心,也许就是个变态。我一边与她书信来往,一边又谨慎提防。这种一心两用让我觉得好累。是的。很累。翠儿,翠儿,你能唱首歌么?

十二月二十,忌口舌,宜出游。经过一个多月的书信往来,今天我终于与小青再次见面了。小青,对不起,恕我不能接受你的爱意。我没有因为你是一条蛇而嫌弃你。相反我觉得你是一条真诚的蛇,你的直率和贞洁不亚于常人。甚至可以媲美女娲。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女娲娘娘,你不是一条蛇。遇见你,是今生的缘分,也许失去了,这辈子我都无法再找到一条像你这么令我怦然心动的蛇了。

可是,我不能答应你。我甚至不能与你走的太近。你不知道,此刻的我,内心像一张张被撕裂的纸,苍白而无奈。这也许是一段孽缘吧。不要离开彼山半步,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人蛇之间的恩怨,将会有一场大战。也许我们此刻的沉默对谁都有好处。对不起,我挚爱的小青蛇。

元月二十,无忌讳,宜婚娶。光头和尚已经到此山半年有余了。自从上次会面之后,他就一直呆在房间里。从不出门,吃饭拉屎都要人伺候。今天从他门口经过之时,还闻到一股重重的骚味,天啊,简直就是极品。是不是寺院里的每个师父都一样呢,故作深沉,神秘莫测,对这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已经快奔溃了。因为我就住这邋遢和尚隔壁!马勒戈壁。

元月三十,无忌讳,无适宜。今天翠儿没来信。我忽然想念起你了。亲爱的蛇。缘分虽然已经停止,但心流动的是血。我在菩提树下留的那串字符,你可曾看到,我毕生的希望就是你能够平安生存,别无他想。这串字符仅仅你我能看到,我相信,你的青光眼定能聚焦此地。哀思难忘,无以寄托,相隔两岸,密语寄相思。我虽然是俗家弟子,但却也吃着佛门的饭。请原谅我的自私,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师父。南无阿尼陀佛。

二月初一,忌口舌,宜静坐。邋遢和尚的出关了。他与我相视一笑。他今天看似很有兴致。只是衣衫依旧褴褛,那块黑色的脸估计从未洗过,他忽然牵着我的手来到无生涯悬崖,只讲了一句话,他说,都说人是万物之灵,通情达理,无所不晓,却也难逃生老病死,伦理约束。

世人皆说我居心否侧,我对此根本就不屑一顾,当年大唐高僧西去取经,本为了众生从善,除去孽障,可如今,这凡人自私自利,财迷心窍,触斗蛮争,妒贤嫉能,急功近利,私心杂念,损人利己,见利忘义之心可曾有过改变?人性天生如此,岂是一念之善所能颠覆?我如此所做也还是顺从人的天性,利己再利人岂有过错?奈何众人鼠目寸光。

盘古开天辟地以后,自然便已按照类别进行排列组合。方使世间万物各守其职,各自繁衍。只可惜总是有那么几个好事之人,好事之妖,串通了界限左右,坏了规矩,失了法则。如今即使有成仙的私利之心,我也是在降妖伏魔,替天行道。

对于这番长篇大论,说实话,我没有感觉,也听不出他的中心思想。我想此人是想告诉我,他是个得道高人,或者仅仅是高人。高人说,因果有报,尘缘需了。千年恩怨,是时候了结了。我理解他要除妖的心情,但不知为何,我始终无法接受他除妖的理由。我问他,你到底是谁?高人双手合璧,说道,法海。

二月初二,龙抬头。现在天拂晓时分,我上了个厕所。我决定记下目前我所做的事。因为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一股杀气,我怕,我没时间再写作了。天空一片鱼肚白。迟迟未见雨滴。空际厚厚的云层就像压抑了上千年的怨气。

昨晚开始,我就双脚盘坐在无生涯悬崖边,法海侧躺着。我们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整整一个晚上了。法海说,这是本世纪最重要的一次会面,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于是他要求我也一样故作镇定。这段时间我发现此人尚有可爱之处。他居然挥手将躲在桃花枝叶上的翠儿吓跑。他说,逃命去吧。原本无事人,何必丧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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